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南,郊外三十里。
子黍和天璇坐在車內(nèi),彼此相對,當(dāng)中是一張星圖屏風(fēng),似乎是有意放在此處。
“我說,用得著這么大張旗鼓嗎?”子黍看著車內(nèi)華貴的布置,一時有些不適。
天璇在屏風(fēng)另一側(cè)問道:“你覺得有多少人想殺你?”
子黍沉默片刻,嘆了口氣,“殺我有什么用呢?”
“你死了,星官之位就空出來了。”天璇冰冷無情地指出了這一事實。
子黍低頭,看著掌心閃爍的一點星光,這是種子,并不能給他帶來什么力量,不過有這種子在,才有晉升星官的希望,沒有這種子,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成為星官。
獸車此時忽然一停,拉車的兩頭斑斕猛虎皆是止步不前,雖然已經(jīng)被摧毀靈智如同傀儡,刻印在身體里的本能仍然讓其停下了腳步。
天璇下了車,子黍也跟著走下,卻見前方是一片密林,大道從中直通而過。
子黍看了看四周,林子寂靜無聲,有些詭異,“有埋伏?”
天璇左手搭在劍柄之上,拇指輕輕往前一推,玉寒出鞘,又松開手,說道:“不是針對我們?!?p> 子黍看向天璇,只見天璇重新上了車,卻是駕馭獸車往林子一側(cè)走去,直至到了密林深處,方才停下,系上了繩子,又走回來。
“你這是……”子黍不解其意。
“看看他們要算計誰。”
來皇城時時間緊張,回靈州卻無此時限,何況又是動用了星官的車駕,時間上會短不少,因而天璇倒不介意看看前路的埋伏是什么情況,能夠讓那兩頭斑斕猛虎膽戰(zhàn)心驚,不是一般星師能夠做到的。也就是說,前方至少有十幾位星師,或者有星官的存在。
往前走了沒多久,便見林中隱隱有人影起伏,天璇如今已經(jīng)是星官,先一步察覺了對方,帶子黍躲到灌木叢中,林蔭遮蔽,兩人又是極為小心,另一側(cè)的人一時也沒有察覺出異常。
遠(yuǎn)處隱隱有馬蹄聲傳來,子黍透過灌木叢中的孔隙往官道瞧去,只見一輛豪華馬車疾馳而過,隱隱有些熟悉,才想起來先前在皇城南門,那衛(wèi)兵指示給他看過,正是靈寶派的馬車。因為天璇的星官車駕速度非凡,這靈寶派的馬車倒是落到了兩人后頭。
車到中途,忽然聽見一聲哨響,緊跟著叢中猛地竄出二十來人,皆是頭裹紅巾,身穿赤色短衣的大漢,手中刀劍揮舞,將前路死死攔住。
這樣自然不可能讓馬車停下,在他們躍出的同時,地上一根絆馬索同時拉起,兩匹號稱有妖族血脈的駿馬避之不及,嘶鳴中往前跌去,連帶著整架馬車一并傾倒。
“何方蟊賊!”
馬車將要傾覆的瞬間,簾幕卷開,女子足尖輕點車軛,凌空躍起,長袖飄飛,頃刻間打出六道飛鏢,射向最前方三名大漢。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這些劫道之人竟是武藝高深,眼見飛鏢襲來,揮舞手中大刀,劈開了四道飛鏢,還有一人閃避不及,則被兩枚飛鏢打中,一時鮮血飛濺,當(dāng)場斃命。
女子飄飄落下,冷眼看著前方攔路悍匪,左手一疊十字鏢,右手一柄蜿蜒曲折的蛇形劍,白衣染血,如落梅綻放。
子黍在暗中看著,心里微微一跳,眼前的女子正是汪解語,感覺上卻又不同于試煉中所見的那個女子,身上的殺氣凌厲迫人。轉(zhuǎn)念一想,他又覺察出自己的缺點,雖是殺過一些妖魔,到底從未殺過人,因而見到這樣的血斗有些不適。
“上!”不知誰喊了一聲,二十多人一齊涌上,當(dāng)中竟有十幾位星師,雖然都是一境、二境的普通星師,但手段狠辣,人多勢眾,死死圍住了汪解語。
汪解語亦不會束手就擒,冷哼一聲,甩出三道十字鏢,全朝著當(dāng)中一位星師打去,對方明顯擅長符箓手段,方才取出兩張符箓便見三道寒芒,不及閃避頓時被刺中咽喉及心肺兩處,倒飛著滾進(jìn)灌木叢中。
與此同時,三把大刀已經(jīng)揮下,汪解語一抖右手的蛇形短劍,側(cè)擊這些大刀,微微一繞,翻轉(zhuǎn)之間將幾柄大刀一并卷下。
身前三人驚惶倒退,她眼里閃過一絲厲色,左手迅速朝前一揮,又是三道飛鏢刺入胸膛,大片鮮血噴涌而出,在半空中劃過一道血色霓虹,最終落在她的衣角,染出一片血色羅裙。
“殺!”
另一側(cè),一位星師大喊,手中長劍遞出,烈火在劍尖閃爍,顯然精通火行之力。
轉(zhuǎn)身之間,汪解語左手從腰間一摸,甩出一道紙符,指尖一點,蔚藍(lán)水波蕩漾,與那劍尖相撞,微微一頓,竟裹住了劍尖,任憑對方面紅耳赤而不得前進(jìn)分毫。
汪解語此時不過轉(zhuǎn)過半身,隨著腳步一換,右手蛇形劍揮來,對方欲拔劍而不能,眼里方閃過一絲懼色便已是頭顱落地,又一道血柱直沖而起。
短短片刻之間,手刃五人,其中包括兩名星師,不要說場中之人,便是暗中觀戰(zhàn)的子黍亦覺心驚。這份果決非殺伐不能得來,想來汪解語在此之前,已是殺過不少人,方才能如此自如地應(yīng)對這一殺局。
圍著汪解語的十幾人面有懼色,一時間不敢輕易上前,只是圍著她游走。
“駕!駕!”
正在此時,皇城方向又有馬車疾馳而來,駕車的是個魁梧大漢,同樣穿赤色短衣,臉上一道傷疤猙獰可怖。
圍著汪解語的眾人見此,紛紛大喜,喊道:“堂主!”
“吁!”馬車之上,龍牙幫堂主裘同仇一拉韁繩,止住了馬車,繼而一躍而下,哈哈大笑道:“這娘們不好對付吧?”
“堂主,死了五個弟兄,為他們報仇!”眾人紛紛喊道。
汪解語看著裘同仇,發(fā)現(xiàn)對方竟是一位星官,看樣子還是二等星官,便質(zhì)問道:“我與閣下無冤無仇,何故要派人殺我?”
裘同仇冷笑一聲,左手拇指指著自己,大聲說道:“老子姓裘,名同仇,弟兄的仇就是老子的仇,如今你殺了老子的弟兄,自然是和老子有仇?!?p> 汪解語一怔,氣得手中蛇形劍微微顫抖,厲聲罵道:“無恥悍匪,死有余辜!”
裘同仇咧嘴一笑,臉上傷疤越發(fā)猙獰,轉(zhuǎn)身喊道:“王兄弟,是這個娘們嗎?”
馬車上緩緩走下兩人,一黑衣,一白衣,一青年,一少年,正是王棣和王楠兩兄弟。
王棣看了汪解語一眼,轉(zhuǎn)身對裘同仇說道,“堂主,是她?!?p> 汪解語見到王棣,亦是神色一變,明白了事情的因由,卻是咬著嘴唇,神色間多了些許悲愴,“王師哥,竟是你要殺我?”
王棣側(cè)過頭去不看她,倒是王楠上前一步,指著她罵道:“你這惡婦,暗中陷害堂哥以求上位,如今后悔已經(jīng)太遲了!”
汪解語看著這兩人,嘴唇微動,最終揚起了手中的蛇形劍,“他活該?!?p> 王棣忽地心中一痛,想要轉(zhuǎn)過身去,可只是轉(zhuǎn)動脖子,抬頭望著天空,眨了眨眼睛。
“嘿,天下女子,多是蛇蝎心腸,兄弟,老子這就拿下她給你消氣!”裘同仇看此情形,從車中抽出了一把火紅長刀。
汪解語神色微變,手中多出兩張符箓,凝重地看向裘同仇。即便靈寶派曾經(jīng)派人隨她來皇城,在她競選星官失敗之后也已經(jīng)先行離去,此時只有她一個人,身陷重圍,又面對裘同仇這般星官,恐怕是在劫難逃了。
不過,她絕不可能這般束手就擒,想到落入這些人手中的下場,倒是寧愿弄個魚死網(wǎng)破。
符箓騰空,光華流轉(zhuǎn),飛射向四面八方,正是度人經(jīng)中的絕學(xué)“八維天符”,符陣展開的剎那,便見裘同仇往地上重重一踏,手提大刀騰空躍起,雙手合一,氣勢萬鈞地朝前劈下。
“轟!”
攻守兼?zhèn)涞陌司S天符符陣,在火紅長刀之下顫抖扭曲,繼而猛地炸開,其中的汪解語亦是瞬間身受重傷,氣流倒卷,裹挾著她飛撞到一側(cè)的樹干之上,已是震得口鼻溢血,手中的蛇形劍亦彈射出去,竟是插在子黍身旁不足一尺之處。
眼見這把利劍深深釘入自己藏身的樹干之上,子黍本能地想要閃避,又被天璇摁住,這才沒有發(fā)出聲音,卻已是噤若寒蟬,設(shè)想倘是自己接這一刀,怕是早已被劈成了兩半。
“咳咳!”汪解語從樹上落下,勉強(qiáng)站起身子,一開口便是咳出大片血跡,卻還死死地盯著裘同仇,眼里怨毒之色漸深。
“嘿?!濒猛鹄湫σ宦暎筇げ酵?,伸出手來就要將汪解語如拎小狗般抓起。
正在此時,汪解語一咬牙,右手翻轉(zhuǎn),灑出大片白色粉末,直撲向裘同仇雙眼。
裘同仇恐其中有毒,橫過大刀卷起一片刀風(fēng),同時閃身退避開去,卻見汪解語亦是足尖一點,躍上樹梢,飛快服了一顆丹藥穩(wěn)住傷勢,如蜻蜓點水一般踩著樹梢朝叢林深處飛躍。
“想逃?”裘同仇見狀,亦是往地上一踏高高躍起,迅若猛虎般追了上去。
白色粉末飄揚,有一些飄散在林中,天璇和子黍亦不敢怠慢,皆是屏住呼吸悄悄往后,可觀察片刻,見四周并無異樣,動植物皆是完好無損,不免有些困惑。
子黍抹了一點落在地上的白色粉末,仔細(xì)看了看,神色有些古怪,低聲說道:“這好像是石灰粉?!?p> 天璇聽后一怔,此時裘同仇已經(jīng)追著汪解語遠(yuǎn)去,留在官道上的只有龍牙幫的一些普通星師,根本察覺不到兩人,因而她也低聲問道:“她怎么會隨身帶這個?”
“不知道?!弊邮蜃屑?xì)看了看,確信手上的是石灰粉無疑,隨口猜測道:“可能是習(xí)慣?!?p> 從汪解語面對截殺的表現(xiàn),以及隨身攜帶的石灰粉,都可以看出她不只是修身養(yǎng)性的道家人,恐怕還有豐富的世俗經(jīng)驗。
叢林深處忽然傳來一聲炸響,似有雷霆閃爍,爆發(fā)出一陣紫色電芒。
兩人皆是轉(zhuǎn)身,只見叢林之中閃過一道身影,凌空飛躍,一步踏在一位龍牙幫幫眾的頭上,第二步已是落在龍牙幫那一輛馬車的馬背上,手中持著一道樹枝,狠狠抽在馬背之上,兩匹馬吃痛,立刻躥了出去,而四周龍牙幫眾人還在發(fā)愣之中,一時竟無人阻攔。
直到馬車沖出去十幾丈,眾人才醒悟過來那是汪解語,可緊追著汪解語的裘同仇又到了哪里?林中那一道紫色雷霆又是怎么一回事?想到這些,龍牙幫的眾人一時間憂心忡忡,竟也顧不得再去追那馬車。
子黍看著眼前的一幕,心底里也著實佩服汪解語的狠辣果決,以她靈寶派弟子的身份,想來受了師長賞賜的什么寶物,卻沒有第一時間用出,等到要逃時再來一個回馬槍,竟是搶了龍牙幫的馬車揚長而去,相較之下,他自認(rèn)做不到這一點。
“糟了,讓她跑了!”王楠反應(yīng)過來,狠狠一跺腳,想要追上去,又沒有馬車,以一般星師的速度,短期或許可以追上,時間長了就真的望塵莫及了。
王楠還打算一鼓作氣往前去追,王棣卻是伸手?jǐn)r住了他,神色越發(fā)復(fù)雜,“看來是我們小瞧了她,你追上去,也不一定對付得了她。”
王楠聽到此語,環(huán)顧四周,不由得一揮袖子,搖頭嘆氣。龍牙幫的眾人已是有些膽寒,此刻根本不敢追上去,他一個人上去,卻是沒有把握對付汪解語。
王棣望著那遠(yuǎn)去的馬車,則是苦笑一聲,低語道:“汪師妹,你到底藏了多少手段呢?呵呵……”
正當(dāng)所有人都以為此事就此了結(jié)之時,卻見汪解語那一輛馬車忽然炸開,叢林深處又竄出兩道人影,左右夾擊,合力將汪解語抓起,一人一條胳膊,將她扣押在地。
“哈哈哈,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古人誠不欺我?!贝笮β曋校抛忧鋷е偶冶娙藦牧种凶叱?,手中拍打著折扇,神情極為暢快。
龍牙幫眾人,包括子黍甚至天璇,都不曾料到更深處竟然還有杜家之人埋伏其中,見此皆是愣住,汪解語本人亦是面若死灰,被杜家的三長老與四長老制著,眼里黯淡無光,似已絕望。
王棣看著杜子卿,在皇城之中,競選星官之時,他當(dāng)然也在一旁默默觀望,自然認(rèn)得杜子卿,卻沒有料到對方會突然在此現(xiàn)身,一時說不上話來。
倒是王楠神色一喜,往前走上幾步,抱拳說道:“多謝這位兄臺援手,此女與我從天王氏有罅隙,不知兄臺可愿將她交與我等處置?從天王氏必有厚報。”
“厚報?”杜子卿冷笑一聲,走上前去,低頭看著汪解語,狠狠踢了她一腳,將之踢倒在地,此時三長老與四長老已經(jīng)封了她的穴道,也便放任不管,看著杜子卿將腳踩在她的背上,然后悠閑地打開折扇,說道:“可以,這婊子訛了本公子黃金三千兩,你們從天王氏要是出得起,那這女人給你們也無妨?!?p> “這……”王楠臉色一變,三千兩黃金,他又不像杜子卿那般是家族中的長子和繼承人,哪里拿得出這么一大筆錢。
王棣見杜子卿將汪解語踩在腳下,忽然死死捏住了拳頭,冷聲斥道:“小楠,別說話!”
杜子卿見狀,不屑地嗤笑一聲,又蹲下身去,看著趴在地上眼神無光的汪解語,問道:“怎么樣?當(dāng)初在翠云樓還想著坑本公子一把,是吧?那三千兩黃金用得怎么樣了?嗯?要是用完了也沒關(guān)系,把你帶去青樓,估計掙得比這還多呢,哈哈哈哈!”
汪解語聽到此語,斜著眼睛看向杜子卿,忽然多了一點眼淚,臉貼在地上,淚也落在地上,咬破了嘴唇,血和淚便摻雜在了一起,一同隨那黃土調(diào)色,最終變成一點陰郁的暗紅。
“嗯?還哭了?哈哈哈哈!”杜子卿競選星官失敗,心里憋了一股怒氣,此刻卻仿佛得到了發(fā)泄,笑得越發(fā)癲狂起來,又踩了她兩腳,惡狠狠地說道:“哭啊,繼續(xù)哭啊!大聲點,讓大家都聽聽,堂堂靈寶派掌門弟子是怎么哭的!”
王棣在另一側(cè)看著,臉色鐵青,緩緩從齒縫之中蹦出了幾個字:“這三千兩,我出。”
杜子卿愣了一下,抬頭看著他,似乎在打量對方有沒有這個能力。
正在此時,林中一陣聳動,一個虬髯大漢衣衫襤褸,背著赤色長刀,撥開了兩側(cè)的灌木叢,往地上啐了一口,人未走出叢林,先是喊道:“真他娘的晦氣,那小娘們還藏著一張星官符箓,倒是困了老子半天,不過兄弟你放心,這次她逃了,老子下次再給你抓回來!”
一邊說著,一邊往外走,等到裘同仇真的走到官道之上,卻見到了杜家眾人,一時間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你們這是……”
“裘大哥,他們把這女人攔住了,不過要三千兩黃金贖人。”王楠見狀,倒是先向裘同仇說道。
“三千兩黃金?!”裘同仇吃了一驚,看看趴在地上的汪解語,“就這么個娘們,也值三千兩……”
忽然之間,看到了王棣陰沉著臉,一語不發(fā),似乎想到了什么,嘿嘿笑道:“仇當(dāng)然還是要親手報來得痛快,只是這錢……”
“我出。”王棣咬牙說道。
杜子卿卻好像看穿了什么,譏笑地看著他,隨手打開了折扇扇了起來,“可以,本公子現(xiàn)在就要?!?p> 王楠聽了,不由得怒火中燒,指著杜子卿罵道:“喂,你別欺負(fù)人,這個荒郊野嶺,你讓我們怎么湊三千兩黃金!”
“呵,本公子莫非還要陪你們到錢莊領(lǐng)錢?”杜子卿白了一眼王楠,又低頭看了一眼汪解語,“沒有現(xiàn)錢,本公子還不如先帶回這個女人玩玩。”
王棣死死咬著牙,一時卻也不知如何是好。
杜子卿見對方技窮,合上了折扇,嘆了口氣,說道:“本公子也懶得和你們計較,帶上她,走人?!?p> 杜家的馬車還完好無損,此刻悠悠地從另一側(cè)駛出,原來是繞了道,早已在林子另一側(cè)的出口等著。
三長老和四長老跟著杜子卿,早有杜家的人抓起汪解語便要拖著她上車,王棣看著這一幕,身子微微晃動,若非王楠扶著,險些直接跌倒在地。
不過,異變突起,那抓著汪解語正要往后拖的杜家族人慘叫一聲,手臂已經(jīng)掉落在地,卻并無鮮血飛濺,傷口上結(jié)了一層寒冰。
玉寒劍氣,殺人無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