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站到了,到站了,快準(zhǔn)備下車?!绷熊噯T的聲音響起。
我勉強(qiáng)睜開眼睛,黑乎乎的車廂,借著外面燈光,我下了床,穿好鞋子,收拾了行李。
澄光師兄似乎還在熟睡,我趕緊叫他。
連叫幾聲沒反應(yīng)。我天,這人睡的這么香。
我伸手推了他一把,他翻了個身,又繼續(xù)睡了。
居然這么好睡,實(shí)在讓我佩服。
“師兄,準(zhǔn)備下車了?!蔽疫吅八呌檬滞扑?。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我趕緊縮回自己的手。這回我可不客氣了,我正準(zhǔn)備掀被子。
澄光醒了,慢慢下了床。
我坐在對面等他,他趕緊收拾了東西,我倆往車門處走。
下了車,我們都驚呆了。外面下了很厚的雪。
“怪不得那么好睡,原來是在下雪呢!”澄光看著大雪,一臉興奮。
我沒回應(yīng)他。這么大雪,不知道有沒有車回家呢。天還沒亮,我得出站找個地方待著,要不會被凍死的。
出了站,我更傻了。外面幾乎沒有車。原來,省城連下了2天的雪,很多道路都封住了。
這下糟糕了,我可怎么回家。
我問工作人員,旁邊的汽車站有沒有發(fā)往老家縣城的車。他說汽車站也關(guān)門了,因?yàn)楦咚賴蓝挤饴妨?。要等幾天雪開始融了才開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要露宿街頭嘛?
我拉著行李箱不知道往哪走好。省城火車站也是上次和依蘭一起有過一面之緣,我一點(diǎn)不熟悉。
“益智,這路一時(shí)半會也通不了,省城你也不熟,你要不先去我家,等到天亮打電話給依蘭,再去她家住幾天?”澄光理智地給我做了安排。
我一時(shí)沒了主意?,F(xiàn)在正是凌晨4點(diǎn)半,整個城市都在熟睡,總不能現(xiàn)在打電話給依蘭。
我別無選擇,接受了澄光的建議。他領(lǐng)著我,往他家走去。
還好他家并不遠(yuǎn),走了大概二十分鐘就到了。
路上,澄光師兄說他父母都在外地出差,不用擔(dān)心他們。
我心里惴惴不安。
我哪里能想到,我還得去師兄家里呢?何況,還只有我和他兩個人。
眼下,也沒更好的選擇了。只能等天亮給依蘭打電話試試。
跟著師兄進(jìn)了他家,是一套二居室,年代有些久了。不過房間挺大,看上去很寬敞。
澄光讓我把行李放在客廳,先坐一會。他去房間里收拾下。
他很久沒回來住,床上只有光禿禿一個床墊。我十分不好意思,跟師兄說我在沙發(fā)坐就行了,不用休息。
家里只有兩個房間。澄光師兄說天還沒亮,趕緊休息,堅(jiān)持讓我去他房間睡,他去他父母房間睡。
看著他笨拙地在套被子,我就過去幫忙。我倆合力,把被子套好,被單套好。澄光招呼我趕緊躺下休息,他也去休息了。
隨后他關(guān)了門出去了。我環(huán)顧澄光的房間。居然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掛著白色的窗簾。站在窗邊,外面白雪皚皚。窗戶右邊是一張書桌,書桌連著一個書柜,擺滿了書。書桌上放著一張畢業(yè)照,是澄光大學(xué)畢業(yè)的照片。
照片上,澄光穿著學(xué)士服,戴著學(xué)士帽,手上捧著一把花,笑容燦爛地看著鏡頭。我看著他的照片,心頭一暖,仿佛他眼神里都充滿了笑意。
我脫掉了羽絨服,靠在床上,用被子搭了下肚子,呆呆地看著窗外。
澄光師兄來敲門。我趕緊去開門。只見澄光端著一杯熱水,放在了床頭小茶幾上。
“天很冷,我燒了熱水,喝一點(diǎn)暖暖也好。”
我沒說話,點(diǎn)點(diǎn)頭。一切都超出了計(jì)劃,我憂心忡忡。
澄光師兄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
“益智,你不用不好意思。我這都是順手的事。到時(shí)候我做畢業(yè)實(shí)驗(yàn)?zāi)愣鄮蛶臀揖托辛?。不用掛在心上?!?p> 澄光走出了房間。
我又回到床上靠著,心里想這想那。
不知道小藜家里的事解決沒有。到時(shí)候回到廣州,我一定要帶上小藜請澄光吃個飯,好好感謝一下他。
什么時(shí)候路能通,我能坐車回家呢!還好沒有提前給家里打電話報(bào)行程,要不他們得著急了。
想著想著,我靠在床上睡著了。
我做了個夢,夢見澄光師兄又帶我去看益智。益智開花了。益智的花潔白如玉,花瓣中帶著幾道紅色的花紋,一簇簇,頂在枝條上。下過雨,打上了水珠,看上去十分仙氣。我在花邊歡呼雀躍,開心極了,澄光也跟著我一起笑。
“益智,起來吃早餐了?!泵院校衣犚娪腥私形?。
揉揉眼睛,是澄光師兄站在我面前。
我的鞋被脫了,挪到了床上,我整個人都躺下了。怪不得睡得很舒服,還做了夢。
“起來吃早餐吧。”澄光對著我笑,說完就識趣地出了房間。
我有點(diǎn)不好意思,嗯了一聲,趕緊起來收拾。
餐桌上擺著熱氣騰騰的小籠包,熱豆?jié){。
澄光招呼我趕緊坐下。坐了十幾個小時(shí)的火車,又從火車站折騰到這里,我饑腸轆轆。
簡直是人間美味的小籠包啊。吃了小籠包,又喝一杯熱豆?jié){,全身都暖和了。
我的心情也隨之明亮了不少。
吃完,澄光拿起手機(jī)給依蘭打電話,開了免提。
“哥,一大早找我什么事?”電話那頭傳來依蘭的聲音。
“依蘭,你在家嗎?我放假回來了?!背喂饣貞?yīng)。
我準(zhǔn)備說一句,又沒說出口。
“我不在家啊,我出差了。還是你們學(xué)生好啊,這么早放寒假了?!币捞m還不知道我在旁邊。
“依蘭,你什么時(shí)候回來啊?”我有點(diǎn)著急了,抱著最后一絲希望,趕緊問她。
“益智!你怎么和我哥在一塊,你們在哪里?”依蘭詫異地問道。
“在我家。”澄光看了我一眼,淡定地說。
“???你倆什么情況?你倆談戀愛了?”
顯然,目前的狀況也讓依蘭很吃驚。我又覺得臉一熱,這下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依蘭不在家,我也不去她家啊??扇绾问呛?。
“我倆一道坐火車回來的,家里下大雪了,封了路,益智回不去她家了。暫時(shí)在我家住著?!背喂庖琅f平靜地說。
“哦哦,我說什么情況?那小藜呢?”依蘭問。
“小藜家里有事,他提前幾天回家了?!蔽依侠蠈?shí)實(shí)回到,臉上沒那么燙了。
“益智,你別著急啊,你就在我哥家住著吧。等兩天路應(yīng)該就通了。我出差沒那么快回來?!币捞m開始正經(jīng)起來。
“哥,你幫我照顧好益智啊。我掛了啊。上天這是不僅聽到了,還要厚待我呢!”依蘭剛正經(jīng)一秒鐘,又開始胡說八道。
澄光莫名其妙地望著我,問我依蘭在說什么。
我支支吾吾說不知道。其實(shí),我知道她在說什么。她以為上天要成全她哥了。
掛了電話,我倆都沒說話。澄光去廚房端熱水過來。沒有暖氣的地方,下雪簡直就是要人命啊。太冷了。
澄光不知道從哪里找出一個熱水袋,擦干凈,裝了熱水進(jìn)去,遞給我。
我接過來,一股暖流在我手心劃開。
“我小時(shí)候怕冷不上學(xué),在家哭。我媽非讓我去。我就一直哭一直哭?!?p> 澄光笑著說,他今天穿了一件厚毛衣,厚厚長睡褲,和平時(shí)實(shí)驗(yàn)室見到的截然不同。
我上下打量著他,反倒他覺得有點(diǎn)不好意思了。
“師兄,你今天和在實(shí)驗(yàn)室不一樣了?!?p> “是嘛?是今天帥一點(diǎn)還是實(shí)驗(yàn)室時(shí)帥一點(diǎn)?”
我白了他一眼:“都帥都帥!”
“就在我家住著吧,等下我下樓買菜,你可以去我書柜找點(diǎn)書看看。有小波的書?!背喂庹f著,去廚房收拾了。
既然回不去,就只能在這住著了。我去書柜里找書看。
一眼就看到了《綠毛水怪》!我拿出來,翻起來。書是這幾年重新出版的,但已經(jīng)被翻得有點(diǎn)舊了,中間還有折痕??磥?,澄光已經(jīng)看過很多遍了。
難怪第一次,我提到這本書時(shí),他驚訝不已。也許,他一直在等待吧。
我拿起這本書,坐在書桌邊看起來,開始了妖妖和陳輝開始相互借書,共同籌錢買書的故事。
不知道過了多久,澄光也走進(jìn)了房間,坐在書桌另一邊,也看起了書。
看到妖妖和陳輝長大那里,我停下來,合起了書。
長大意味著要分離。我不想再繼續(xù)看了。
澄光見我合起了書,也停下來。
“怎么不看了?”澄光問。
“妖妖和陳輝要分離了,不想看了。師兄,你看了很多遍吧。”
“我看了五遍吧。”
“還會看第六遍嘛?”我問澄光。
“不會了,因?yàn)榻?jīng)典也會疲勞,你看看這本。”說著,澄光從書柜里拿出小波的雜文集,翻到一頁,遞給我。
是一篇叫作《欣賞經(jīng)典》的雜文。
文章很短,我很快看完,看的我哈哈大笑。
澄光也跟著我一起笑起來。
“師兄,你為什么喜歡小波?”我合起書,盯著澄光問他。
“因?yàn)榭鞓?!”澄光回我?p> 我有點(diǎn)詫異,但很快理解了。
“小波的書看了讓人快樂,讓人覺得痛快。很多人有很多想說的話想做的事,但礙于現(xiàn)實(shí)他們會憋住,會極力地克制自己。最后,鬧得自己精神分裂一般。小波的書,說出了很多心里話。雖然有些話沒那么好聽,但卻那么真實(shí)?!背喂饫^續(xù)說道。
我們終其一生,是為了什么?是為了逃離真相,編織謊言,還是為了接近真相?
顯然,澄光和我是同一類人。
突然間,我對他有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第一次聽依蘭說起她有個很愛植物的室友,我就好奇,什么樣的女孩子,會像我一樣對植物那么感興趣呢?第一次聽你說起《綠毛水怪》,我是相當(dāng)詫異了,這個女孩子居然也看過《綠毛水怪》?!背喂庑χ鴮ξ艺f。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怕他會說出我一直害怕的話,沖他笑笑。
“師兄,你買菜了嘛?要不我去準(zhǔn)備午飯吧。我總得干點(diǎn)活啊。”我趕緊轉(zhuǎn)移話題。
“菜買回來了,你會做飯嘛?”
“會的,只要你別嫌棄就好了?!?p> 說著,我走出房間,進(jìn)了廚房。
我一邊準(zhǔn)備菜一邊亂想,這樣下去,不知道又會生出什么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