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原縣上空,顏玉和莫正陽彼此對峙,還未等到雙方交手,天際卻突然響起了一陣驚天轟鳴。
莫正陽一怔,回頭望去,只見妖魔之氣襲來,遠比顏玉周身的更為強大!
在這人間,除了魔族,誰還有如此力量?
“原來你早已約好了援兵。”莫正陽回頭看向顏玉,冷笑不已。
顏玉也是愣住了,她不知道那從青原縣后方趕來的到底是誰,但卻本能地感到有些不妙。
“殺!”
剎那之間,那巨大的神魔已是來到二者身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揮動巨斧便砍下來。
莫正陽揮出紫微星神槍,而顏玉也以龍鱗劍抵御,卻聽得那巨斧當中竟然有這龍吟之聲,與她的血脈隱隱共鳴,不禁有些駭然。
應(yīng)龍斧!這是沾染了應(yīng)龍精血的應(yīng)龍斧!
這本來也是一件神兵,奈何上古仙魔之戰(zhàn)后破碎嚴重,跌落了神兵之位,原本不敵紫微星神槍和龍鱗劍兩大神兵,奈何這揮動應(yīng)龍斧的人實在是太過強大,一斧揮出,足有開天辟地之能,莫正陽和顏玉竟是抵擋不住,皆是受了內(nèi)傷。
“妖君!”
莫正陽盯著眼前的神魔,終于認出了身份,大吼道。
妖君哈哈大笑,“不料八千年后,還有人認得本君。本君這便賜你一個好死!”
話音方落,一道刀光落下,虎嘯不已,半空中已是提前顯出一道白虎虛影,朝著莫正陽撲殺過來。
招式很簡單,但是當中蘊含的妖魔之力足以毀天滅地,莫正陽嘴角溢血,大喝一聲,舉起紫微星神槍,周身星光全部凝成一點,朝著那刀光刺去。
“轟!”
妖君的手震了震,莫正陽卻是口吐鮮血倒飛出去,周身衣衫破碎,渾身浴血,連那桿神槍也多了幾道裂痕。
“哈哈!”妖君大笑著,他最喜歡這般酣戰(zhàn),莫正陽雖然還很弱小,不過他許久未曾活動筋骨,這倒是個不錯的靶子。
“昂!”
龍吟聲起,另一邊顏玉已是沖破了應(yīng)龍斧的束縛,龍鱗劍朝著妖君直刺而來。
“好膽!”妖君張口咆哮,竟然徒手握住了龍鱗劍,緊接著一甩,便從顏玉手中將其奪過,而顏玉本人也被甩入群山之中。
妖君真身現(xiàn)世,身形和魔界巨人族一般雄偉,相較之下,顏玉和莫正陽都如同小雞一般羸弱,自然不是他的對手。
“先殺你這個礙事的?!毖抗饴湓谀柹砩希e起龍鱗劍便要刺下。
不料就在此時,應(yīng)龍法相騰飛,死死纏住妖君,顏玉已是來到了莫正陽的身前。
“你……”莫正陽眼神復(fù)雜,雙方理念沖突,本是要動手決生死的,不料妖君突然殺出,顏玉反倒救了他一命。
顏玉也顧不得想太多,拉著莫正陽便遠遁而去,或許對她來說,到底還是有些情難斷。
“吼!”妖君眼見兩人要逃,頓時大怒,竟是徒手生撕了應(yīng)龍法相,法相一毀,顏玉頓時遭到重創(chuàng),嘴角嘔血,身影搖搖欲墜。
“大帝快逃!”
眼見妖君就要追上兩人,另有一人騰空而起,竟然是七曜。
“你別過來!”莫正陽一見是七曜,竟是怒吼道。
“嗡……”
承露盤綻放光輝,七曜如飛蛾撲火一般沖向妖君,眼里滿是決然。
主辱臣死,七曜跟隨陸輕塵和莫正陽見證了紫微宮的興衰起伏,心中早已將紫微宮視為一切,不要說是妖君,眼前即便是魔主降世,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沖上去。
“哦?”妖君眼見七曜尚未飛仙便敢對自己動手,眼里也是多了幾分贊賞之色,勇氣不錯,可惜太過弱小。
妖君伸手,僅僅是一只手下抓,便抓住了承露盤,同時也抓住了其中的七曜。
“轟!”
稍稍用力,承露盤的光幕便轟然破碎,七曜大叫一聲,全身鼓脹,隨后炸開,一代大星君就此隕落,承露盤也落入了妖君之手。
“哼,本事不大,寶物倒是不少?!毖粗种械某新侗P和龍鱗劍,也沒有客氣,紛紛收入囊中,而莫正陽看著這一幕已是目眥欲裂。
“走!”
顏玉拉著他,卻是朝上清的方向沖去,子黍告訴過她,上清還有仙靈,漢水仙宮的兩位宮主哪怕不是妖君對手,總能抵擋一二,妖君在人間鬧出了這么大動靜,想來人族的那些仙君不會坐視不理。
“走得了嗎?”妖君看著顏玉和莫正陽,便如同看待兩只小飛蟲,伸手之間,便要將兩人抓住,妖魔之氣激蕩,早已封鎖了四周的空間。
顏玉轉(zhuǎn)身,眼見那巨手便要落下,眼里閃過一分決然,周身星光涌動,忽然間一把推開莫正陽,朝著那巨手撲去!
淬星化月!
風雨大作,遮天蔽日,大道之力降臨,卻也無法阻擋妖君的巨手,顏玉的結(jié)局,其實已經(jīng)注定。
“不!”
莫正陽忽然間感到一陣難言的心碎,好似驟然間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東西,又仿佛有人硬生生將他的心掏了出來。
顏玉是誰?是他的仇人嗎?是他的對手嗎?是他不共戴天的死敵嗎?她是他的妻子啊!曾經(jīng)對天許諾生死相依,白頭偕老的妻子??!
為什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為什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
妖君的大手落下,顏玉的身影也隨之泯滅,對于妖君來說,這就像是拍死了一只蚊子般微不足道,可莫正陽卻一下子喪失了全部魂魄。
他還能逃的,但是在妖君這種飛仙巔峰的恐怖存在之下,他又能逃到哪里?何況,身為中天帝主,卻如喪家之犬般四處奔逃,甚至連自己女人的性命都保不住,他還有何顏面活于世上?!
“怎么不逃了?”妖君冷笑著走近,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莫正陽。
莫正陽死死地看著妖君,忽然間伸手,竟是直接插入了自己的胸口。
妖君一怔,不知道他這是做什么。
“啊?。 ?p> 莫正陽忽然間大吼一聲,手刺入胸口,竟是掏出了自己的心!
“我以我血……薦軒轅?!?p> 看著自己的心,莫正陽緩緩跪了下去,身子撲倒下去,鮮血染紅了大地。
那些血并沒有消失,而是在地上形成了詭異的紋路,閃耀著,生生不息。
“嗡……”
虛空之中,忽然響起了嗡鳴聲。
妖君抬頭,凝視著皇州的方向,直到那一抹亮光徹底到來。
“軒轅!”妖君瞳孔一縮,眼里充滿了興奮。
劍光臨近,當中是一把鐫刻了日月星辰,山川草木的帝劍,呼嘯著,直刺妖君。
“哈哈哈!”妖君大笑起來,揮動手中的應(yīng)龍斧,卻聽得轟鳴一聲,應(yīng)龍斧竟然裂開了一個缺口,妖君本人也踉蹌著倒退了好幾步。
“出來!”妖君看著古帝劍,揮起虎魄刀又劈了下去,飛仙巔峰的力量,即便是古帝劍也難以承受,當即被劈飛出去。
劍光閃耀,氣勢卻是越來越強,帝君的氣息也越來越近。
紫微宮內(nèi),鼎湖仙境之中突然間發(fā)出了驚天轟鳴之聲,只見那大墓之中,一人浮空而起,身著冕旒,面貌威嚴,遙遙看著南方,身影一動,已是踏出仙境。
與此同時,九幽煉魂陣內(nèi),玫櫻忽然抬起了頭,眼里仿佛有著烈焰燃燒。
妖君還在大吼大叫著,越來越興奮,將古帝劍死死按住,仿佛只要拿下此劍,他就征服了帝君。
“轉(zhuǎn)!”
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那原本被妖君握在手中的古帝劍忽然間翻轉(zhuǎn)方向,在妖君手臂上劃出兩道傷口,妖君痛呼之下,古帝劍也脫身飛去,來到了那位帝王的身旁。
“帝君!”妖君見到帝君,雙目赤紅,怒吼道:“今日便要和你分個勝負!”
帝君招手,古帝劍落入手中,冷冷地看著妖君,“手下敗將?!?p> 僅僅四個字,已是讓妖君怒火中燒,“你我決一死戰(zhàn),若無外人相助,本君絕不會輸!”
帝君冷笑,揮劍,整個人間仿佛都在共鳴,一劍出,萬千大道皆隨之共鳴。
妖君怒吼著揮舞應(yīng)龍斧上前,還未觸碰到帝君,便被大道之力擊退,這大道之力不是單純的劍道,而是整片天地的秩序,甚至可以說是天道!
帝君毫不留情,連連揮劍,每一劍都仿佛天道,在妖君身上留下致命的傷口。
“不可能!”妖君怒吼著,雙方的境界其實是一樣的,八千年過去,帝君也沒有突破創(chuàng)世之境,但卻掌握了人間的天道,可謂飛仙之下再無敵手。
而在八千年前,帝君還遠遠做不到這一點。
“八千年過去,你以為你還會是我的對手嗎?”
帝君冷眼看著妖君,看著他嘶吼,看著他憤怒,看著他絕望,一劍又一劍,天道之力將妖君死死壓制住,仿佛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任他宰割。
與此同時,紫微宮,禁地之中。
玫櫻張口一吐,一把赤紅小扇出現(xiàn),朝著四周的鎖鏈扇去。
小扇一動,當即現(xiàn)出大片琉璃仙焰。這玄冥絕天索用仙金煉成,卻也無法抵御如此熾熱的火焰,當即變得赤紅,軟化,隨著玫櫻的起身,竟是紛紛脫落。
玫櫻就這般走出了九幽煉魂陣,走出了紫微宮禁地,而那把赤紅小扇,正是南國消失了許久的圣器,鳳翎扇。
身影一動,玫櫻已是來到了藏星閣,當中還有不少星官正在研究星辰母盤,見到外面突然闖入一名紅衣女子,都是愣了一下,隨即便見到琉璃仙焰涌動,這些人連慘叫聲都不曾發(fā)出便化為飛灰。
玫櫻看著那神秘的星辰母盤,揮手之間,竟是從自己的衣袖里取出了一枚星盤,和星辰母盤一樣,卻小了許多,只有巴掌大小。
“你真要動手?”
嘆息聲從后方響起,玫櫻的手忽然顫了一下,身子哆嗦起來,卻仍是有些僵硬地轉(zhuǎn)過身,看著那個滿目瘡痍的老人,“你……你沒死?”
陸輕塵看著玫櫻,有些苦澀地笑了笑,“很失望吧,將帝位傳給正陽后,我便一直在山腳居住,原以為活不了幾年,卻偏偏活到了現(xiàn)在。”
玫櫻默然不語。
陸輕塵道:“當初,你來紫微宮,其實就是為了毀掉這星辰母盤吧?”
玫櫻還是不說話。
陸輕塵搖頭失笑,“難怪當年師尊那么明顯的騙局你也會上當,原來是早就打好了主意。呵呵……五百年,整整五百年??!你是怎么忍過來的?”
玫櫻開口,聲音有些沙啞,或許是太久不曾說話的緣故,“我當初……確實是抱著這個打算來的。但是也曾真心想過,你們能放下人、妖兩族的成見。”
陸輕塵長嘆一聲,“可惜啊……可惜,結(jié)局讓你失望了。我關(guān)了你整整五百年,如今,也該是你如愿以償?shù)臅r候了。”
玫櫻一怔,“你,沒有告訴別人?”
陸輕塵苦笑道:“一個快要入土的糟老頭子,還折騰這些做什么?我曾經(jīng)也以為,紫微宮能夠統(tǒng)御天下,可是現(xiàn)在看來,虧欠你的,太多了?!?p> 玫櫻低頭不語,看著手中的星辰子盤,卻遲遲沒有動手。
反倒是陸輕塵上前一步,牽住了玫櫻的手。
玫櫻的手顫抖著,眼里也有了幾分淚光,指尖用力,星辰子盤逐漸碎裂,仿佛共鳴似的,母盤之上也多出了幾分裂痕。
陸輕塵平靜地看著這一切,他知道,玫櫻進入這藏星閣,便再也沒有出去的可能了。他來這里,實際上不是阻止玫櫻的,他也阻止不了,只不過,是想陪著她一起死而已。
淚水滴落在子盤之上,整個子盤徹底碎裂,而母盤也驟然間失去所有星光,其上布滿裂痕,不再吸納星辰之力。
“輕塵!”
玫櫻忽然間抱緊了陸輕塵,哪怕如今的陸輕塵已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可是在她心中,卻還是當初那個談笑自若的青年。
母盤受損,天地之間的星空之力瞬間失去了束縛,整個人間都在發(fā)生著微妙的變化,而鼎湖仙境深處,忽然傳遞出了一股極為可怕的力量。
比帝君還要可怕,那是足以主宰大陸沉浮的力量!
這是圣尊的意志!
琉璃仙焰涌動,包裹住了玫櫻和陸輕塵,與其被圣尊抓去拷打,玫櫻寧愿自殺。
但是她并不后悔,反倒笑得很開心。
五百年的痛苦,五百年的等待,她終于做成了這件事,終于完成了當初赤炎山上的誓言。或許這并不能改變什么,又或許人族和妖族反倒會陷入更大的紛爭之中,但她畢竟盡了自己的一份力,同時也向那高高在上的祖神反抗,向那棋子般的命運反抗。
是啊,圣尊若真想建設(shè)大同世界,人族和妖族為何紛爭不止?對于那位高高在上的祖神來說,一統(tǒng)三界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人族和妖族的紛爭,不值一提。但是,現(xiàn)在玫櫻卻要用生命告訴她,這很重要。
陸輕塵理解玫櫻,所以他沒有阻止,哪怕是在烈焰中化為飛灰。
玫櫻溫柔地看著他,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琉璃仙焰漸漸模糊了她的眼睛,進而是意識,這位南國的傳奇妖主,最終也在琉璃仙焰之下化為飛灰,僅剩下一把小小的鳳翎扇掉落在星辰母盤邊緣,扇子上的火光閃爍兩下,逐漸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