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 十二日夜
“為什么!”
“人有五色。一轉(zhuǎn)眼的功夫,公主的臉色就從最好的潤黃變成了枯黃,這就是災(zāi)色,而且雙腳模糊不見了一會兒。”
李枕揪著自己眼皮往臺上看,用力的眨了眨。
“真的么?會不會是燈籠給映的了?”
姐姐聽到我的話站了起來,也盯向了樂公主的臉。
“我的天,還真是!”
“不行,老鼠會不能再開了!”
可還沒來得及阻擋,臺上已宣布大會開始,數(shù)十個人一瞬之間四面散開,樂公主也大笑著快跑,爭相尋找剪刀去了。
“公主!公主!您過來!”姐姐大喊。
然而飛跑的公主只是扭過頭揮揮手,很快就鉆進(jìn)了黑暗之中。天徹徹底底黑了,今夜月亮熹微,園子深處連燈籠都無。
姐姐一跺腳:“我去找公主,你們兩個找剪刀!沒準(zhǔn)災(zāi)色就因這把剪刀而起?!?p> 這一刻我的預(yù)感極差,用全力拉住了姐姐,“不許去!”
李枕一吹口哨,朝沖上來的隨從喝道:“快!快把公主找回來!”
隨從們不解,可還是領(lǐng)命快跑著去了。
李枕相信了我們的話,沒頭沒腦的摸摸桌底翻翻花盆,試圖找到剪刀,尋找無果之后一手推著一個,把我們推到了門口:“喬喬,你們先回去,這里有我。事關(guān)重大,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我緊緊拽著姐姐朝李枕點頭:“那我們先走了?!?p> “快回快回!”李枕一邊朝我們擺手,一邊倒退著跑了起來,朝公主的方向?qū)とチ恕?p> 我長呼一口氣,死死挽住姐姐的手臂。
姐姐倔的像頭牛,還想掙著回去,“哎呀喬喬,公主對我有恩,我也不能這么不講義氣吧!”
我把嗓門提高了八度:“這時候義氣有用嗎?你的嗅覺早就不靈了,在那也是礙事!”
姐姐還是腳底扎根,一步不挪:“那我也不走,多個人多分力?!?p> “那姑姑呢!”
我惱了,又趕緊四面看看壓低聲音:“萬一公主出事,在場之人哪個都脫不了干系,你不怕自己出事,也不怕禍連姑姑?”
姐姐漲紅著臉咬著牙,低頭想了想,一用力甩開了我的手,“你回去吧!我自己留下!就算情況很糟,那也不是我害的公主,上頭自有公道!”
我快被她氣的背過氣去,拉拉扯扯間,我耳鈴一作,依稀聽見門口處的竹林有腳步窸窣。
“噓——!”
我朝竹林使著眼色,“這么晚誰在竹林,鬼鬼祟祟的。”
姐姐一瞪眼,“走,咱們跟上?!?p> 說話我倆跨出桃頤園右拐,踩著潮濕的泥土鉆進(jìn)了林中。初春的竹子瘦削,以至竹冠松散,不至于密不透光。
借著這微弱的光芒攀越了少時,前頭乍現(xiàn)出一個黑影來。
“是誰!”
我放膽一問,可身子還是本能的顫粟。
黑影兒不答話,卻朝我們走來。
我駭?shù)暮笸耍憬阋粡澭鼡炱鹆艘桓窀统洚?dāng)武器。
世界安靜的可怕,仿似只剩下呼吸的聲音。
就這么僵持了片刻,那黑影居然說話了。
“喬姑娘?”
“呼……”
我吐了一口氣,心兒放下了半顆。
“阿盾?你怎么在這?”
他又走近兩步,附耳說道:“我嗅到了一種味道,就跟著味道進(jìn)來了。不瞞你說,正是上次把你和殿下鎖在箱子里那人的味道?!?p> 我瘆得渾身發(fā)毛,“這……”
阿盾又抽了抽鼻子,小聲如蠅:“味道還在,我得跟上了,不能失了這好機會。”
我點頭,“你去吧,我還當(dāng)是誰呢。”
作別后火速出了竹林,又聽了聽桃頤園中的聲音,安安靜靜的,不見有什么事發(fā)生,我便一聳肩,勸說姐姐道:“好啦,沒什么動靜,也許真是咱們看錯了?!?p> 姐姐猶猶豫豫的,但也架不住我軟磨硬泡,一點點把她拖回了主路。
在幽靜冗長的宮道上行了許久,遙遙看見新宮城的亮光,我懸著的一顆心適才落地。
出示腰牌,跨過門檻,兩方天地的空氣都是那么截然不同。
成班的禁衛(wèi)正在交班,成隊的宮女托著主子們的盥洗用品從前頭劃過,快到宮門落鎖的時候了。
可不知怎么的,一聲號角聲突然就裂空而來!
禁衛(wèi)們隨之躁動不迭,領(lǐng)班的一揮手,帶著人就沖向了舊宮城。甲胄惶惶,鐵步戈戈,徒留我二人在原地瞠目結(jié)舌。
宮里就這么一下子亂了起來。
有人跑來,有人跑去。一個人換走了一批人,一批人換走了一群人。
內(nèi)廷的路剛走了一半,便有車輦迎頭而來。我和姐姐立馬退到路邊深蹲回避。
余光瞥向儀仗,發(fā)現(xiàn)是最高規(guī)格的鳳鸞車架,帶著繡鳳的黃羅傘蓋。
是太后娘娘么?
架不住好奇,我偷眼一看,不覺驚住了,原來太后娘娘如此年青。
不是真的年青,是看起來年青,已經(jīng)是年近六十的人了,卻像一朵開不敗的黑玫瑰。只不過,滿幅的雍容華貴之上涂抹了一層重重的的焦急和擔(dān)憂。
車架呼嘯而過,隨行的宮人各個步履如飛,幾乎能蕩起煙塵。
我手心生汗,握著姐姐的手悠悠地站了起來。
“怎么辦?瞧這架勢,壞事到底是來了?!?p> “喬喬,我不想讓公主出事。”
我倆一問一答,答非所問,驢唇不對馬嘴。
各有所思,各自沉默的回了寢所。只嘆這宮中消息傳的太快,挨門挨戶都察覺到了風(fēng)吹草動,議論之聲嘈嘈切切。
拱門套著拱門,我們回到里院,抬眼一看,家里卻黑燈瞎火的。咦?姑姑還沒回來么。
本是揣著一絲僥幸的,但發(fā)現(xiàn)桌上的字條已經(jīng)沒有了。
看來姑姑回來過又出去了。
我驚憂地坐到了軟塌上,作難地看向姐姐。
“姐姐,咱倆編的理由姑姑會信嗎?”
姐姐往塌上一攤,好像還在擔(dān)心著她的樂公主,口中說的話漫不經(jīng)心,“怎么不信,兜售小玩意的百事通行蹤詭秘,就說來回找了他好幾趟唄。”
“那咱買了啥?”
“買了湖筆,開學(xué)了練書道用?!?p> “湖筆呢?”
“……”
“你說呀!”
“得,我的書匣里還有兩支?!?p> 這下輪到我腦門子冒泡泡了,那兩支不是白阿姨送的么,這是在考驗姑姑的記性呢?
哎!
正繼續(xù)討論著對策,屋門嗵地被推開,姑姑黑著一張臉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