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瑟的街道上不時來往幾個穿梭的行人,都是腳步匆匆,偶爾的風(fēng)卷蕩起漫天的塵土。
街邊的酒樓和小肆也大多都門可羅雀,不復(fù)往日的人聲鼎沸。
街道旁坐著或躺著衣衫襤褸的饑民,有的已經(jīng)死了,有的快要死了。
沒人能救得了他們,他們甚至不知道什么時候會被走過來的官兵活活打死,甚至在活著的時候被埋入尸坑。
這就是亂世,作為廣陽郡第二大城的豐寧縣,雖說暫時還沒有受到那些流民的沖擊。
但其作為南下的必經(jīng)之路,那被女食國打潰的八十萬潰軍,外加沿線因為被搶掠而變成的流民,遲早是要過來一遭的。
但此時街邊一個名叫福百樓的酒樓倒是一反常態(tài),反而人聲鼎沸。
“劉兄,最近的事情你聽說了嗎?陳平縣被那群流民攻破了,聽說縣令都被活生生給煮了?!痹谝粋€靠窗的位置,一位穿著儒袍的年輕人低聲說著。
年輕人對面是一位年紀稍長的男人,國字臉,眉毛很粗,下巴上還蓄著胡須,看起來有些豪邁。
此時這位劉姓男子眼睛瞪圓,手中的酒碗,猛然被他拍桌子上。
他氣得臉色通紅:“這還不是因為那位昏君,這三省大旱,民不聊生,他反倒征兵東征,八十萬啊!他,他……”
“劉兄慎言,慎言啊”年輕人嚇得臉色蒼白,差點就要伸手去捂住對面男子的嘴。
“哼,我知道!”劉姓男子又猛地灌了一口酒,強壓下心中的火氣,“只是有些忍不住罷了!”
二人還在那兒嘆著氣,但突然就聽到旁邊傳出了一個聲音:
“然后那些流民怎么樣了?”
聽到這句突如其來的陌生的聲音,兩人心下都是一驚,連忙向身側(cè)看去,只見一位穿著麻衣,頭上扎著頭繩,面容倒是頗為俊朗的年輕人。
此人彎腰行了一個拱手禮,然后嘴里說道:“在下姓沈名煒,字定回,不知兩位前輩名諱?!?p> “幸會,幸會,在下湖南長樂人,姓高名樂居,字安成,我身邊這位是湖南滄縣人,姓劉名強,字中和。”高樂居連忙回禮,但笑的十分勉強。
兩人現(xiàn)在十分緊張,生怕剛才劉強說的話被這個沈煒給聽到。
沈煒自然是知道他們的擔(dān)心,他卻又覺得這倆人的表現(xiàn)有些好笑,自己又沒有證據(jù),就算自己真的想檢舉,怕也是沒有辦法。
沈煒是兩天前來到這個縣城的,如果不是他在出村的路上恰好碰到了一只獐子,怕是也都進不了縣城。
他確實沒想到進城竟然還要收費,也虧了他賣了那只獐子皮,不然就怕這城也是進不來的。
他前兩日去的其他酒樓,但都門可羅雀,打聽不了什么消息,今天正好碰見一個人如此多的酒樓卻也是難得。
他此時來的這個酒館叫福百樓,裝飾看起來倒挺華美,充滿著淡雅的氣息,也怪不得人會有這么多。
現(xiàn)在城中大量居民南遷,但大部分的人還是不愿意離開豐寧,而且再加上豐寧縣城外那大量快要餓死的饑民,一般人便是想離開也不一定敢出城,所以豐寧城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那個,定回兄,你是什么時候來的?”高樂居這位瘦高的儒生吞咽了口口水,小心的問道。
“在你們剛開始說的時候我就來了。”沈煒微笑的回了一句。
高樂居的臉慢慢變得蒼白。
“不過我只聽到了你們說饑民的事情,后面的話倒是沒大聽清,此時倒是想問一下。”沈煒的情商倒是不低,不然白瞎了這穿越者的身份了。。
高樂居緩緩松了口氣,原本蒼白的臉也開始變得紅潤。
看著高樂居的臉由黃變白再變紅,沈煒心中不由得吐槽,這就是變臉譜吧。
“定歸兄你自是有所不知”高樂居當知道自己的安全已經(jīng)無礙時,臉色變得有些潮紅,很顯然他也早就想找人傾訴,“那群流民早已攻破了廣平縣,
而且聽說那些城里的富商巨賈和那些官員勛貴全都被活生生打死了,
還聽說流民之中出現(xiàn)了一個邪修自稱鎮(zhèn)天王,以及一個自稱過江王的,這倆人名氣最大,但還有幾路人馬也都給自己起好了名號,
現(xiàn)在的流民都已經(jīng)分裂成好幾股勢力了”。
高樂居說到這里的時候,臉色也恢復(fù)了正常,甚至有些恐懼,
“聽說現(xiàn)在那個震天王正準備攻打洛城,而那個過江王則正在往廣陽這邊靠近,也不知……”
高樂居咬了咬牙,臉上的恐懼更甚?!澳莻€過江王,聽說他,他手下的人都已經(jīng)死了,都……都是活死人!”
活死人,沈煒皺眉,心里開始思索這件事。
“慫什么?真來了,爺跟他們做過一場”劉強聽到這里,猛的喝了一口酒,眼睛發(fā)紅。
沈煒則默默的聽著,同時又叫了幾樣好菜,但沒有引起眼前二人的太大反應(yīng)。
高樂居卻還想說點什么,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只是默默的看著窗外,不知在想著什么。
沈煒看著現(xiàn)在的情況,也不好再開口,為那幾樣菜付了錢便開口告辭了。
沈煒繼續(xù)向城內(nèi)走著,臟亂的大街上,不知是不是錯覺,沈煒竟然聞到了濃濃的肉香。
他掃視四周,看著兩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將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拖進了深巷里。
沈煒自是懂他們想要干什么,不過看那兩人身上襤褸的衣服,干枯的頭發(fā),與幾乎只剩下一層皮的身體,他也并沒有去阻止。
他并非圣人,只是一個螻蟻,一個連系統(tǒng)都沒有的穿越者,心情突然悲傷了起來。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沈煒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他畢竟是一個現(xiàn)代人,在看到這種事情的時候心中百感交集。
突然間,沈煒好像發(fā)現(xiàn)了哪里不對,同時站住了腳步。
“活死人,死人?”
“那,剛才的人還活著嗎?”
微風(fēng)吹起了道道塵埃,陽光直直地灑向地面,但一股股涼意卻從沈煒的尾椎骨直沖天靈蓋,和煦的陽光并沒給他帶來一絲絲溫暖。
“艸”
沈煒暗罵,整個人如同一條奔馬,回身猛的朝城門沖去,速度快的仿佛只能看到殘影。
大街上已經(jīng)躺滿了死人,甚至連連慘叫都已經(jīng)消失了,僅僅只能聽到沈煒跑步的聲音,與不知道何處傳來的咀嚼的聲音。
兩旁的民居如同一個個大棺材,窗子里透出來的黑暗,仿佛能將人的靈魂都吞噬。
沈煒也說不上來自己為什么會覺得剛那兩人已經(jīng)死了,但這確實是一種感覺,很強烈的感覺,
那是,一股死氣的感覺……
兩側(cè)的建筑急速向后倒退,沈煒的速度竟然越跑越快。鼻孔與口中不斷冒出了白色的蒸汽。
向前傾斜的身軀,重心上移,腳尖以極快的速度踩踏地面,再加上口鼻處呼出的濃濃的蒸汽,整個人仿佛變成了一個小型蒸汽列車。
人,遍地是人,不知何時起,大街上的人逐漸密集起來,他們就那樣站著,眼神冰冷,不言不動,如同一具具冰冷的尸體。
“給我,滾開??!”
沈煒用一只手握住了背后被布裹住的斧柄,看著四周已經(jīng)將他包圍的人群,
不,應(yīng)該說“尸群”
他猛然起跳,力量由腳趾穿向足弓,帶動著強勁的小腿,再傳導(dǎo)向整個腰腹,整個人繃成弓形。
超過二十米每秒的速度,在巨大的慣性之下,包裹住與門斧的布條在空中解體,露出了其寬厚的斧身,
半空中的沈煒如同一只矯健的雄鷹,天際的驕陽照耀在與門斧上發(fā)出金屬的色澤,如同伐魔的戰(zhàn)神般,不可阻擋!
“呲——”
如同燒紅的刀切入了黃油里,攔路的一切都仿佛化為了齏粉,大量的活死人如同麥茬被切成了兩半。
黑紅色的血肆意的噴灑著,仿佛人間煉獄。
但再強的力量終有耗盡的一刻,看著四周隱隱綽綽的尸群,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愈發(fā)增多,沈煒額頭的青筋不斷鼓脹。
他眼神四處環(huán)視,想找一處可以暫時避難的地方,他覺得自己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難再出城,只能先保存自身,以謀后路。
看著離他最近的那個雙層的精美建筑,太陽以75度角斜照在一個金燦燦的招牌上,也不知是何等材質(zhì),剛才的漫天的黑血,竟然未曾使其沾染分毫。
沈煒看清了上面刻的龍飛鳳舞的三個字
“福百樓”
沈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