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捕妖金絲線已經(jīng)斷裂,這股黑氣竟學著方才那東西的模樣,縈繞在男孩周圍,偏偏不化形而出,顯然也是要將這孩子當作人質(zhì)的意思。
恐怕只能暫時先用妖力牽制住它,我這頭率先已經(jīng)同他對抗起來,用妖力物化成一道屏障,封住它的動向。
接著又看向太平:“怎么辦???要我說直接砍了得了~”
太平正欲上前,聽我說這話,立刻向后退了一步:“你砍~”
若不是同他認識得久了,知道是故意調(diào)侃,這樣一臉嚴肅的妖冥使讓我砍人,姑奶奶便當真已經(jīng)下手了。
于是無奈道:“都這個時候了,大哥!咱能不能好好說話~”
“和魔不同,它既非要附于人身,實力必定大減,你一個人也是控制得住的;而且更不同的是,它既不愿意出來,也沒有旁的法寶能逼他,這小孩決計是承受不住第二記銀鞭的,左右要死,不若就你將他砍死吧,回頭我來打報告......”
我的釋迦摩尼佛祖乖乖,這家伙居然說真的?!
“......”
“不行,不可以!不要......”
這頭我還沒說話呢,那頭男孩父母就已經(jīng)哭上了,那么晚了,也不怕吵到鄰居,回頭鬧大了可怎么得了......
“不會的,不會的......”,小由急忙在一旁安撫起來。
瞧了瞧太平認真的模樣,又看了看那對苦苦哀求的夫妻,我笑了:“他爹媽,你們家這小孩可不興留啊~,剛剛還拿木刺扎我來著,姑奶奶的胳膊到現(xiàn)在還痛呢......”
“求師父們,救救我家小孩吧......”孩子她媽說。
“是啊,諸位都是得道的大師,求求你們了......”孩子他爸也說。
“那行啊,那就還給你們~”
說著我就要把小孩往他們面前送,并和藹可親的微笑道:“就是半夜睡覺的時候記得鎖好房門哦,保不準什么時候刀落自己腦袋上~”
“不,不,不......”
大概是想到他爺爺奶奶死后那凄慘的模樣了吧,小孩父母被嚇得連連后退。
小孩爸爸更是指著孩子道:“那是邪祟呀,邪祟......我只是想要我自己的孩子......”
小孩母親早已泣不成聲,就差哭暈在一旁。
“是殺是留你們說了算,雖然殘忍了些,可這些年你們不在小孩的身邊,同他應該也沒什么感情吧......”
話雖不好聽,卻是實話。說是諷刺,卻也談不上訓誡。
就因為這兩個人從來也不管教子女,每次都丟給長輩,長輩又一直溺愛,才惹出這般事來,現(xiàn)在才曉得后悔又有什么用。
聽我那般說,父親不說話了,母親流著淚搖著頭,也不說話......
翻了白眼,我道:“既然都不說話,本姑娘可就替你們作主了~”
說話間就氣沉丹田極力壓制住那股黑氣,頃刻間了斷它求生外泄的唯一后路。
大概也是察覺我要動真格的,對方終于開始急躁起來,后悔地想從小孩身上跳脫開來。
另一只手抬起我的彎刀,正要落下之際,小孩身上的黑氣忽然沖天冒起,破開我妖力的禁錮。
不愧是二十四鬼之一的鬾,力道之大,根本非常人能控制的住。
然而在他脫身而離的眨眼間,太平手里的匣子早已打開,銀光劃過不肖片刻之余,黑氣就被收入其中,消失得干干凈凈。
這就叫請君入甕!
也就是仗著二十四鬼剛重新入世不久的便宜。當真以為一如從前,收服妖邪就算打死人也不用背上官司不成?現(xiàn)下的社會若有妖敢傷人性命,十二司必定找上門來,冥府亦是,是上天入地都逃不掉的麻煩。
所以太平那話一出口,我便知他是坑人的。要么坑我,要么坑鬾,總不會是坑我這樣聰明可愛機靈懂事的美少女的,于是便干脆將計就計......
拎起倒在地上的小孩,不動聲色間往他后脖頸注入一道妖力后,再順手往他父母面前一扔。
“放心,這次除干凈了~”,我道。
夫妻接過小孩,探看還有氣息后,紅著眼眶瞧著我:“多謝.....”
“謝”字還沒出口,便被我應聲打斷了:
“先別急著謝,我們原本也是演一場戲,并不是真的要殺他,實在是妖孽在他身上盤踞已久,難以拔出?!?p> “多謝......”
“說了,別急著謝,話還沒說完呢,現(xiàn)下他命是保住了,不過......因為妖邪在他體內(nèi)停留已久,你們也瞧見了,一共兩只之多,所以他小小身體一直都有受兩方夾擊之害,恐怕多有折損,以后還易沾染妖物......”
“這可怎么辦吶!”,小孩他媽急問道。
困擾的摸了摸腦門,我思慮道:“這樣吧,本大師送你們一個特質(zhì)的平安符,平日切忌定要讓他帶著。以后呢,每過半年便來我們門店做一次復查,如此應當可保他不再受邪祟侵擾?!?p> 說著我便叫小由拿張符咒給人家,小由愣在原地,瞪大著眼睛瞧著我,眼神里藏滿了崇敬之意。
旁人不曉得,以為姑奶奶開了什么了不起的恩德,是哪里來的大法師,可野丫頭他們再清楚不過,什么符咒、什么驅(qū)邪,我們四個里頭最不會這套的便是我了。
現(xiàn)下這樣說,明擺著就是要狠狠敲上一筆,往日不起眼的符咒,不僅能賣個高價,以后就算是同這對有錢人家簽下了一張鐵單子,每半年就又入賬。
真乃人才也,我從小由的目光中,讀出了這五個字。她機敏的拿處一張黃符,立馬恭恭敬敬給人家遞了過去。
“這可是我們大師珍藏之作,平日里旁人千金都求不到的。”
心眼子多,反應又靈敏,野丫頭添油加醋的本事更是不弱,我偷摸著贊許的瞧了瞧她。
“多謝大師,多謝大師......”,夫妻倆感恩戴德的說著恭維之語,
“好說,五千~”,小由那個實誠性子,真是一點不客氣。
有錢人就是好打交道,將小孩送入屋內(nèi),孩子他爹立刻就撿起手機,將他爺爺欠下的余款和五千大洋支付寶轉(zhuǎn)賬過來。一看錢到賬,我們也不多呆,隨即就拉著木訥的黃彰和太平逃之夭夭。
兩天沒睡,四個人緊趕慢趕的回家睡覺,卻一路上嘰嘰喳喳又是沒個停歇。
“對半分啊,聽見沒有~”
“人家是線上轉(zhuǎn)賬,線上!你有支付寶我也給你轉(zhuǎn)啊~”
“嘿!你個小白眼狼,掉錢眼里了是不是,要不是我,你哪來的錢......”
“要分大家一起分啊,我也得有份,今天毀了小爺多少張符了都......”
“妖都是我收的,我也要,不過分!”
“你個板磚變冰淇淋的,瞎湊什么熱鬧,穿得跟個大號‘綠舌頭’似得,你不是拿俸祿呢么......”
“只拿鬾的俸祿,沒拿魔的!”
“去,去,去......誰跟你一個一個算賬呢......”
......烏鴉飛過......
“等會兒......你說那是什么玩意?”,黃彰和小由異口同聲。
“妖靈少有怨氣,大多以灰飛為下場,天下有妖靈結(jié)怨氣者,少數(shù),皆視為魔?!?p> 這小屁孩不知道殘害了多少生靈,才惹出魔這樣厲害的角色,心中滿是鄙夷,我忍不住開口解釋:
“那是妖靈死后怨氣殘留結(jié)出來的東西,是超出人類的鬼魂數(shù)以千倍的靈體,怨念極重。”
“世上竟真有魔啊,我還是頭一次見真的~”,黃彰說。
“那小孩真倒霉~”,小由感嘆。
“倒霉?”,我瞧了野丫頭一眼,冷眼一笑:“能集齊鬾和魔的人,倒霉?倒霉嗎,應該是遇見他才倒霉~”
懶得解釋,我板著臉就徑直往前走去。
大概是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我,小由木戳戳的跟在后頭,小心翼翼低聲問著身旁的黃彰和太平:“怎么了?”
黃彰回她:“難道你沒聽說過這樣一句話嗎?妖附于身則人異?!?p> “聽說過啊~”
“這句話是你們?nèi)碎g的說法,而在我們妖界,這句話卻是這么說的:人異,則妖附于身?!?p> 在小由的驚愕中,黃彰又道:“你用人類的鼻子,所以大概沒有聞到那間別墅陽臺的味道。那里面藏了很多的尸體,大約有幾十具,都是些小動物,尤其......是兔子。還有儲藏間的籠子多半就是用來裝生靈的......”
“那小孩殘忍成性,應該無意間是動到哪位妖靈,妖靈被害,便將所有怨念結(jié)合起來,煉化成魔?!?p> “鬾是二十四鬼中最為調(diào)皮搗蛋的,估計也是被這小孩好殺的天性所吸引,才會選擇他的身體?!?p> “所以說,能同時吸引妖和魔的人類......”
“該有多可怕!”,小由接過他的話茬,同時也愣在了原地。
不僅是她,就連同她解釋的黃彰和太平,說著說著都霎時間停在當場,一副若有所思,苦大仇深的模樣,也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驟然間小由仿若想起什么,突然朝著剛轉(zhuǎn)過身的我沖了過來,目光嚴肅且認真:“那小孩真的那么壞嗎?”
撩起袖子,我將流血的傷口露出來給她瞧,手臂上一個血淋淋的小洞,傷口已經(jīng)結(jié)痂,血塊凝固在小洞周圍,看上去有些可怕。
我問她:“還記得房子后頭樺林里邊,我指給你看的那只黑色小鳥嗎?”
她點點頭。
“有些東西天生生來就是惡的?!?p>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說什么,是在告誡小由日后要小心提防這種人還是感嘆什么所謂有善有惡的人生大道。
又或許只是想陳述一個事實:惡,有時候是可以沒有理由的。就像我現(xiàn)在想講這句話亦是沒有理由的。
氣鼓鼓的野丫頭突然轉(zhuǎn)身就走......
“干什么去?”,我問。
后頭的黃彰一把拉住她,小由則轉(zhuǎn)頭怒氣沖沖地大喊:“今天我就是不收這個錢,也得把那個死小孩給揍一頓!”
莞爾一笑,我眉梢一挑:“然后等著人家把你抓進拘留所?你打人家犯法,反過來十八歲以下的小孩殺人可都是不用怎么擔責的?!?p> “那就這么忍了?”
野丫頭目光在我的傷口上流轉(zhuǎn),隱隱約約瞧得見淚光閃爍,委屈巴巴的聲音,聽了頗有些叫人暖心。
于是我輕笑著安慰她:“姑奶奶我像是那種以德報怨的人嗎?”
“鬾和魔并不會兩方相斗,傷人根本?!碧胶鋈徊辶司渥?。
“我也想問,你方才動了什么手腳?別人沒看見,我可是看得真真的......”,黃彰也追問起來。
見他們?nèi)齻€都好奇地望著過來,本姑娘這才大發(fā)慈悲的答疑解惑:
“宰肯定是宰不了的,我不過是看這小孩天資聰穎,渾身上下至少長滿一百個心眼子,便去了他一百零一個?!?p> “一百個,去掉一百零一,那豈不是......缺心眼兒?。 ?p> “損,還得是你!”
“不違法即合理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