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郁結(jié)不散

　　通往瀘市的山路坎坷難行，即使是夏利也要開滿一天，才能抵達瀘市。

　　齊連山明顯昨晚沒睡好，有些疲態(tài)，透過后視鏡看了眼沈落虞。

　　“沈姑娘，你會開車不？”

　　自動忽視了陳銘，汽車這種高端的東西確實不是一般人能碰的。

　　沈落虞搖頭，算是回應(yīng)，靜美的臉上倒映著窗外拂過的樹影，顯得有些憂郁。

　　陳銘：“齊隊，我來吧?！?p>　　“你會開車？”齊連山很詫異，又想起昨天侃侃而談的男人，覺得還真不一定。

　　“吳老二家的三蹦子我又不是沒開過?！标愩懷a了一句。

　　齊連山：...

　　“后來吳二大爺腿折了，咱家的耕牛就是爸爸賠掉的?！敝Z諾不知啥時醒的，小嘴一禿流，把前身唯一一次駕車出山的經(jīng)歷給抖了出來。

　　李少楠感到生命受到了藐視，這時候也不假寐了，扭頭就是一頓嘲諷：“小癟三，你想死就自己跳，別拉上老婆孩子?！?p>　　精致的小臉蛋紅撲撲的，陳銘忍不住就想...踹上一腳。

　　老齊透過車窗瞄了眼陡峭的山崖，喉結(jié)蠕動了下，這要是一腳油門下去，估計頭蓋骨都找不到。

　　陳銘也懶得解釋，當過老板的，誰給人開車。

　　漸漸的，車里也沒了聲音，窗外是透天的林緣，枝影剛?cè)?，陽光從枝穗間灑落在夏利漆面，隨著車行，斑駁投射。

　　滴露聲，鳥鳴聲，林風(fēng)，綺麗變奏，落盡耳畔，慢慢的...

　　“啪”老齊被李少楠一巴掌砸得清醒了，全車人，一身冷汗。

　　陳銘：“...靠邊停，我來吧！”

　　齊連山：“清醒了，清醒了，放心，少楠不要手軟哈...”

　　李少楠手掌都紅了，擼著一雙大眼睛緊緊盯著齊連山濃密的側(cè)臉，這一路就沒轉(zhuǎn)過頭。

　　直到太陽隱去了蹤跡，星辰撒了一路星輝，前方出現(xiàn)一片燈光璀璨...二八大杠的鈴鐺聲、紛紛揚揚的市井聲，其間夾著幾輛汽車的鳴笛與回音，竟有種老式膠片的質(zhì)感。

　　瀘市，終于見面了。

　　1981年的瀘市，剛晉升為華國經(jīng)濟特區(qū)，樓房最高也就六七層，還是板樓，擁擠在大大小小的柏油街道兩旁，一條長長的內(nèi)城河鏈接市內(nèi)南北區(qū)，足有百米的鐵索吊橋撐起瀘市一道亮麗的風(fēng)景線。

　　現(xiàn)在大概七八點鐘的樣子，橋上老舊路燈影影倬倬，夏利開上吊橋，擺地攤的人拖著攤位向后挪，攤前三三兩兩，年輕人，鐘愛圓領(lǐng)，眷口，喇叭褲...但都很保守，捂得嚴實；上了年紀的，喜歡中山大衣、長圍脖、大框鏡，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

　　總之，這里的時尚，帶著醒目的年代印記。

　　陳銘轉(zhuǎn)過頭看向沈落虞，略顯蒼白的臉上看不到一絲羨慕的痕跡，女人身上還是那件碎花棉襖，挺起的美人項，幾縷發(fā)絲點綴在留白里，沒有任何多余的粉飾，卻是一種無需爭辯的美與著迷。

　　再看看懷里的諾諾，細眉大眼，粉雕玉琢，連帶著身上的舊棉襖都有了奢仕品的味道，丫頭這時候，正好奇的東張西望。

　　好像只有陳銘與瀘市的夜色格格不入，見慣了前世的摩天大樓，對這里的‘繁華’頂多抱以瀏覽古跡的心態(tài)，甚至有種厭倦的感覺，厭倦了世態(tài)雜念的尾隨和虛假繁榮的那些事兒。

　　夏利穿過吊橋，轉(zhuǎn)過街角，瀘市公安廳的字樣映入眼簾，是一棟四層板樓，門衛(wèi)大爺端著個大茶缸顫顫巍巍的開了門。

　　剛巧一個穿著警服的男人推著二八大扛走出來，在夏利邊停下。

　　“齊隊，你總算回來了，這幾天都快忙死了，上瀘機械場又有人死了，車間女工....”

　　那人話還沒說完便被齊隊擺手打斷，老齊似乎很頭疼，這剛休假回來，先前的案子還一大堆沒頭緒，這又來新的了，與那人別過，將車停在院子里。

　　“小陳，你們一家今晚先住對面招待所吧，少楠帶一下，去食堂先把飯吃了，今晚不招待你們了，我得把機制書案趕出來，明天卡著會上，提一下。”

　　下了車，齊連山與陳銘等人別過，腫著一張臉進了辦公樓。

　　李少楠很興奮，總算回到大都市了，瞄了眼土鱉一樣的陳銘，與身邊的母女怎么看怎么不登對，似乎察覺到沈落虞的情緒好像很低落，便沒有多話，領(lǐng)著三人往食堂走。

　　因為飯點早都過了，這個時候剩的菜不多，都是留給加班民警的，幾人打了份炒雞蛋，幾碗米飯，簡單的吃了口，之后帶著三人來到街對面的招待所。

　　登記入住后，暮光女戀戀不舍的離開了。

　　二樓房間，只有一室，陳設(shè)簡單，倒也干凈，廁所在走廊里，屬于公用的。

　　沈落虞自從上了車后，就顯得很憂郁，她身上那種冰冷的氣質(zhì)又出現(xiàn)了，伴著一絲淡淡的疏離感。

　　五年了，離開其實也是一種提醒，時刻提醒著她去想起那些不堪的過往，山中的美好與曾經(jīng)的苦難，形成互相剝離又糾結(jié)的兩種情緒，在心底郁結(jié)不散。

　　“我下樓轉(zhuǎn)轉(zhuǎn)，你跟諾諾先休息吧。”陳銘察覺到沈落虞情緒變化，只能給她一些獨處的時間，兩世都是自己，他不可能否定前身，心底的戾氣也不曾真的散了。

　　從包囊里取出那張十元紙幣，轉(zhuǎn)身下了樓。

　　...

　　這時候，街邊人流稀少了不少，陳銘打算到處轉(zhuǎn)轉(zhuǎn)，主要看看這個世界與前世有哪些不同，要發(fā)展農(nóng)文旅事業(yè)，需要對社會層次以及人們需求做到具體的了解。

　　俗稱，市場調(diào)研。

　　走走停停，東問問，西探探，瀘市的人并不好交流，但外地的商販們倒是很好說話，從攤位售賣的商品看，吃穿用度比較多，也有消遣類的商品，比如翰林詩社新出的詩集，就很受歡迎，也不知是不是盜版。

　　一圈下來，陳銘有了個大概的了解。

　　與前世不同的地方，這世界就從沒出現(xiàn)過糧票米票這樣的東西，一直采用貨幣流通，所以這里的人價值觀要領(lǐng)先于前世平行年限的人們，甚至一些精神上的追求達到了文化圈的地步，只是在陳唐寨那種幾乎沒開化的地方，感受不深罷了。

　　比如詩歌，翰林詩社就很受文藝一族的追捧，比如歌劇院的舞臺劇、瀘市歌舞廳也都是比較受歡迎的地方。

　　大概九點鐘左右，街邊已經(jīng)沒人了，陳銘帶著兩串冰糖胡，往招待所回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