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上的兩風(fēng)扇咔嚓咔嚓地轉(zhuǎn)動著,十二人的宿舍里頭,有像閂零這樣靠近二十出頭的,也有年過半百的大媽,更多的是三十出頭的已婚女士,雖說彼此同在一個宿舍,但相互間并不像新同學(xué)見面般打個招呼問聲好。
“閂零,我睡這里,你睡我旁邊的上鋪!”同桌旭雯大聲說。
“吵死了!這么吵怎么睡?。 毙聆┑南落亗鱽砺曧?,床鋪的邊緣都裹著布簾,看不見里邊的人長什么樣,讓閂零不禁想起一個詞“柏林墻”。
“她晚上要上夜班,不要太吵了。”旁邊一位穿著毛月色連衣裙,約莫四十出頭的大姐輕聲提醒后,穿著高跟鞋婀娜多姿出去了。
廠里的流水線生活就像機器人一樣,在數(shù)字機頂盒上重復(fù)著貼條碼、釘螺絲的步驟,長得稍微好看的男男女女互看對眼的,會偶爾趁著監(jiān)視自己的主管的離開自己的瞬間,相互之間說兩三句話,搞點曖昧的語言互相試探玩弄,為這“機器人”注入些情感進去……
閂零長相沒有任何出眾的地方,個子也不高,致使閂零多多少少有些自卑,除了旁邊一位三十出頭的姐姐,沒有人跟閂零搭話,顯得話特別少。與之大相徑庭的是,閂零的同桌旭雯有著模特的身高和長相,身旁的異性同性都很喜歡跟旭雯搭話,領(lǐng)導(dǎo)每每路過旭雯的身旁時,都要多瞄上兩眼,旭雯占據(jù)著這得天獨厚的優(yōu)勢,人也跟著自信,跟大家打成一片。
畢竟在外頭沒有人可以依靠,閂零就像個小跟班似的跟著旭雯后頭,旭雯買東西的時候幫忙提東西,洗衣服的時候也幫著把旭雯的衣服給洗了,閂零只希望在這段打工期間,旭雯能夠陪伴在身旁,不突然拋棄自己留她一個在這個連空氣都讓人陌生的地方。
這樣平淡的日子過了一個月后,到了領(lǐng)工資日,兩人同去辦公室領(lǐng)各自的工資,出來后卻發(fā)現(xiàn)工資沒有按之前約定好的給,少了兩百,旭雯怒火中燒,跑回去理論,試圖要回兩百。閂零的態(tài)度截然不同,閂零第一次拿上千塊的工資,心里很歡喜自己的勞動得到回報,并沒有很在乎那少給的兩百。
旭雯氣沖沖地回來,不言而喻,那兩百塊肯定是被吃了。那些奸商領(lǐng)導(dǎo)最是知道,那些少不經(jīng)事的學(xué)生最容易坑,心稍微慈善一點的,也就抽幾百塊錢,遇上心狠的,把學(xué)生騙進廠里做免費奴隸。
“算了,我們不是有領(lǐng)到工錢嗎?”閂零試圖安慰。
“你是傻嗎?兩百??!不是二十!真是氣死了!”旭雯仍舊不滿。
翌日一早,旭雯仍舊滿肚子怨氣,工作的時候跟周邊的人敘說自己的不滿,閂零靜靜聽著她為兩百塊的不滿。
流水線的工作跟上學(xué)時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到一定的時間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
休息的時候,閂零本想拉著旭雯一起去上廁所,卻不見她的蹤影。
待閂零上廁所回來,見旭雯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便迎上去:“我剛怎么不見你?干嘛去了?”
“我已經(jīng)辭職了,不想做了?!?p> “那你要去哪里?”閂零像突然失去依靠,有點不安。
“我表姐在貫原區(qū),我去我表姐那里,你自己照顧好自己。”旭雯說完便走了,沒有過多的留戀。
事情有點突然,讓閂零不知所措。
閂零回到宿舍的時候,旭雯已經(jīng)走了,裹著布簾的下鋪女正準備去出去,蓬松的黃頭發(fā)扎了個高馬尾,米六的個子,偏瘦的體型,明明快三十了,卻看著比閂零還要年輕。
下鋪女前腳剛走出去,宿舍的幾個三十出頭的姐姐們開始若無旁人地議論,“又出去做小三去嘍!”一個齊肩頭發(fā)的說。
“干嘛要去勾引別人的老公,長得又不丑,也有自己的工作,真是搞不懂!”一個束著馬尾露出比鑰匙扣大一圈的耳環(huán)女說。
“可不是嘛!這小三當(dāng)久就會上癮的,每天偷偷摸摸搞男女茍且那一套夠激情哪!你看現(xiàn)在有幾個有責(zé)任有擔(dān)當(dāng)?shù)哪腥耍思也唤Y(jié)婚日子才過得逍遙!”手臂上有個蝴蝶紋身的說。
“這小三當(dāng)著賊舒服,我喜歡!”下鋪女去而復(fù)返,
“我是勾引你家老公……還是勾引你老公了?”看了一下耳環(huán)女又看了一下紋身女。
“小妹,你那個伙伴才是一流的小三呢,這才來了一個月呢,陪著我們的廠長去過好幾次高級餐廳吃飯了,戲演得真好,你像個傻子似的被她耍得團團轉(zhuǎn),廠長會少她兩百塊錢?你最好勸她趕緊回頭,專心讀大學(xué)?!毕落伵D(zhuǎn)而對閂零說。
閂零原以為自己聽到這番話會很震驚,卻只是淡淡地說了聲:“關(guān)我什么事?不關(guān)我事!”
是的,閂零開始厭惡,厭惡自己去討好別人,這世上的有些人,不是你對她好她就會對你好的,閂零一想起小跟班似的對旭雯好就心生煩厭,“用真心都換不來真心的友誼,有什么值得珍惜的,那是她自造的?!遍V零說完拿著飯盒去食堂吃晚飯。
“我還真是傻子,我不是她關(guān)系最好的同學(xué),她為什么要約我一起打暑假工呢?因為我好欺負?因為她知道我會幫她洗衣服?嗯,這問題太深奧了,不是傻子能想明白的,還是不想了?!憋堊郎系拈V零胡思亂想著。
可盡管如此,閂零在晚飯后還是情不自禁地走向了公共電話亭,塞了個硬幣后撥通了旭雯留給自己的電話號碼,“喂!你好!”電話那邊傳來旭雯的聲音。
閂零原本想質(zhì)問旭雯,想把那個下鋪女的話轉(zhuǎn)述給她,問她是不是和廠長在一起,問她為什么要出賣自己,可到了嘴邊的話卻開不了口,“討厭一個人就一定要傷害那個人嗎?我這樣子問會不會傷害到她的自尊心呢?”閂零暗暗想。
“喂!不說話我掛了!”電話那邊傳來不耐煩。
“額,別掛,我,閂零,就想問問你到你表姐家了沒有,沒出什么其他事吧?”閂零支支吾吾地說。
“早到了,我能有什么事?”
“哦,那就好,有什么事不開心的事可以跟我說,都是同學(xué),能幫上忙的我就幫哈!”
“沒事!謝謝你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吧!沒什么事我先掛了,我表姐有事找我?guī)兔Α!?p> 閂零長舒一口氣后放下電話,“好像并沒有發(fā)生什么事,如果下鋪女說的是真的,搞不好旭雯是遇上什么事了,不得已而為之呢,可為什么非得是小三呢?說不定旭雯和廠長是親戚也說不定……”閂零胡思亂想了一陣子。
自這次談話后,閂零和旭雯再也沒有見過面,再也沒有通過電話,時間就像往年的枯枝,不知不覺間長滿了嫩綠的新葉,沒有旭雯陪伴的打工生活,不過是一個人吃飯,不過是一個人逛街、一個人打工而已,很快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