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請紫陌的朋友吃了頓飯,包括紫陌。我的朋友請紫陌吃了頓飯,包括我。
我請她們吃的火鍋。吃火鍋本就輕松隨意,再加上姑娘們的點染,氛圍很是歡快、熱鬧。
席間,我紳士有加,服務(wù)周到,希望她們“賓主盡歡”。
我輕嘗緩味,沒有大吃;她們有喝飲料的,也有愿意喝點啤酒的,我陪著喝了幾杯,也沒大喝。
她們聊的基本都是女生的話題,我少說多聽,并適時給些反饋。
其中,有人說自己過了中午不能喝太多可樂,省得晚上睡不著,大家就聊起了熬夜、失眠的話題,并提到了數(shù)綿羊。
“數(shù)綿羊是英文里的說法,要用英語數(shù),因為sheep和sleep諧音,有心理暗示作用。不過,由于重點在sheep,所以可以中英混合,比如,一只sheep,兩只sheep……如果想說中文的話,可以數(shù)水餃,因為水餃和睡覺諧音,就也有心理暗示作用了?!蔽壹尤肓诉@個話題,助助興,也融入一下。
大家聽得饒有興致,互相議論著,有的說有道理,有的說有意思,有的說要試試。
“你們聽他的,沒用,自己還老說跟我一塊兒睡不好呢?!钡却蠹疑晕察o下來后,紫陌說。
“哦——咦——喲——”姑娘們馬上get到了重點,一通起哄。
周邊桌上的人也扭頭往我們這邊看。
紫陌這樣展示親密,讓我又喜又窘,甚而一時有些忸怩。她倒是神態(tài)自若。
不過也好,省得姑娘們八卦,老惦記著掃聽點兒什么。
說實話,就狹義的睡覺來說,以目前有限之經(jīng)驗,或者說小樣本統(tǒng)計顯示,我自己一個人比跟紫陌一起,確實睡得更好些。
我還給大家講了件奇聞異事。
鄭凱瑞的媽媽每天的睡眠時間都是凌晨四點至早晨八點,雷打不動,幾十年如一日。
在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之前,在所有電視頻道都說晚安之后,她閑極無聊,就使勁擦客廳的地板,直擦得纖塵不染、光可鑒人。
后來,她慢慢懶得擦了,直接坐在沙發(fā)上對著天花板發(fā)呆。
包括鄭凱瑞,我們十來個人有個慣例,每人出一份錢,算作共同資金,聚餐等活動的費用都從里面扣,不夠了再交。
“聽說你騎摩托車,肯定是英姿颯爽。送你張油卡,大家的一點心意。這么說吧,你要不給陸齊用,能用挺長時間的?!弊T旭升代表大家給紫陌送了個禮物。
“您放心,我保證不給他用?!弊夏罢酒饋黼p手接過卡包,認真地說。
大家都笑了,一時稍顯正經(jīng)的空氣又活躍起來。
“謝謝大家!”笑聲落下時,紫陌向大家表示感謝,隨后坐下。
菜過五味,紫陌低頭小聲跟我商量了一下,我趁著聊天的間隙跟大家說了一聲,紫陌有事,準備提前離席。
“我以飲料代酒敬大家一杯,謝謝大家。飯也吃了,禮物也拿了,就不耽誤大家盡興了?!?p> 大家又笑了起來,共同喝了一杯。
確實,有個“名花有主”的女生在場,太隨意了不合適,太拘束了也不合適,屬實有些別扭。
這也是大家都不帶“家屬”的一個重要原因。
雖然現(xiàn)在各人境況不同,在外面,甭管充大爺充得再自然,還是裝孫子裝得再勻?qū)?,在這兒,三杯酒下肚,都卸下防備,都是弱者,都是少年。
酒酣耳熱之際,大家開始胡侃,一會兒共同聊一個話題,一會兒三三兩兩單聊。聊到幾年前十幾年前的事一樣津津有味,就像共同面對一個遠距離靶位似的,看誰記得清,說得準,那親近感大啦。
“咱們認識多少年了,奔二十年去了吧。雖然現(xiàn)在大家都忙,平時聚得少,人湊齊更不容易。但是,我覺得,每次聚的時候,那感覺馬上就回來了,還加深了似的。”
有一次,我心生觸動,抒發(fā)了一下,說得自己也有點動容,眼眶濕潤,聲音哽咽。
“謝謝兄弟們,有時候想到以后還有你們陪伴,我心里真的特溫暖,特踏實。希望咱們老了,七八十歲了,還這么聚?!?p> 大家也挺動情,有的喊好,有的搭我的肩,有的仰靠著椅背拍手,有的低著腦袋點頭。
事情隨即開始起變化,有“心硬”的對我表示不滿。
“你丫不愧是一文人,趁大伙兒都脆弱的時候煽情。操。”
“還他媽客氣上了,要不是沒酒了,非得跟你丫再干一個?!?p> 這一攪和,群眾醒過悶兒來了。
“這剛到哪兒???”
“且著呢?!?p> “是早點兒啊,嘿?!?p> “哄我是不是?你們再這樣我可臉紅了?!蔽矣悬c不好意思,只得拿自己打镲。
“現(xiàn)在才臉紅啊,這是沒喝好啊?!庇腥诉呎f邊作勢要摸我的頭,“小鬼?!?p> 我歪頭躲了一下。
這是怎么話兒說的?原則上不應(yīng)該是“四座淚縱橫”的嗎?沒他媽一個正經(jīng)人。
有一段時間,大家喜歡自己帶酒,北方的南方的,漢族的少數(shù)民族的,日韓的歐美的,聽說過的沒聽說過的。
“這誰拿的,牌子太野了點兒啊?!?p> 雖說是花插著喝,但一般還是先盡著熟悉的牌子,太冷僻的不免讓人含糊。
各種酒就像六道真氣在體內(nèi)亂沖亂撞,喝得人是不明就里、七葷八素,場面混亂程度明顯增加。
有的嗨了,有的頹了;有的談興正濃,有的沉默不語;有的端坐如老僧入定,有的推著椅子滿場轉(zhuǎn)腰子。
事情往“軍備競賽”的方向發(fā)展,直到有人以藝術(shù)之名祭出了70度的苦艾酒,并帶了專用酒杯、酒嘴、勺、方糖……那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不能聞白酒,甚至想想都惡心反胃、頭皮發(fā)麻。
“話說‘一代孫帶三代果’,按照這個理論,最高你能夠得著‘Z時代’里最年輕的,還在上小學(xué)呢?!本坪蠛┑臅r候,有人提起了這個話題。
“這不公平啊,比我小一歲的就能夠到‘10后’了?!?p> “一代果一套房,以此類推。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沒點兒斜的歪的,真弄不出來?!?p> “還得有個好車??茖W(xué)研究發(fā)現(xiàn),從什么車上下來什么身材的女人,比如,超跑……”
“哎哎哎,聽我說,這就叫:賣了地買了馬騎著地走,典了房娶佳人陪著房眠。聽懂掌聲!”
“別招小姑娘,你伺候不起。也別讓人伺候你,你受不起?!?p> “我同意,你他媽拴得住嗎?有點風(fēng)吹草動,就讓你丫犯心臟病?!?p> “你想吧,好萊塢最帥片酬最高的杰克船長都要被希爾德小姐罵過氣、又老又丑,你琢磨琢磨。這世界上最看不起你的就是你的年輕老婆?!?p> 眾人都喝多了,雖然反應(yīng)遲鈍,但熱情高漲。一個個大發(fā)感慨和議論,爭來吵去。
其實,這時候說的話可能是“頭腦風(fēng)暴”蹦出來的,可能是從眾心理驅(qū)使,也可能是故作驚人之語,不見得是自己的真實想法。
所謂,十句好話不如一句壞話。當(dāng)時,唐軒不知道是真“吐真言”了,還是稀里糊涂說錯話了,反正他的那句話大家是記住了。
“有些車,你出生的時候買不起,基本上一輩子都買不起了?!碧栖幾響B(tài)明顯,情緒低落。
他迄小兒上的都是好學(xué)校,同學(xué)可謂非富即貴。
初中的時候家里生意失敗,出現(xiàn)重大變故,給他的經(jīng)濟條件和心理都造成了巨大沖擊,門當(dāng)戶對、青梅竹馬的女孩也慢慢斷了。
后來,他上了所在本市算普通的大學(xué),找了份財務(wù)行業(yè)平均薪酬的工作。
聽他說這么一句,大家也慢慢安靜下來了。
“那些車,下來了就再也上不去了?!彼^續(xù)說,“我學(xué)財務(wù),不是去給人打工的,而是應(yīng)該打理自己家的生意的……我也想過可以靠自己,不行,起不來了。”
“都過去的事了?!贝蠹也恢勒f什么好。
“前段時間有個初中同學(xué)聚會,我沒去……他們大部分都是留學(xué)、移民的……”
“不去就不去,咱們聚不挺好的嗎。”有人勸他,試圖岔開話題。
“我覺得他們都特高……咱們跟人家不是一個層次的……”
聽到這話,大家打起了精神,互相遞了一下眼風(fēng),一時都沒說話。
后來,不知是唐軒自己意識到了,還是別人點他了,他以傳話的方式通知大家,自己安排了一桌。
開始他還有點不自然,客氣地招呼大家??吹剿@樣,大家也有點兒不好意思。中間譚旭升張羅著,氣氛慢慢融洽起來。
說實在的,他喝多了,說了幾句“實話”,大家不好也不想計較。
一場酒之后,這事就翻篇兒了。
從那次之后,大家形成默契,不再帶酒,不再摻著喝——白酒就喝瓷瓶的二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