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9章:呂公著你坐下,咱倆嘮嘮知心話
三日后,傍晚時分。
呂公著來到了汴京。
他沒有選擇住在中書安排的官舍,也沒有去找擔(dān)任刑部侍郎的兄長呂公弼,而是住到了大相國寺的客房。
晚上,得到消息的富弼和張方平立即趕了過去。
他們要提前為君分憂,先去探一探呂公著的想法,不然待到官家召見時,被呂公著直接拒絕。
那官家多沒面子。
雖然,大宋朝的皇帝經(jīng)常會被士大夫官員拒絕,經(jīng)常會很沒面子。
……
夜,略有一絲涼意。
富弼和張方平坐著馬車來到了大相國寺,而馬車中還放著一壇上好的蘇合香酒。
二人準(zhǔn)備邀請呂公著出去小酌幾杯。
片刻后。
二人被呂公著請到了客房之中。
呂公著,字晦叔,年近五十歲,身形挺拔且清瘦。
他比富弼和張方平小十幾歲,三人在英宗執(zhí)政時共事過一段時間,也算是熟人了。
富弼笑著說道:“晦叔老弟,我二人還沒吃飯呢,咱們要不出去喝點兒,順便敘敘舊?!?p> 呂公著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禮貌性的笑容。
“二位若感到餓了,可去寺內(nèi)吃一些素齋,我已經(jīng)許久不嘗酒,就不陪同了!”
說罷,呂公著便打開房門,還是一臉認(rèn)真的表情。
富弼和張方平有些哭笑不得,心中暗道:這個呂公著還是老樣子,怪不得沒有什么朋友。
“我可為二位引路!”呂公著又說道。
富弼連忙搖了搖頭,道:“那咱先說正事吧!”
富弼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根本吃不慣大相國寺的素齋。
隨即,三人圍坐在一張桌前。
張方平率先開口道:“晦叔老弟,官家召你入京,乃是有重要的差事要交給你,你可愿擔(dān)任御史中丞一職?”
“不愿意?!眳喂纱喽麛嗟卣f道。
“為何?”
“常動肝火,易短命!”
此話一出,直接讓張方平噎住了,張了幾次嘴都不知道應(yīng)該說什么。
這確實是大實話。
富弼微微一笑,接著說道:“依照老弟之才,在蔡州還是委屈了,若能在御史中丞上做幾年,日后封相定也不在話下??沼幸簧聿湃A而不施展,豈不是浪費?”
“富老相公過譽了,論才華,朝堂上比我優(yōu)秀的太多了,我有自知之明,能掌一州也就滿足了!”
呂公著說話不緊不慢,客氣且禮貌,且句句都是大實話。
這讓富弼和張方平二人很是無奈。
接下來。
二人只能選擇尬聊,從陳年往事聊到當(dāng)下朝堂新法,從汴京市集聊到蔡州民政,甚至還聊起了大相國寺的和尚。
富弼與張方平輪番上陣,足足說了有一個多時辰。
在說道朝廷國策時,呂公著也會回幾句,并且頗有想法。
但一講到他當(dāng)御史中丞,他便屢屢推遲,表示不愿再做京官。
就在二人已經(jīng)不知道聊些什么的時候。
呂公著緩緩站起身來。
“二位相公,時間也不早了,下官每日此時基本就躺下了!”
此話一出,明顯就是委婉地趕人了。
富弼與張方平只得無奈地選擇告辭。
翌日一大早。
張方平便進宮向趙頊匯報了昨晚與呂公著的溝通情況。
趙頊感嘆道:“待朕見他后再說吧,他若真不愿回京做官,朕也不會勉強,”
一個時辰后。
呂公著來到了垂拱殿,趙頊直接將其召到了偏殿。
“臣蔡州知州呂公著,參見陛下!”呂公著拱手道。
來之前。
他已經(jīng)想好了拒絕做御史中丞的多個理由。
他并非無仕途抱負(fù),而是在被先帝傷透了心后,只想在地方上干一些實事。
并且他覺得自己在說話方面確實存在缺陷。
若真做了御史中丞,他的的說話方式,可能不但會讓百官厭煩自己,還會讓官家厭煩自己。
畢竟,實話難聽。
而他又壓抑不住。
況且說了實話,官家也不一定采納。
他何必觸這個霉頭呢!
趙頊面帶笑容,突然擺了擺手,將左右都屏退了。
垂拱殿內(nèi)就剩下趙頊與呂公著兩人。
“坐吧!”趙頊面色柔和地說道。
呂公著受寵若驚,小心翼翼地坐了下首椅子的一個角兒。
“呂公著,你覺得朕是一個什么樣的皇帝?”
呂公著頓時愣住了,沒想到官家開口會問這個問題。
趙頊一臉認(rèn)真,又補充道:“據(jù)實回答!”
“官家年輕且有活力,但……但缺乏朝堂政事經(jīng)驗,易憑喜好做事?!眳喂卮鸬?。
讓其回答,他便講實話。
趙頊又問道:“你如何看待朕當(dāng)下正在施行的《兵政三百條》?”
“臣……以為,此法令甚好,但有些冒險和激進了!”
趙頊緩緩站起身來,他對呂公著的回答很滿意。
呂公著哪敢再坐,當(dāng)即也站了起來。
“卿所言,是真言也是良言。”
“朕要求半年之內(nèi),減官六成,減官五成,確實是冒進之策。朕也害怕。害怕那些裁掉的士兵和官員造反,害怕文武百官認(rèn)為朕是一個做事雷聲大雨點小的皇帝,害怕被不理解的百姓罵,被后世的史書罵,但朕又不得不這樣做!”
“因為,朕不做,便沒人去做!”
朕不做,便沒人去做。
聽到此話,呂公著身形一顫,眼角微微濕潤。
沒想到,官家竟然也有軟肋,也有說不出口的難處。
“如果按部就班地去裁兵裁官,可能到最后只能不了了之。所以朕才會以戰(zhàn)事威脅群臣,讓此政策施行?!?p> “朕很難,每一步都很難。朕需要幫手,需要在朕身邊能說真話的人,需要有臣子能陪同朕去醫(yī)治這個正在生病的大宋朝……”
趙頊說得情真意切,滿滿都是肺腑之言。
賢君,哪是那么容易做的。
這些日子,他過得并不容易。
“朕看了你的很多奏疏,很有想法,也很堅持自己,朕認(rèn)為你就是當(dāng)朝御史中丞的最好人選。當(dāng)然,你若不愿,朕也不勉強你。你若愿意,就要傾盡全力成為朕醫(yī)治大宋的幫手!”
說到這里,趙頊的眼眶都濕潤了。
此刻。
呂公著突然覺得自己的格局太小了。
官家是在為了整個大宋而努力,而他這個做臣子的不但沒有想著走在最前面,還想著找個地方躲起來。
趙頊的一番話,將他的熱血與強國抱負(fù)一下子點燃了起來。
“官家,臣愿意擔(dān)起御史中丞之職,為朝廷鞠躬盡瘁,傾盡一生!”呂公著鄭重地說道。
十年打鐵
注:此章節(jié)也送給那些認(rèn)為“半年內(nèi)減官六成,減官五成”這個策略是幼稚和無知的書友們,大宋病了,當(dāng)用藥療效很慢的時候,只能用刀割了,雖然有副作用,但趙頊只能這樣做,請給他一些成長的時間,跪求少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