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殺的，是我殺的！”
林月亮清醒以后，嘴里一直重復著這句話。
秦軼打量林月亮，見她渾身是血，就讓趕來的醫(yī)生給林月亮做個檢查。醫(yī)生檢查完畢告訴秦軼，林月亮沒有受傷，身上的血都是死者的。
表面上看，這案子有許多人看到林月亮當場行兇，兇手是誰，似乎很明了了，而且林月亮也一直很肯定地喊著自己殺了人；但是按照程序，劉昌毅必須審問一遍，做個口供。
姓名，林月亮，性別，女，年齡42。
“你跟死者周如海是什么關系？”
“他是我丈夫?！?p> “他是你殺的嗎？”
“是我殺的，是我殺的，我是兇手……”
“用什么殺的？”
“刀，菜刀，我從廚房拿的菜刀?！?p> 劉昌毅讓秦軼拿過那把用透明證物袋裝著的菜刀。
“是這把刀嗎？”
“是，就是這把刀?！?p> “怎么殺的？”
“就是用菜刀……砍他?！?p> “為什么用菜刀？”
“為什么？”林月亮不由得愣了一愣，“家里有菜刀，沒有多想。”
“砍的哪里？”
“全身，哪里都砍了?！?p> “你的意思是胡亂砍的？”
“是……我當時很害怕?！?p> “你這么胡亂砍，他沒有反抗？”
“反抗？啊，他反抗了?！?p> “嗯?！眲⒉闳粲兴?，“你為什么殺他？”
“他愛上了別的女人?！?p> “他出軌了？”
“是?！?p> “出軌的對象是誰？”
“聶昉昭，他的一個學生。”
“因為他出軌了，你殺了他，我能夠理解，可是你為什么要……”
“你想說，我為什么要切碎他吧？”
“是，為什么？”
“我……恨她，恨不得撕碎他，就這個感覺?！?p> “因愛成恨，恨到這個地步？”
林月亮搖頭又點頭，臉上的痛苦慢慢在放大。
“我搬不動他……我怕被人發(fā)現(xiàn)?！?p> “嗯，這是個理由?！?p> “警官，就是我殺的，你們還問什么??！”
“你別著急，這都是我們該做的工作?！?p> 林月亮突然一個激靈：“警官，我兒子呢？你們看到我兒子了嗎？”
“你兒子？”劉昌毅轉向秦軼，“你看到她兒子了嗎？”
秦軼搖頭。
“警官，求求你們，快去找我兒子，求求你們！”
“你兒子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他跑出去了！”林月亮瞬時激動起來，“你們快去找啊，求求你們了！”
“好，好，你別激動。秦軼，你去她家附近找找看，找到了馬上通知我?！?p> 秦軼應聲“是，劉隊。”又問林月亮，她兒子叫什么名字。
“周曉鵬，街坊鄰居都認識他的，拜托了，警官?！?p> 秦軼來到林月亮家樓下，四處轉了轉，又問了街坊鄰居，都不見周曉鵬的蹤影。秦軼正躊躇間，羅新農(nóng)和聶昉昭走過來，撩起警戒線。
“哎，哎，同學，這里不允許進來！”秦軼忙阻止他們。
“出什么事了，警官？”羅新農(nóng)問。
“不該問的別問！”秦軼沒好氣的說，“快出去！”
“就是這個女的！”警戒線外圍觀的領居在小聲議論，他們指著聶昉昭，語氣里滿是輕蔑，“不要臉！害得人家破人亡！”
“你們說什么呢！”羅新農(nóng)大聲斥責議論者，“你們才不要臉呢！”
“警官，誰……死了？”聶昉昭的臉色刷地變得慘白。
“你是聶昉昭？”秦軼想起林月亮說的話。
聶昉昭點頭。
“周如?！懒??！鼻剌W猶豫片刻說。
“死了？他怎么死了？”
“還怎么死了，被你害死的！”旁邊有領居義憤填膺的喊。
“我……我……”
聶昉昭一陣眩暈，差點摔倒，羅新農(nóng)忙扶住她。
“你們不要血口噴人！”羅新農(nóng)大聲對領居喊道。
秦軼冷眼看著羅新農(nóng)。
“你是？”秦軼問羅新農(nóng)。
“我是她男朋友?！绷_新農(nóng)說，“你別聽他們胡說八道，這都是謠言?！?p> “嗯?！鼻剌W點點頭，“你們快走吧，你也看到了……不要添亂?！?p> 聶昉昭嘴唇抖動著，說不出話來。
“走吧?！绷_新農(nóng)拉了拉聶昉昭。
秦軼上樓，走到二樓從樓梯間往下看，看到羅新農(nóng)停在人群外，回頭看向周如海家的方向，臉上露出了笑容。
“真他媽的！人都死了，你還笑得出來！”秦軼罵了一句。
周如海家，技偵和法醫(yī)正在現(xiàn)場勘查。
秦軼進門，看到劉欣正蹲在支離破碎的尸體旁忙碌。
“劉欣，你也出現(xiàn)場了？”
“哎呀，你也在啊，彼此彼此?！?p> “怎樣，有什么發(fā)現(xiàn)？”
“還能有什么發(fā)現(xiàn)？”劉欣努努嘴，“這不是很明顯嗎？”
“不是，我總覺得怪怪的。”秦軼皺眉說。
“哪里怪了？”
“哎，報案電話是我接的……你說，這人是誰呢？”
“查查號碼不就知道了?！?p> “查過了，是公用電話?！?p> “那也不奇怪啊。”
“奇怪呀，他怎么知道周如海被殺了？凌晨三點多啊，這時間，不是應該在睡覺嗎？如果是領居發(fā)現(xiàn)的，他不是應該喊起來了嗎，怎么會偷偷跑去報案？我們來的時候，四周可靜悄悄的?！?p> “你這么一說，還真是！哎，劉隊怎么說？”
“他還沒說話呢?！?p> “好，你抓住機會啊，劉隊肯定也看到問題了，就等你表現(xiàn)了。”
“別光說我啊，你也驗仔細一點。有什么疑點，馬上告訴我，不許藏著掖著?！?p> “嗨，我們是老同，我肯定先想著你?！?p> “指望你了?！鼻剌W皺眉想了想，又說，“你重點驗驗，周如海有沒有中毒?！?p> “放心吧，中沒中毒，你不說，我們也會檢驗的?！?p> 秦軼跟劉欣談完，又下樓去找周曉鵬。
醫(yī)科大學是個相對封閉的場所，秦軼估摸著周曉鵬不會走出校園，這時太陽已經(jīng)升了一丈來高，學生們都進教室上課了，校園里的人少了。秦軼各處轉轉，問每一個碰到的人，有沒有見到一個小孩？可是一無所獲。
秦軼也轉累了，在教學樓門前的長椅上坐下，抽根煙解乏，腦子里卻在不停地在問自己——林月亮為什么殺周如海？怎么殺的？為什么選擇這么殺他？這是秦軼在警校時自創(chuàng)的“經(jīng)典三問”，每次分析謀殺案例時，他都是靠這三問來拓展思路：如果面對一個嫌疑人，自己所掌握的證據(jù)，不能回答這個三個問題，或者回答得有偏差甚至背離，那就不是完整的證據(jù)鏈，也即這個嫌疑人可能蒙受了冤屈，即便嫌疑人親口承認自己是兇手。
林月亮為什么殺周如海？因為周如海出軌，她恨他。
怎么殺的？用菜刀。
為什么選擇用菜刀？家里只有菜刀。
第一個問題，周如海真的出軌了嗎？如果出軌了，林月亮會因此恨到殺他甚至碎尸嗎？第二個問題，林月亮用一把菜刀，可以殺得了比她強壯的周如海嗎？周如海反抗的話，林月亮可以毫發(fā)無損嗎？第三個問題，為什么用菜刀？用菜刀是正常謀殺的選擇嗎？
顯然，現(xiàn)有的證據(jù)，回答秦軼的“經(jīng)典三問”都是有漏洞的。
“所以，林月亮是兇手嗎？如果不是，她為什么會承認自己是兇手？”
秦軼掐滅煙，深吸一口氣。
“警官?！庇腥嗽诮星剌W。
秦軼轉頭去看，是聶昉昭。
“你叫我？”
聶昉昭點頭。
“你是在找周曉鵬嗎？”
“對，我在找他。你知道他在哪？”
“是，我知道，我?guī)闳フ宜辉敢飧一貋??！?p> “好好，你快帶我去。”
秦軼起身，正要跟聶昉昭走時，劉欣急匆匆跑過來。
“秦軼！快快，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