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被僭越的太祖祖訓(xùn)
這邊趙二虎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聽著幾位軍爺對自己的安排的同時,另一處高墻里,也有一人被氣的胡子都抖了起來。
“放肆!太祖有訓(xùn)、不得與民爭利!今日爾等堵在我家米鋪前要捐贈,于強盜何異?你們還是我大明的兵嗎?你們就是這樣保境安民的?我定要將此事上報、請總督大人治你們欺民逼捐之罪!”
李遺安雙手抱拳、向著內(nèi)城衙門的方向拱了拱手,怒斥著眼前這幫頂盔貫甲的外來軍頭。
李遺安在山海關(guān)呆了快有兩年的時間了,山海關(guān)不論軍民的頭頭腦腦他都認識一二,就算是談不上相熟、面總是見過的。
只因他不但是山海關(guān)最大的糧商,對山海關(guān)軍民是吃飽還是餓著有舉足輕重的作用;
更因為他命好,親妹妹被總督大人給瞧上了,納為了第六房小妾,成了總督大人從沒叫過、但卻實打?qū)嵉拇缶烁纭?p> 有這層關(guān)系在,山海關(guān)中誰人不給李遺安幾分面子?
連見了總兵高第、指揮使繼雄,都能拱手行禮、招呼上兩句。
李遺安也充分利用了這層關(guān)系,短短兩年的時間就從一個外來戶,成為了山海關(guān)最大的糧商、有名的員外,平日里作威作福、意氣出盡。
可沒成想,才剛睡醒,早茶都還沒來得及喝完呢,下人便連滾帶爬的進來通報,說外面被一群軍頭給圍上了!
李遺安趕忙出去查看,便有了方才的那幕。
“太祖還曾令下令,只許農(nóng)民之家穿紬紗絹布,商賈之家只許穿布呢,李員外身上穿的是何種料子?按太祖律令的話,賞李員外你幾十板子都是輕的,呵呵呵......”
邱正看著面前這個毫無懼色、反倒是倨傲的如同只公雞般的商賈,臉上冷笑連連。
這世道,一個低賤的商賈都敢在自己這京營把總的面前吆五喝六了,真就是日月顛倒、綱常無序了。
好在陛下及時醒悟,將這天地給撥亂反正了回來,要不然,自己還真不敢拿他怎樣。
誰讓這人,攀上了王督憲的高枝呢?
但現(xiàn)在么?呵呵呵......
“你!我懶得和你扯東扯西,你們速速離去,不要影響我做生意,不然總督大人怪罪下來,你們可都吃不了兜著走!”
“也別說我李遺安不會做人,壞了總督大人的名聲,王掌柜,取十兩銀子出來,諸位軍爺烈日炎炎的來一趟也不容易,不能讓他們空手而回才是。”
“好的當(dāng)家的,軍爺,這是十兩銀子,您收好咯?!?p> 糧鋪掌柜的從柜臺下取出一錠十兩的雪花銀,單手遞到了邱正的面前。
言語、神情,還有那數(shù)目都頗為不敬,要不是那個‘您’字,真就比打發(fā)叫花子都好不到哪去了。
宰相門前七品官。
李遺安不是宰相,可他靠著王永吉,竟然也把一個掌柜,養(yǎng)的跟七品官都差不多的派頭了。
“呵呵...李員外可真大方啊,沒功夫和你磨嘴皮子,我再說一遍,軍爺此行,乃是奉皇命!”
“你若識相的捐出一萬兩,軍爺我調(diào)頭就走,改明兒山是山、河是河,井水不犯河水;你要還這么扯東扯西,可就別怪軍爺我動粗了,到時候磕著碰著哪兒,苦處可就得你自己受著了!”
邱正看都沒看掌柜遞過來的這錠銀子,拱手對著朱由檢行宮所在的方位敬了敬,直截了當(dāng)?shù)脑俅握f明了自己的來意。
其實剛來的時候邱正就說明了:皇上有旨,城中家產(chǎn)五十兩以上的富戶十捐一,以資軍需!
結(jié)果被這幫子人七扯八扯的、自己還得再重復(fù)一遍。
也好,自己這也算是先禮后兵了,回頭真出了什么事,王督憲該怪不到自己頭上來了吧?
不過就算是怪又如何?
邱正這回可算是看明白了,頭一回這么關(guān)心軍伍之人的陛下,肯定會護著他們!
“一萬兩?說的輕松!你見過一萬兩是多少嗎?全擺出來,能把你給活生生給壓死了!別說沒這個錢,有我也不給!皇帝也沒有上嘴皮下嘴皮一搭就強搶人一萬兩的道理!我這就去見總督大人......”
李遺安依然不懼,取過身旁掌柜手上的十兩銀子,重重的摔落在邱正的腳下,然后便要推開邱正身邊的親兵,想去找自己的妹夫、薊遼總督王永吉求助。
但邱正的親兵,又豈是手無縛雞之力、還深為酒色所傷的李遺安推的動的?
一身甲胄的親兵沒有邱正的命令只是站著一動不動,反倒李遺安自己受不住那反推力,連退兩步、差點一屁股蹲摔門檻上。
“敬酒不吃吃罰酒!你這錢不也是低買高賣、從百姓手中搶來的?這回督憲大人也保不住你!來人,給我進去搜,有銀子拿銀子,若是沒銀子,搬糧食都給我搬夠一萬兩!有阻撓反抗者、與通敵罪論處、格殺勿論!”
“李員外自然就不能殺了,給我好生看管起來!”
邱正沒再和李遺安磨嘴皮子,直接下了動手的軍令。
也就是面對的是和王永吉王總督沾親帶故的李遺安,換成個旁人敢這么攔著,自己早就抽刀子把他劈成兩半了。
“這種關(guān)系戶就是麻煩,好在自己親自來了,不然下面的人,還真不一定能辦好這事......”
邱正看著被兩個親兵按在椅子上動彈不得、卻還在掙扎怒罵個不停的李遺安,無奈的想到。
雖然無奈,但結(jié)果卻是好的。
糧商的富庶超過了邱正的想象,很快搜出來的銀子就超過了一萬兩的定額,沒真出現(xiàn)銀子不夠、糧食來湊的場面。
取夠了銀子的邱正一刻都不想在這種地方多留,留下一哨兵馬看著這一萬兩銀子、等錦衣衛(wèi)的人前來清點驗收;
自己則是帶著剩下的四哨兵馬,在重獲自由的李遺安的跺腳罵街聲中,往下一處目的地趕去了。
而連聲音都罵啞了的李遺安,在看到自己唾罵毫無作用后,也就沒那心思繼續(xù)再罵了;
轉(zhuǎn)頭看了看地上那一箱又一箱可望而不及、再也不屬于他的銀子,咬了咬牙,對身后嚇的縮在柜臺下抖的跟篩糠一般的掌柜吼道:
“沒死就給我滾出來!備轎,去總督大人府上!”
很快,一頂青衣小轎從門中被抬了出來。
李遺安也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覺的,又犯了條太祖祖訓(xùn)。
大明很長一段的時間內(nèi),都只有三品以上的重臣和年老體弱者可以乘轎出行,一介平民、正值壯年的李遺安,顯然是僭越。
不過這個時候,比這大的多的僭越的事情多了去了,乘轎子這種小事,還有誰會管呢?
更沒人敢管到總督大人的大舅哥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