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缺交給韓國公李善長的一疊‘合同文書’,自然便是徐增壽、鄭祥、趙良成等紈绔惡少的‘入股協(xié)議書’……
李善長粗略翻閱一遍,額頭的冷汗就冒出來了。
不是他這個韓國公不堪。
實在是、那幫蠢貨膽子太肥,竟敢跟朱缺這種貨色簽訂‘合同文書’?
滿朝總共就那么幾十位公爺、侯爺、伯爺,除了寥寥數(shù)人,竟然絕大多數(shù)小公爺、小侯爺、小伯爺入股了。
零零總總,也就兩千多萬兩銀子吧。
“少東家……”李善長欲言又止。
看看眼前‘父慈子孝’的一幕,他暗嘆一口氣,心下已然明白過來:‘一定是上位的意思,否則,就憑一個沒有什么名分的皇子,能有這么大的膽子,敢跟幾乎所有的淮西勛貴作對?’
‘敲打,赤果果的敲打!’
‘唉,上意難測吶?!?p> 罷了,就連老夫都免不了兩次大出血,那幫橫行無忌、貪得無厭的家伙們,是不是也該表示表示了……
……
三日后,大明洪武十一年正月初三。
朱標來到朱家莊‘交任務(wù)’。
一大批上等木材、十萬斤鐵、五萬斤木炭,以及五百木匠、五百鐵匠,一樣不差送到莊子上,讓朱缺一陣滿意。
想干大事,到底還是要得到朝廷重視和支持。
這么多緊缺資源,短短三天就能辦齊。
“大哥,還是你有辦法,”朱缺攬著朱標的肩,拉拉扯扯的要請他喝酒,“走走走,咱兄弟二人增進一下感情,吃個便飯、喝幾杯酒……”
不料,吃過幾次大虧的朱標這一次學乖了,直接一個戰(zhàn)術(shù)性撤退:“朱缺兄弟,為了大明的百姓有飯吃、有衣穿,這點苦算什么?
能為兄弟幫忙,是哥哥的榮幸呢。
這樣吧,大哥先去忙幾天,等你這邊消停了,大哥做東請你,如何?”
看著溫文爾雅、彬彬有禮的‘堂哥朱大標’,朱缺欣慰的笑了。
嗯,這位傳說中的‘太子爺’,終于成熟了……
“如此也好?!?p> 朱缺拍拍朱標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大哥,之前兄弟有得罪的地方,你也別往心里去,咱這個當?shù)艿艿?,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大哥誤入歧途、自毀前程吧?
這樣好了,回頭給你續(xù)簽幾個月的合同……”
朱標猛一激靈,訕笑道:“兄弟,那個啥……咱的一個媳婦前段日子剛生產(chǎn),這一兩日便要過滿月……”
朱缺哈哈大笑,指點著朱標的鼻子笑罵道:“大哥,你啊你,就是太老實了,兄弟跟你開玩笑呢?!?p> 其實,這一次他真沒想著要折騰朱標。
大事當前,他也沒那份閑心。
“對了大哥,侄兒要過滿月,你看咱這個當叔叔的一窮二白,也沒給給孩子準備個禮物啥的……”朱缺側(cè)頭想了想,干脆從懷中掏出一張地契塞給朱標。
朱標眼角一跳。
這個不正是韓國公李善長的那張地契么?
朱缺洋洋得意的笑道:“咱沒啥好送的,這一千兩百畝良田就送給侄兒,讓他種種田,釣釣魚,泡泡妞,當一個富家翁好了?!?p> “等那小兔崽子能扛動鋤頭,你送過來,咱親自給你調(diào)教,絕對不藏私!”
朱標的嘴角一陣抽搐:“……”
讓你這貨來教,還不給咱教出來一個混世魔王!
不過,朱缺如此大方,一伸手就能送他一千兩百畝良田,卻多少有些出乎這位太子爺?shù)囊饬希骸爸烊毙值?,這份禮太過貴重,小孩子家受不起?!?p> 朱缺懶得廢話,直接將地契塞到朱標的懷中,笑道:“不就一千多畝地嘛,回頭咱找個倒霉蛋,再坑上一把不就回來了?”
朱標:“……”
好吧,這小子果然不要臉。
“那好,大哥代小兒允炆謝過朱缺兄弟!”朱標拱手施禮道。
‘允炆?’
‘建文帝、朱允炆?’
朱缺微微一愣,心下嘀咕:‘最近忙忙亂亂的,差點把這事兒給忘了……’
朱允炆乃太子朱標的側(cè)妃所生,嚴格來說并非嫡子,眼下還沒什么存在感,在其父朱標、大哥朱雄英耀眼的光環(huán)下,基本屬于小透明人。
據(jù)后世文人的野史筆記所載,這位建文帝之所以能夠‘彎道超車’,最后登上皇位,主要還是命好,硬生生的克死了老爹朱標、大哥朱雄英,順帶著熬死皇爺爺朱元璋……
也有人猜測,朱允炆之所以能笑到最后,離不開兩個十分重要的人物:其母呂氏,以及其母的爹,禮部尚書呂本。
甚至,有人將洪武皇帝的駕崩,也歸結(jié)于這三人的背后布局、運作。
當然,野史就是野史。
《明史》都不可信,何況野史筆記乎!
朱缺此刻考慮的,卻是另外一個嚴肅的問題:‘如果朱標不死,朱雄英也不出什么意外,這個大明王朝,會變成什么樣子?’
‘堂哥朱大標,其實是個不錯的人?!?p> ‘雖然被宋濂等讀書人洗腦嚴重,但此人秉性溫良敦厚,即便被欺負、作弄這么幾次,回過頭來卻還能與咱兄弟相處?!?p> ‘如果他不早早薨逝……’
“朱缺兄弟,你在想什么呢?”
就在朱缺這么一愣神間,朱標感覺有些異樣,很認真的問道:“朱缺兄弟是不是有什么難處?不妨跟大哥說說,別窩在心里,憋得難受。
眼下就要開始春耕,你肩上的擔子很重,可別太累著了?!?p> 朱缺笑了笑,攬住朱標的肩:“大哥,說實在的,兄弟目前還真遇到一點困難。”
朱標下意識的一個戰(zhàn)術(shù)性后跳,有些警惕的說道:“你別憋什么壞主意??!”
“我一個當兄弟的,能有什么壞心思?”朱缺哈哈大笑。
旋即,他又很認真的說道:“大哥,答應(yīng)兄弟一件事,不要久坐,少讀點書,多干點體力活兒,有空多來兄弟的莊子上吃吃酒、釣釣魚、唱唱歌什么的?!?p> 朱標搖頭苦笑,道:“你啊你!”
“不就是又想騙我跟你續(xù)簽合同文書么?你這家伙,就知道憋著半肚子壞水!大哥才不會再上你的當呢!”
二人相視一笑。
之前的諸多不快,似乎消解了不少……
……
送走朱標后,朱缺在一條田埂上蹲了很久,足足有大半個時辰左右。
他想到很多。
其中,最為重要的一點,就是‘背癰’是個什么?。孔约簺]有金手指,能不能捯飭出青霉素什么的‘高科技產(chǎn)品’?
還有,再過三四年,也就是說到了洪武十五年,隨著皇太孫朱雄英的薨逝、‘咱娘’馬皇后的溘然離世,大明王朝便會發(fā)生一系列大事。
作為一個穿越者,他的這兩只單薄的、蝴蝶翅膀,能否改變一些什么?
改變歷史軌跡,會不會出事?
還有,自己眼下脫不開身,這幾年打拼下來的一點產(chǎn)業(yè),該何去何從?會不會有一天,他這個‘假皇子’要與老朱家翻臉,亡命天涯……
直到沈殺悄然走近,輕咳了兩聲,他才猛然警醒:“老沈,有事?”
“少爺,你的心境不穩(wěn)。”沈殺冷冷的說道。
朱缺嘆一口氣,仰面向天,望著一群鳥雀飛過,在淺藍色的天空留下一道十分稀薄的痕跡,突然問了一句:“老沈,你說這人活著,有什么意思?”
沈殺沉默兩三個呼吸,道:“活著,活下去?!?p> 朱缺嘿然一笑,拍拍屁股上沾的泥土:“走走走,該干活了?!?p> “你跟我出去一趟吧?!?p> 沈殺問道:“少爺,去哪里?”
朱缺道:“回一趟朱家溝,春耕就快開始了,那邊好多事情還需要咱們?nèi)ヌ幚?。?p> “對了,將孔老先生一家子都安頓好,那是咱們的活寶,要絕對保證他們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