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有人正彈一首曲子，一個砍柴人聽著聽著走神了，砍柴人變成了砍樹人，樹倒了，樹上沒搭完的鳥窩也砸了，鳥回來一看脾氣上來了，襲擊了砍樹的人，砍樹的人撿起地上的石子去扔那只鳥，扔了一堆石子也沒砸中，其中有一顆居然滾到山腳下，砸死了山腳下的一只雞，還把旁邊的那只雞嚇出了人話。
被砸死的雞該怨誰呢？
五歲那年，一個普通的傍晚，突然雷聲炸響，烏云密布，閃電交加。王叔和沐叔家的船剛剛靠岸，我的雙親收獲頗豐仍在收網(wǎng)，因為回來晚了就再也沒有回來，那個傍晚突發(fā)大水，連尸體都沒找回來。
玉尊說得很簡要，日久年深，何況當(dāng)時我只有五歲，只是哭了一陣，后來小武和小蝶家里來神仙了，他們離開之后我又哭過一陣。好在王叔沐叔對我格外地好，慢慢就淡忘了這些事。知道真相的我糾結(jié)的也不是這件事情本身，而是我已然登高之后，看到這個世界荒唐的因果施加己身猶如隨意擺弄一只木偶，讓人惡寒叢生。
那場突發(fā)的大水起源自兩位修行者的斗法，其中一位是小蝶師父的夫君。這筆舊賬和恩遇，豈知不是某位強(qiáng)者設(shè)計好的事情？也許只有我走到玉尊那一步，才能真切地感受命運的律動。
后山拜別兩位神仙之后，說不上是高興還是失落，只知道自己明天就要離開這里了，離開王叔王嬸、沐叔沐嬸，離開我的老宅。
我把家里好好收拾了一番，準(zhǔn)備了一些魚干，幾件換洗衣物，便躺在床上，思緒亂飛地等待天明。我知道雖然要離開好一段時間，可還是會回來的，因為小武小蝶六七年就回來了，事實上我真的只回去了一次，帶走了我父母的牌位。
我第一次坐上了神仙老爺?shù)姆ㄆ?，一個很大的葫蘆，它居然能飛，直到此刻我才漸漸開始理解小武說的那句“生而不同”。那段旅程飛了很久很遠(yuǎn)，我看到四周全是綠色，重巒疊嶂，無邊無際，直到黃昏，我們在天祿府落腳，落地的那一刻才有些感慨自身的渺小。
路上我小聲地問小武：“你也會飛嗎？”
小武搖了搖頭說：“以后會的?！?p> 我為他感到高興，又問：“我以后能飛嗎？”
他回答我“不知道”，并對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顯然他不敢吵到他的師父。
行至黃昏，我和小武分別了，小武和他的師父去往了北方。我、小蝶和神仙姑姑繼續(xù)向東飛了一段時間。
神仙姑姑帶著小蝶和我空降在一處院落，四下無人，我忍不住好奇偷偷張望。隨后神仙姑姑變出了一個玉牌，那玉牌散發(fā)著淡藍(lán)色的光紋，一圈一圈地在空地上蕩漾開來，不一會兒就有一群人趕來，一進(jìn)院門就口呼“上仙”，而后拜服在地。
小蝶上前招呼了幾句，讓他們表明身份，跪在最前面的那位頭上有幾縷白發(fā)的中年男人叫劉三，是青云們一個普通的外執(zhí)事，小蝶把我安排給了他，讓他好好照顧我，表明等我成年時，青云門會給我發(fā)放外執(zhí)事的牌子，此時我仍然是一頭霧水，并不知道一塊牌子對于凡人來說有多少重量，會不會壓垮一個少年所有的精氣神。
劉三倒是有些許震驚，他肯定明白我就是個關(guān)系戶，而我并不知道這種事是極少的個例。在這一點上小蝶的師父給了我極大的方便，讓我在外事院的日子過得十分舒心。
小蝶走之前也表現(xiàn)出一絲不舍，她說她不能經(jīng)常出山，但是一定會再來天祿府找我，我對此還產(chǎn)生了一些誤解，以為這會是一次很短的分別。
是夜，劉三將我安排到一間客房，說明日帶我去府衙錄籍，我也是聽得懵懵懂懂，謝過了劉師父。這一夜我滿腦子都是對未來的幻想和憧憬，也許可以變得和小武一樣厲害呢，我把離別的傷感從葫蘆法器上全都丟進(jìn)了下方綠油油的森林里。
隔天劉三帶我去了一個衙門，雖然當(dāng)時我還不知道啥是衙門，門口的匾上燙金的四個大字“天祿府衙”。由青云門外事院作保，我在府衙錄了籍，就算是正式的天祿府人，負(fù)責(zé)錄籍的先生對劉三也是禮貌有加，這讓我對外面的世界充滿了好印象。
回到外事院之后，劉三招呼了一些弟子舉行了一場拜師禮，敬過了茶，就正式改口稱一聲劉師父。下午劉三帶我熟悉了一下整個外事院，講了一些必要的禮節(jié)和日常，以及一些注意事項。劉三說了很多內(nèi)容，我光顧著東看看西看看，根本沒聽進(jìn)去多少，劉三以為我有后臺，所以對我的心不在焉也不在意。他對我的放縱，讓我與他之間少了很多隔閡，我們師徒融洽得很快。
在安排住宿時，劉三把我和一個悶葫蘆擱在了一個屋檐下。他是真的關(guān)照我，因為當(dāng)時有很多人在場，整個外事院都知道我是“硬塞”進(jìn)來的關(guān)系戶，看我細(xì)胳膊細(xì)腿的，大伙多少對我有些瞧不上眼，故意挑了一個“啞巴”跟我住一屋，真是絕了。
當(dāng)晚我就做起了好奇寶寶，對著一個啞巴問這問那，我以為所有人都蠻好相處的，偏偏這個啞巴著實不夠痛快。
我仰在床上，興奮勁頭深夜才過去，那一刻好似忘卻了自己三個夜晚未曾睡好，忘卻了遠(yuǎn)方的老宅，忘卻了青云門，忘卻后是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