“喂!小燦,你爸腦溢血,快不行了,現(xiàn)在在縣人民醫(yī)院搶救,你快回家吧!”
對面電話沉默足足三秒,才傳來一聲低沉地嘆息。
“媽,我知道了,我今晚就回去!”
“那你開車小心點,注意安全!”
“好,媽,你先別急,我等下先給你轉(zhuǎn)一萬塊錢過去,你自己也注意休息!”
……
陳燦皺著眉頭掛斷電話,雙手放在方向盤上,雙眼無神,緊緊看著前方。
天空中突然響起一聲驚雷,大雨瓢潑而下。
陳燦深呼吸一口氣,重新拿起手機,打開自己的支付寶,看了看余額,上面三位數(shù)的金額,讓他眉頭皺得更深。
手指在網(wǎng)商貸上面點了點,在需入貸款金額的時候,猶豫了片刻,最終按下了金額。
“20000元!”
操作一會后,貸款金額到賬,轉(zhuǎn)了一萬塊到母親銀行卡,他有些厭惡似的,把手機扔到副駕駛上。
發(fā)動汽車,打開雨刷,在大雨中,這輛十年車齡的老款寶馬X5,如同老牛一般,發(fā)出沉重的喘氣聲,吱呀幾聲,緩緩朝前駛?cè)ァ?p> 汽車行駛幾米,一個猛烈的剎車,汽車再一次停下。
陳燦看著窗外飄起的雨點,心中猛的跳得飛快。
這一次,他有一種不妙的感覺,仿佛自己要失去什么。
他緊緊地從自己胸口位置,拽出一個圓形玉佩掛件,緊緊地攥在手心,默默祈禱。
窗外大雨越來越大,天色陰沉,路上的車輛都開始打開燈光。
大街上的行人稀稀拉拉,有幾個行人躲在商鋪屋檐下抬頭望天。
眾人神情不一,有些人麻木,有些人焦慮,還有人嘻嘻哈哈和朋友打著電話。
街道兩旁的高樓,不知何時起,燈光亮起,萬家燈火,冷暖自知。
車廂內(nèi)的廣播突然想起。
“歡迎各種聽眾,收聽鵬城廣播電臺…今天是中秋佳節(jié),在這個全家團圓的日子……”
“滴,滴滴……”
“草,前面又堵車了!”
陳燦拍了一下方向盤,有些煩躁地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包煙,把最后一根煙叼著嘴上。
揉了揉煙盒,隨手扔到駕駛位下面的收納盒中,點燃香煙,緩緩吐出一口煙霧。
煙霧妖嬈,緩緩散去,后視鏡上,印出一個模糊的影子。
陳燦雙眼無神地看著后視鏡中的自己,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他又想起剛剛那通電話,思緒再一次開始渙散。
仔細想想,自己應(yīng)該已經(jīng)八年沒回去了吧?
曾經(jīng)在父親面前許下的豪情壯志,還有那些年,和父親爭吵的畫面,一幕幕浮現(xiàn)在他腦海。
陳燦無奈搖了搖頭。
如今已經(jīng)三十而立的陳燦,再一次想起這些年的經(jīng)歷,如同一場夢,一場難以啟齒,又糾結(jié)的夢。
回想幾年前的莽撞,那二十歲的天真和自以為是,還有年少時的輕狂和愚蠢,真是操蛋的一生!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錯了就是錯了,可現(xiàn)在再說一聲對不起,還有用嗎?
不管這句話是和父親說,還是和過去的自己說,一切都晚了!
陳燦再一次吸了一口煙,鼻子緩緩吐出一股淡淡的煙霧。
抽完一根煙,前方的車輛終于緩緩開始動了,踩動油門,車輛緩緩朝前開去!
開了十個小時的車,凌晨四點半,陳燦終于回到了老家縣城。
在當?shù)厝嗣襻t(yī)院樓下停好車,他揉了揉有些脹紅的雙眼,抬起頭,看了一眼醫(yī)院,深呼吸一口氣,邁腿走了進去。
凌晨四點半的縣醫(yī)院,只有門口一個打瞌睡的老頭,住院部的燈光昏暗,偶爾病房中傳來一聲咳嗽聲,讓人感覺背后涼颼颼的。
在路上,陳燦已經(jīng)知曉父親做完手術(shù)了,被送回病房了,目前情況不佳,時而昏迷,時而清醒。
縣醫(yī)院的條件就是這樣,能不能熬過去,全靠病人自己了。
陳燦在路上也想過,把父親接送到省醫(yī)院治療,最終還是沒有勇氣開口說出那句話。
人呀!
窮病才是現(xiàn)實!
十幾歲自己,獨自負氣離開家,幾起幾落,少年已不再,歸來時,已是中年身。
站在病房門口,陳燦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臉,這才小心擰開門把手,病房中靜悄悄的,隱隱約約能看到兩張病床。
兩張病床上,只有靠窗的那張病床上,躺著一個病人,病床前,趴著一個陪護的人員。
上前走了兩步,沒開燈的病房中有些昏暗,但是陳燦還是一眼認出了,那個趴在病床邊上的佝僂身影。
還未待陳燦完全靠近,那個身影便已經(jīng)被驚醒,她抬起頭,看到陳燦的身影,疲憊地喊了一聲。
“小燦,你回來了呀!”
陳燦神情復雜又沉重地“嗯”了一聲,隨即眼神看上病床上那個身影。
不知是八年時光不見,還是突然生病的原因,此時的父親,和陳燦記憶中的模樣,完全不同了。
那完全陌生的面孔,隱隱約約還能看到當年的影子,可惜早已物是人非。
此時的父親,顯得蒼老又瘦小,緊閉的雙眼,仿佛如同一個即將入土的老頭。
看著那張臉,陳燦腦海中不由自主想起曾經(jīng)的回憶。
當年的父親,是那么高大威猛,在自己年少記憶中,這個男人,也曾經(jīng)是他的一片天。
可惜曾經(jīng),早已經(jīng)成過眼云煙。
看著這張臉許久,陳燦最終還是什么話也沒說,只是靜靜朝母親喊道。
“媽,你回去休息一會吧,我來照看一下!”
母親張秀蘭搖了搖頭,上前拉著陳燦的手,走出病房。
到了走廊,母親這才嘆了一口氣開口道。
“小燦,你爸這病,我問了醫(yī)生,情況很不樂觀,后天可能還要做一個手術(shù),能不能熬過去,全看你爸你自己了,要是他等下醒來,你就別氣他了,少說些胡話!”
陳燦苦笑著答應(yīng)下來,他很清楚母親在擔心什么。
在母親眼里,自己還是當初那個意氣用事的陳燦,專門和父親作對的小混蛋。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如今他,早已經(jīng)經(jīng)歷世間的人情冷暖,明辨是非的能力,隨著年齡和人生的閱歷,足以看清。
可惜時光不能重來!
陳燦強行把母親送出了醫(yī)院,讓她回去休息幾個小時。
看著病床上的那個佝僂身影,陳燦想起上一次見到這個男人時候的神情。
八年前,自己最后一次回家,毫不意外,再一次和父親大吵一架。
當時的陳燦,神情亢奮地朝父親吼道。
“總有一天,我會干出一番大事業(yè)!絕對不會和你一樣窩囊!你就給我等著吧!”
如今,那段激情四射的誓言,已經(jīng)過去八年!
從此誓言以后,再也沒有以后了!
過去的回憶,一幕幕在腦海中重現(xiàn),如同泡沫一般,很快在腦海中消失。
陳燦看著病床上,那個瘦成皮包骨似的父親,強忍心中的情緒,低聲吼道。
“老陳呀!老陳,你看看你他媽,現(xiàn)在成啥樣了?你那暴躁脾氣呢?你那三斤海量的豪情呢?”
陳燦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父子對話,可惜陳燦再也得不到回答了!
回頭看了一眼窗外,不知何時起,窗外一抹圓月已經(jīng)到了半空中。
今天的月亮特別圓,陳燦這才想起,昨天好像是中秋節(jié),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可惜了!
今夜的月色有一股莫名的妖紅,陳燦整個身子靠在病房墻壁上,已經(jīng)一天一夜沒睡的他,此刻心神俱疲。
在沉睡的最后一刻,看著窗外明亮的月亮,陳燦深深嘆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
“這個操蛋的人生,如果,能重來一次就好了!”
陳燦越來越困,越來越疲憊,眼神緩緩落下,陳燦的精神徹底陷入一片黑暗。
窗外的月色偷偷越過窗臺,緩緩照在病房中。
陳燦胸口,那一枚圓形玉佩上,突然散發(fā)一陣詭異的紅光,紅光在月光下,仿佛如同波紋似的開始蕩漾。
隨著蕩漾,光芒開始扭曲,最后變淡,越來越淡,越來越淡,直到徹底消失!
整個病房隨著這詭異的一幕發(fā)生,整個空間開始崩塌,化為虛無,周圍的一切,開始碎裂,窗外的彎月在一聲清脆的碎裂聲中,徹底消失……
“哎呀!好痛!”
陳燦如同胸口被燙著似的,觸電一般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