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兵燹
“叮啷、叮啷、叮啷……”
冰冷的鐵鏈纏繞著她年輕、柔軟的身體。
這座空曠的，沉悶的宮殿中，她像一只生了病的貓兒，吃力地在地上爬行。
周圍的陰影里潛伏著一雙雙火熱的眼睛，她本能地感覺，那不是人類的雙眼。
而是某種誕生于污穢的怪物。
宮殿盡頭，高坐著一尊山岳般令人喘不過氣的身影。
“沒錯，就是這樣?！彼f。
聲音如同一雙寒冷、滑膩的手，引導(dǎo)著她的每一個動作。她恐懼、她怨恨，可她無力反抗。
“只要你乖乖服從，一年后，我會放你走的。這并不漫長，不是嗎？”
月光如水，從天窗傾瀉而下，溫柔地將她擁抱。
她實在太美了，像雪山上的蘭花，像深海下的寶石。
美得令人忍不住想要傷害……
安靜的修煉室內(nèi)，離洛猛然睜開雙眼。
她的瞳孔鮮紅似血，凝而不散的黑霧仿佛一只怪獸，時刻吞食著每一寸肌膚。
“姐姐，你別這么拼命好不好，休息一下吧?！彪x笙面露憂慮地看著她。
離洛聞言，伸手將她抓到眼前，神色陰冷地道：
“你在擔(dān)心我？”
離笙被她的目光嚇到了，低聲說：“不，不行嗎？你是我僅剩的家人?！?p> “當(dāng)然不行?！?p> 離洛的聲音突然變得高亢起來，“你記住，是我將你害成這副模樣。在這世上，誰要是傷害了你，你就一定要想盡一切辦法，百倍、千倍的討回來?！?p> “絕對，不可，遺忘仇恨?！?p> 她周身的黑霧突然像熾烈的火焰般跳動起來，迅速充盈了整個房間。
離笙驚恐地閉上眼，在她耳旁，響起一陣陣仿佛從九幽地獄傳來的，急促而混沌的低語。
…………
青崖城地處古鹿部落的西南方，擁有五十多萬人口，占地四萬余頃。
如此規(guī)模，放眼整個北域雪原也可列入中游。
然而此刻，這座城市僅剩下三名先天武者坐鎮(zhèn)，后天五重以上的武者也才剛剛破千。
用動物來比喻的話，就是一只空有體型，卻無骨骼支撐的癱瘓巨象。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每當(dāng)南方諸國發(fā)動侵略，五大部落便會采取統(tǒng)一的措施：
將各自屬下中小型城市的精銳，全部抽調(diào)至幾座主城。
這樣做的好處，當(dāng)然是能保證核心的區(qū)域不被攻破。
但缺點也顯而易見。
黃昏將近。
代理城主岑勐站在城樓上舉目眺望，看似平靜的眼神偶爾閃過一絲不安。
“岑兄，這個時候了，他們應(yīng)該不會來了吧?！备惫俨惶隙ǖ貑?。
岑勐微微搖頭，“還早著呢，再等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后要還沒動靜，興許就是放過咱們了。”
北域雪原太過廣袤，大大小小的城市一千多座，而且彼此間最少有兩天的行軍路程。
要想全部攻打一遍，沒幾年時間根本做不到。
正因如此，敵軍為了提升效率，通常會選擇性地放棄一部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失，偌大的青崖城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
每個人都仿佛被送入了冥界的刑堂，等待死神的審判。
忽然，“咔嚓”一聲，城樓檐角的一根冰柱斷落下來。
岑勐渾身一顫。
“來了。”
赤色的旗幟如同催命的符咒，一面一面從遠方的地平線下升起。
盡管腳下的城墻高逾百丈，足以抵擋最可怕的雪崩。
但在那飛快逼近的萬人軍陣面前，無法帶來哪怕一分一毫的安全感。
一萬人看似不多，但先天境足足占了十分之一。
更何況，其中隱隱傳來某位靈墟境強者的氣息。
只要他們愿意，不到一刻功夫，便能將這青崖城里里外外屠個干凈。
“城內(nèi)的人聽著，馬上開門投降。稍有拖延，后果自負?！?p> 聽到傳音，岑勐和兩名同僚對視了幾眼，不約而同垂下了頭顱。
隨著城門緩緩開啟，屈辱而絕望的氣氛迅速地蔓延開來。
“傳令下去，一炷香之內(nèi)，城內(nèi)所有居民必須敞開門戶，在街上排隊跪好，等候檢閱?！?p> “另外，十歲以上的女子要保證身體清潔，若有人敢故意自污的話，下場自己想吧?！?p> 是夜，黎國將士在青崖城大肆搜刮搶掠，更有種種難以言述的獸行。至于什么道德禮法，全被拋上了九霄云外。
到第二天黎明時分，各條街道都是血跡淋漓，哀怨哭嚎之聲不絕于耳。
人間地獄，莫過如此。
然而，這樣的慘況，接下來的幾個月每天都在發(fā)生。
只是地點有所不同罷了。
北方的夏季總是很短，不經(jīng)意間便倏然而去。
藍川獨自站在小院里，望著不斷凋零的黃葉，心情有些沉重。
這段日子，他身處韃里王城，可謂衣食無憂，怡然自在。
可每一次出門，都能聽到外面?zhèn)鱽淼母鞣N有關(guān)戰(zhàn)亂的消息。
一萬、兩萬、十萬……傷亡數(shù)字以令人揪心的速度飛快增長著。
前世生在和平國度，藍川對真實的戰(zhàn)爭并沒有太深刻的體會。但如今，他仿佛能從風(fēng)中聽到那一個個亡魂的哭訴。
“可這又怎么樣呢，憑我的修為，根本改變不了什么。”
他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公子，這是天狼斗技場送來的對戰(zhàn)名單，您要不要看一下?！币幻膛呓^來，輕聲詢問。
“嗯?！?p> 藍川將名單接過來。
半個月前，他從旁人口中了解到斗技場的存在。
簡單來說，這是提供給修為相近的武者切磋技藝的地方，并且會定期舉辦擂臺賽。
自從憑借千葉大玄丹突破到九重境后，藍川的修行便進入了瓶頸期，提升十分緩慢。
對于武者來說，戰(zhàn)斗是跨越瓶頸的最佳方式。
因此他找到王城內(nèi)最大的斗技場，報名參加了本期的擂臺賽。
“今晚就有我的場次嗎……呵，總算有個像樣的對手?！笨催^名單后，藍川喃喃說道。
“公子，我可以去觀戰(zhàn)嗎？”侍女滿含期待地問道。
“不是說過了，你們只要把各自的事情做完，想干什么都可以，不必向我請示。”
“謝謝公子!”
入夜。
王城到處燈火通明，依舊一副繁華景象。
藍川獨自走入斗技場，剛進門，嘈雜的人聲似欲將他淹沒。
他皺起眉頭。雖然不喜，但還是邁步擠進了這片狂熱的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