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憤然瞪著荀彧：“喬氏父子于我有恩，吾豈能不報恩情反助仇人！”
戲忠這時插話道：“主公且聽忠一言，其實出兵兗州大義小節(jié)兩者或可兼顧?！?p> 聽到戲忠的話，曹操怒色稍有平復(fù)，問道：“志才請詳說。”
戲忠指著掛在墻上的兗豫地形圖道：“主公請看，陳留北面既是東郡、魏郡、廣平郡，這幾個郡在太行之右，地勢平坦，又有漳水、濾水之利，乃是難得的膏腴之地。若取之，便成王霸之資。劉岱無道，王肱無能，致使黑山賊匪肆虐數(shù)郡。主公若不趁勢取之，豈不令人扼腕痛惜？”
“主公若是興義兵，逐賊匪，定能讓這數(shù)郡豪右之家，黎民百姓漿壺以待。屆時手握刀兵，身負兗州民心，劉岱州城彘鼠魚肉爾，還不任主公隨意拿捏?！?p> 戲忠的話中其實點出了這些年大漢天下面臨的最主要的問題，就是糧食危機。
桓靈時期，雖然土地大量集中，老百姓生活日益艱難，但天災(zāi)不多，就算天子再胡來，也不過是上層社會的事情，老百姓還能面前維持溫飽。
可是到了靈帝末期，天災(zāi)開始頻繁出現(xiàn)。先是連續(xù)幾個月不下雨，旱災(zāi)導(dǎo)致中原地區(qū)農(nóng)業(yè)受到嚴重打擊。
然后是蝗災(zāi)，糧食顆粒無收。更要命的是瘟疫，這是一場足可比擬歐洲中世紀黑死病的瘟疫一直盤桓在中原大地上。
本來在這個人口基本固定一地的時代，瘟疫所造成的危害并不大。可是由于旱災(zāi)和蝗災(zāi)，朝廷又因為忙于內(nèi)部斗爭不作為，導(dǎo)致流民四起。流民又帶著瘟疫蔓延到各處，從而導(dǎo)致疫情時起彼伏。
隨后又是黃巾起義，黃巾軍就像蝗蟲一樣帶著病毒摧毀了一個又一個城市和鄉(xiāng)村。
短短十年，旱災(zāi)、蝗災(zāi)、瘟疫、黃巾軍作亂、關(guān)東群雄討董，連續(xù)不斷的天災(zāi)和人禍，已經(jīng)導(dǎo)致中原人口劇烈減少，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被破壞到了極點。
曹操所在的陳留國一樣遇到這些問題，先前靠著喬瑁和陳留當?shù)睾烙腋畮熘危懿龠€能勉強維持部隊數(shù)量。但失去喬瑁支持，曹操部隊立刻就會面臨糧食危機。
所以荀彧和戲忠才會堅持曹操暫時放棄為好友喬瑁報仇的舉動，轉(zhuǎn)而攻打黑山賊于毒、白繞、眭固。因為黑山賊擁有十幾萬部眾，所在的又是重要的糧食產(chǎn)地東郡、魏郡、廣平郡。
只要擊敗黑山賊，收編他們的部眾人口，再占有這幾個郡，努力恢復(fù)生產(chǎn)，很快就能擴大實力。有兵、有糧、又有民心，殺一個躲在州府的刺史還不是手到擒來。
為友報仇只是小事，最重要的是，有了實力，就能施展抱負，匡扶漢室。
曹操只是一時為仇恨所蒙蔽，以他的聰明，怎么會聽不出戲忠話中之意。他跟袁紹不一樣，一旦轉(zhuǎn)過彎來就絕不猶豫，轉(zhuǎn)怒為喜道：“若非文若，志才相勸，幾誤大事?！?p> 他當即下令部下整頓軍馬，打出剿匪安民的旗號，積極準備北上迎戰(zhàn)黑山賊。
黑山軍其實就是黃巾軍余部，因為黃巾起事失敗，大部分余部逃進深山老林躲避朝廷追剿。其中位于冀兗豫一帶的太行山就成了黃巾余部最好的選擇。
《后漢書皇甫嵩傳》載：“自黃巾賊后，復(fù)有黑山、黃龍、白波、左校、郭大賢、于氐根、青牛角、張白騎、劉石、左髭丈八、平漢、大計、司隸、掾哉、雷公、浮云、飛燕、白雀、楊鳳、于毒、五鹿、李大目、白繞、眭固、苦哂、羅市之徒，并起山谷間，不可勝數(shù)?！饔兴颉４笳叨f，小者六七千。賊帥常山人張燕，乃與中山、常山、趙郡、上黨、河內(nèi)諸山谷寇賊更相交通，眾至百萬，號曰黑山賊?！?p> 由此可知，黑山軍的活動區(qū)域是中山、常山、趙郡、上黨、河內(nèi)等地太行山脈的諸山谷之中。黑山則位于太行山脈的南端，故史書稱之為黑山軍。
其實黑山就在東郡境內(nèi)，所以一旦出來作亂，首當其沖就是東郡。
如今黑山軍名義上的大頭領(lǐng)張燕盤踞在太行山北端的常山郡，南端實際上由于毒、白饒、眭固等人所率領(lǐng)。
時間退回到兩個月前，黑山軍本屯。
“渠帥，山下巡邏的兄弟抓到一個人，自稱是南陽袁術(shù)的使者，要面見你。”小帥白饒拿著一張帛書匆匆進了聚義廳，對大頭領(lǐng)于毒說道。
“白兄弟，這帛書上的字我又不認識，你拿來作甚？”
“呃，也是哈，那我把那個使者叫來問問啥事?！?p> “嗯，把眭兄弟也叫來聽聽?！?p> ......
“當今天子幼弱，為逆賊所執(zhí)，以致天下分崩。我主袁氏公路公四世三公，天下仰望。聞黑山諸將部眾良多，愿以金珠錢糧饋之，合兩家之力共謀兗豫......”
于毒、白饒、眭固三人看著這個自稱袁術(shù)的使者大眼瞪小眼。
“兩位兄長，這酸子說的甚鬼話，我咋一個字都聽不懂。”眭固原本就是個薊縣獵戶，打兔子小能手，所以綽號就叫白兔，哪聽得懂洛陽雅音。
于毒、白饒兩人更是只有姓，連名字都沒有，于毒原本就是一佃戶，因為交不出佃租，臘月里被主家指使刁奴趕出了田莊，一夜之間老婆兒女凍死在荒野里。
于毒一氣之下偷偷潛入莊園，偷了把菜刀，趁著夜深人靜，把主家連同奴仆殺了個干干凈凈，還一把火把莊園都燒掉了。
這以后他加入了黃巾軍，因為作戰(zhàn)勇猛，對豪右特別仇恨，行事毒辣，喜歡斬草除根，所以大家都叫他于毒。
白饒卻是與他相反，這人是小商販出身，為人和善。他做買賣總是會白送點小玩意，久而久之大家都叫他白饒。
于毒聽得不耐煩，眼一瞪罵道：“你這酸子說甚鳥話，來人，給我推出去剁了?！睅讉€五大三粗的壯漢罵罵咧咧上來，一把揪住使者就往外拖。嚇的那使者臉色發(fā)白，連聲求饒，一會功夫，下身便濕了一片。
白饒知道這個大頭領(lǐng)最不喜歡出身高的豪強士人，連忙阻止道：“渠帥莫生氣，讓著酸子好好說話就是?！?p> 轉(zhuǎn)頭對使者道：“你這酸子，好不曉事，咱這廳上都是蒼頭百姓，哪聽得懂你的鳥語。好生說話懂不懂？”
那使者這時也不敢拽文了，好一會才勉強定下神道：“我家主公說只要黑山眾位頭領(lǐng)率軍南下進攻陳留、潁川，與我軍匯合，定會封各位頭領(lǐng)大官，還有金珠錢糧相贈。為表誠意，我先帶來印綬和一些金珠獻給各位頭領(lǐ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