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報團取暖

　　**

　　“到了，下車?！?p>　　黑麥威士忌剎車，紅色的雪佛蘭停在39號別墅門口。白色的馬自達先他一步?？吭谝慌?，看起來里面的波本和蘇格蘭已經(jīng)進去了。

　　“……？”

　　先一步下車的長發(fā)狙擊手疑惑地回頭，白色威士忌仍然坐在座椅上一動不動。

　　他的腦袋低垂，白色長發(fā)斜斜遮住他的臉。

　　車外的赤井秀一沒法分辨出他的表情。

　　「是睡著了嗎？」

　　“醒醒，我們到了?！?p>　　萊伊敲敲車窗。

　　“……”

　　白色威士忌似乎終于被萊伊喚醒。

　　他抬眼和有著祖母綠雙眸的孤狼對視了一眼，一言不發(fā)，也跟著下了車。

　　**

　　“走吧?！?p>　　萊伊背著包，背后冷汗浸濕了內襯。

　　萬幸現(xiàn)在是冬天，他還背著個包，所以跟在他身后的白色威士忌沒有發(fā)現(xiàn)這點。

　　「……怎么回事，那個眼神?！?p>　　萊伊沒想到能在一個未成年男孩身上看到那種眼神，他甚至差點忍不住拔槍對著這個、這個……

　　「怪物?！?p>　　因為白化病導致淺藍色的虹膜，類似某種冰山上千年未融化的、無機質的冰面，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身影。

　　但是這并不意味著白色威士忌很冷靜——那片連綿不斷的冰面下是壓抑了十幾年的赤紅怒火，如同地殼中不斷積聚的巖漿，似乎下一秒就會噴發(fā)，焚毀他身邊的一切。

　　赤井秀一在那一瞬間，甚至產(chǎn)生了這個男孩非人的想法。

　　「白色威士忌么……到底是何方神圣？」

　　FBI精英搜查官緊抿唇角，背后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

　　但是敢于孤身潛入組織的孤狼，從來都不畏懼任何挑戰(zhàn)。

　　倒不如說，這正是他所期待的。

　　「讓我揭開你的真相——」

　　他背對著白色威士忌，展露充滿勝負欲的笑容。

　　**

　　幾分鐘之前。

　　別墅內。

　　上北幻僵硬在原地。

　　落后的翻蓋手機沒有鎖屏，因此他很輕易地看到了那個代號為“白蘭地”的聯(lián)系人發(fā)來的信息。

　　「之前的尾巴已經(jīng)幫你處理掉了。

　　我希望下次你手腳能干凈一些，我不會再跟在你身后幫你擦屁股。

　　別忘記我們的協(xié)議。

　　——白蘭地（brandy）」

　　信息里還有附件——是一張照片，一張關于實驗室里的、看起來已經(jīng)昏死過去的女孩和男孩的照片。

　　他們緊緊相擁，身上滿是束縛帶的勒痕，看起來年齡甚至不會超過十四歲。

　　“……”

　　上北幻突然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一瞬間跌坐在地上。

　　他的眼前像是拙劣的畫家用盡全身力氣胡亂涂出的五顏六色，詭異地令人感到天旋地轉，差點吐出來。

　　【六眼】的極致洞察力在此刻失效，他看不清眼前幻像所掩蓋的真實。

　　「……宿主，宿主！」

　　sc-12138焦急的聲音漸漸遠離，黑色長發(fā)的身影驟然向后倒在柔軟的地毯上，悄無聲息。

　　就像死了一樣。

　　**

　　“噠、噠、噠?！?p>　　冰冷的腳步聲回蕩在空蕩蕩的實驗室里。

　　實驗臺上，白化病的孩子被束縛帶緊緊地綁住，動彈不得。

　　旁邊有個同樣白發(fā)的小孩，無聲地睜大那雙透澈的冰綠色雙瞳，眼淚無聲地流下。

　　**

　　“唔……”

　　上北幻猛地睜開雙眼。

　　他的腦中那段瘋癲的、滾滾不息的回憶一擁而上。

　　那是作為實驗體的過去，無力的反抗，還有……

　　弱小者的報團相擁。

　　是誰？

　　他只能隱隱約約地認出那個同樣有著白發(fā)的幼小人影。

　　他們作為實驗室的實驗體，互相鼓勵著，度過了難捱的一天，又一天。

　　上北幻努力睜大眼睛，想要去辨認清楚，想要伸手抓住那個孩子——

　　兩個瘦小身影如泡沫般破滅。

　　只剩下那雙綠色的雙眼留在他的記憶里。

　　**

　　上北幻再次睜眼，這回他的身邊，已經(jīng)沒有人陪伴。

　　只剩下白色的床單，被束縛的幼小的自己，讓人流淚的刺眼無影燈，還有刺鼻的消毒水味。

　　穿著綠色手術服的人影來回走動，走動，直到上北幻被注射了麻藥，失去意識。

　　醒來后就是五彩的碎片和幻覺拼湊，綠色的白色的紅色的醬汁混雜，泛著一股腐爛的味道。全身的感官被放大了千百倍，麻癢和刺痛并行，像是被人生剝了皮。

　　“嘶——”

　　他的聲帶緊繃，過量的痛苦死死地拉扯著所有肌肉，甚至發(fā)不出人聲，只能像冷血爬行動物一般不斷擠出“嘶嘶”聲。

　　「……真是不想記起啊，那段記憶。」上北幻眉頭擰緊。

　　他曾經(jīng)是那么憎恨他們。

　　至于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不再懷抱仇恨。

　　因為死人沒有承載憎恨的資格。

　　**

　　「我想起來了?！?p>　　上北幻露出一個嘲諷的笑，不知道對誰。

　　在和系統(tǒng)簽訂契約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這些人一個不落的、全部斬首。

　　那些表情驚悚的頭顱被懸掛在那個白色實驗室的天臺，一起被復仇的火焰付之一炬。

　　從此往后，他才獲得了新生。

　　在和系統(tǒng)簽訂了簽約后，他獲得了不少能力——其中的一種，就是「記憶操控」。

　　盡管限制很大，但他還是毫不留情地對那段記憶進行切割，好似割裂那個纏繞著他的繭蛹。

　　將冷白色的實驗室，連同那雙冰翡翠般的眼神一同忘卻。

　　新生的蝴蝶從舊的白繭里掙脫，在春日的陽光下愜意地煽動翅膀。

　　他以為從此以后，上北幻與那個白繭里的少年再無聯(lián)系。

　　但只是他以為，人永遠也無法擺脫過去的自己。

　　來自過去的陰影終于還是追上了他。

　　**

　　“呼，呼……”

　　倒在柔軟地毯上的黑長發(fā)少年像是從溺水中突然呼吸到新鮮空氣，他捂住喉嚨，大口大口地喘氣。

　　「宿主你沒事吧？！」sc-12138急切地追問，白色無面小人圍著他的腳跟團團轉，「你剛剛突然昏過去了?！?p>　　「……我沒事?！股媳被脺睾偷匦?，雙手捧起白色紙片小人，把祂舉到眼前，「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不用擔心?！?p>　　說起來還要感謝系統(tǒng)，如果沒有系統(tǒng)，他絕無可能離開那個地獄。

　　「？！」白色紙片人渾身一顫。

　　盡管沒有五官，但上北幻還是從那個紙片小人的身上看到了“驚恐萬分”的表情。

　　「……喂喂，」上北幻半月眼，「你是什么抖m嗎？每天不被罵幾句渾身不爽的那種?！?p>　　「……呼，我還以為你精神出問題了?！箯膩頉]有被社畜同事溫柔以待過的系統(tǒng)流下兩條寬面條淚。

　　「這個以后再說，白色威士忌的那邊，萊伊在喊你哦?！?p>　　「還有，」白色小人跳到社長禿頂發(fā)亮的頭上，用力踩了兩腳，「這個你要怎么辦？」

　　「我打算……」上北幻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