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記不得

　　原來那賈寶玉看著那流水潺潺，不免想起了晴雯，現(xiàn)在大哭一場，鬧著要見晴雯呢。

　　見林黛玉遠(yuǎn)遠(yuǎn)帶著史湘云來，原還坐在發(fā)愣，呆呆站起來，看著黛玉道：“晴雯，你來了。”說著把自己隨身帶著的扇子拿了出來，道：“給你，你還撕啊?！?

　　林黛玉看見賈寶玉的這一副癡呆樣子，不禁垂下了淚。

　　寶玉見黛玉一哭，這才回過神來道：“林妹妹，你怎么來了？”

　　林黛玉道：“你不該到如今還這樣不明白事理，此時(shí)正是讀書念功名的好時(shí)候?！?

　　賈寶玉看著林黛玉宛若變了一個(gè)人似的，仰天大嚎：“這大觀園里死的死，逐的逐，嫁的嫁，妹妹怎么竟連你也變了？我原以為你是超逸之士，原來也是名利中人，是我素不相識了?！?

　　林黛玉一聽，一路哭著跑回了瀟湘館，史湘云見了對賈寶玉道：“二哥哥，林姐姐原是為了你好，怎么你竟然這樣的不通人情。”說著就去瀟湘館找黛玉了，那林黛玉只是哭，卻一言不發(fā)。

　　賈寶玉撤下了自己脖子上的那塊通靈寶玉，唬得一旁的襲人連忙去勸：“二爺何苦摔那命根子?！?

　　襲人越勸，寶玉心中越惱，看著自己手中的那塊玉，喝道：“什么通靈不通靈呢，原來不通人情！”一氣之下，砸在了地上，那襲人嚇得連忙去撿，手下的丫鬟連忙往王夫人，賈母處匯報(bào)。

　　王夫人過來，見賈寶玉為了晴雯竟然做出如此姿態(tài)了，不免也有些后悔那日的行為，只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礙于自己的面子也無可奈何，只是摟著寶玉哭，

　　王熙鳳剛把大觀園里面的人問遍了，都說不是，便往回走，看著王夫人和賈寶玉兩人摟在一起，問明了原因，問襲人道：“怎么不去請老太太？”卻看見了史老太君的貼身丫鬟鴛鴦。

　　鴛鴦道：“老太太在見史家的人呢?！?

　　史家的人除了史湘云之外，這些年來是從來不來賈家的，今兒怎么來了？王熙鳳雖然面上點(diǎn)頭，內(nèi)心卻不免起了疑問。

　　榮國府的后院，王夫人的住處后面，是賈母的住處，丫鬟們都被趕了出來，門也關(guān)著。

　　塌上躺著鬢發(fā)如銀的史老太君，而史老太君的對面坐著一個(gè)劍眉星目，臉卻圓潤的男子，約莫四十歲的年齡，他正是史老太君的侄子，保齡侯史鼐，剛剛從錦衣軍的詔獄里面被放出來。

　　史老太君問道：“眼下正是要緊的時(shí)候，你怎么來了？”

　　“姑姑，正為湘云這丫頭的親事來的?！?

　　“哦，莫不是那衛(wèi)家的后悔了？”

　　史鼐搖頭，嘆氣道：“這卻不是，他們衛(wèi)家有情有義，倒是我的不是?！?

　　“是你要悔婚了？”

　　史鼐默然點(diǎn)頭，史老太君道：“我原是史家嫁出去的，對于湘云的婚事，是不該說，可這衛(wèi)家的有情義，怎么你反倒要變卦了，到底是怎么樣的好人家？要是你不老老實(shí)實(shí)說了，我斷不讓你把湘云帶走！”

　　史鼐低頭嘆了一口氣，抬起頭倆，對著史老太君道：“姑姑，您也知道，自打忠義老親王壞了事以后，咋們史家是一直安安穩(wěn)穩(wěn)做事，生怕不知道哪天就讓人給害了，不敢貪，也不敢占的，俗話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蔽以谡憬?dāng)了四年的布政使，反倒欠了不少銀子。說句不怕臊的話，那錦衣軍的，看見了咱們家那情況，都笑話說沒見過那么窮酸的侯爺府。”

　　“那，你是把湘云給賣了抵債？”

　　“這倒不敢，湘云是大哥的女兒，我怎么舍得？這話還得從四年前說起，那年我剛到浙江，皇上就來南巡了，您也知道的，皇上來一次，那銀子就跟雪一樣花出去了，偏偏皇上還為了體恤民力，特意要住我的布政使府，一來二去家底就給搬空了，那個(gè)時(shí)候，京城的一名鹽商找上了我，給了我二十萬兩的雪花銀，只求攀上一門親事，愿意把他那兒子送來做贅婿，只求將來有個(gè)孫子能過去繼承香火。

　　看著府上的那些虧空，那時(shí)我也有個(gè)丫鬟剛好懷上了，是個(gè)女胎，我便應(yīng)承下來。不巧那丫鬟卻流了產(chǎn)，那時(shí)聽說那鹽商的兒子快病死了，我就沒當(dāng)回事。誰知道前些日子那錦衣軍抄出了這份婚書，圣上一看，欽賜姻緣。姑姑，我也沒有辦法吶。”

　　“你就不能外面找一個(gè)來，偏要來作踐湘云？”

　　“哎呦，我的姑姑，這可是陛下的旨意，誰不知道我們史家的年輕一輩，就只有湘云這一個(gè)女子，要是亂找，豈不成了欺君之罪？”

　　“我也知道這個(gè)理，只是說出來，我們史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哎，自打入了那詔獄后，我想著從前那蕭相國實(shí)在是自污得有理，姑姑，您也該叫你們府里面的人收斂一點(diǎn)，說什么烈火烹油不烹油的，活下來的才綠水青山得享吶?！?

　　賈母點(diǎn)頭，卻見那史鼐自語道：“姑姑，那吳文輝您可還認(rèn)得？”

　　吳文輝是從前伺候過史公的老人，賈母自然認(rèn)得，點(diǎn)頭，只聽史鼐道：“一日那吳文輝喝了點(diǎn)酒，仗著從前跟著老太爺?shù)睦腺Y歷，說了點(diǎn)渾話，那時(shí)我氣不過，叫人喂他喝了馬溺，現(xiàn)在想來皇上這是給我們史家喂馬溺呢?！?

　　聽了這話，賈母道：“犯忌諱的話少說?！?

　　“這些牢騷話，我原也不會(huì)說，只是見了姑姑，實(shí)在是要把心肺掏出來，如今侄兒難吶?！?

　　見史鼐哭了，那賈母不由把他摟在了懷里一起大哭了一場。

　　漸漸止了淚，賈母問道：“湘云要嫁的那戶人家，你知道嗎？”

　　“是鐘家，就在你們賈府邊上，是個(gè)叫做鐘丹的，今兒我還在路上見了他，長得不賴?！?

　　賈母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可得看好了，湘云可是個(gè)好孩子，她的嫁妝你都?xì)w置好了嗎？我們那個(gè)迎春就因?yàn)闆]嫁妝，叫那什么孫紹祖給欺負(fù)了。你要是不夠，我這還有些從前帶來的嫁妝?！?

　　“您就放心吧，家里還有些地，祖上的積蓄也多少有些，再怎么著也夠了，侄兒斷不讓大哥的女兒受委屈。”

　　史鼐告辭，等會(huì)兒他還要和衛(wèi)家的人退親呢，之前收的聘禮得退雙倍，也不能說是皇上的意思，皇上要是知道了，說一句純屬子虛，史家往天家臉上潑臟水，那自己就里外不是人咯，實(shí)在是不好辦。

　　剛一出門，就發(fā)現(xiàn)了在門口的鐘丹，鐘丹此來倒不是知道了什么，今兒抓壯丁，剛好抓到了一個(gè)人來自賈家，聽說跟賈寶玉也是拐了幾個(gè)彎的親戚，這是來打招呼的。

　　鐘丹看著眼前的史鼐道：“正巧，大人是賈府里面的人？煩請通稟一聲，就說神京東部尉鐘丹求見。”

　　史鼐道：“我記不得這許多名字，你自己去吧。”

　　鐘丹：......

　　鐘丹看著一旁的齊迅，道：“今兒抓了幾個(gè)了？”

　　齊迅掰著手指道：“太爺，今兒拿了二十三個(gè)了?！?

　　“你去什么賭坊，這些地方看看，那些人要是喝酒惹事，全部拿了，做賊配軍，”

　　齊迅領(lǐng)了命，就去抓人，鐘丹就待在這里，一則，算是公差可以偷閑，二則，也看看這烈火烹油的榮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