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它不會結(jié)束
夕陽映在洧水河上,漸有清風吹起,裹挾著悠揚琴聲,送入耳畔。
弄玉的潔白修長的雙手在琴弦之上跳動,當她指尖碰到琴弦,整個人似乎就進入了另一個狀態(tài),先前的尷尬社死完全拋到一遍。
暖光映照在少女的臉蛋上,讓她青澀稚嫩的俏臉有著一種獨特的美感,鄭澤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為他遮住昏黃的光芒,手掌的影子呈現(xiàn)在弄玉臉上。
她感受到了,輕輕抿著唇瓣,雙手依舊在琴弦上律動。
坐到她身邊,能感受到正在撫琴的少女優(yōu)美的肢體形態(tài)浮現(xiàn)出不自然之色。
借著琴聲,鄭澤輕輕開口:“你是討厭我嗎?”
聽著他的聲音,弄玉依舊沒有停下雙手,輕輕搖了搖頭,小聲道:“不是。”
“那就是喜歡我啰?”鄭澤笑容有些玩味。
搖了搖頭,弄玉還是說道:“不是……”
沒等她說完,鄭澤握住她正在飛快彈奏的手,一瞬間,琴聲戛然而止,弄玉驚愕地回過頭。
握著柔軟細膩的手,感受到了少女的不知所措,鄭澤輕輕一笑,“現(xiàn)在呢?”
感受著他手上傳來的溫度,她原本淡泊寧雅的心態(tài),今天都被鄭澤破壞了,她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的問題。
被握住的小手上傳來微弱想要抽開的力量,鄭澤沒有放開,反而與她能夠彈奏美妙樂章的手指相扣。
看著她不再淡然的眸子,一字一句說道:“想好了再回答?!?p> 弄玉腦海中思緒有些混亂,今日之事她沒有絲毫準備,但很顯然鄭澤的準備足夠充分,甚至從一開始就想好要這樣了。
不禁想起這幾次遇到他的回憶,對于鄭澤的印象,其實沒那么好,也沒那么壞。
紫女姐姐說他有些壞,果然很壞!
鄭澤沒有進一步動作,能做到這一步,已經(jīng)在溫雅少女的心湖中扔下了一塊小石子,蕩起陣陣漣漪,不知道多久才能平靜。
面對弄玉這樣的女孩,千萬不要等著她主動來回應,這是很愚蠢的選擇!
當流沙漸漸成型,這個少女凄苦的命運似乎就與其綁在一起。
弄玉要用自己的生命為流沙鋪開前進的第一步,他不會讓這種事情發(fā)生!
拉著她站起身,鄭澤望著遠方,輕輕說道:“走吧,帶你去見一個人。”
被他拉著手,弄玉發(fā)現(xiàn)抽不回來,也就不再掙扎了,“琴曲還未結(jié)束……”
船到案邊,鄭澤回過頭看著她清秀的臉,搖了搖頭,緩緩說道:“它不會結(jié)束!”
說著,不顧弄玉的拒絕,鄭澤拉著她的手一路走到司馬府,身后的唐八為兩人收拾好琴匣,一路跟隨。
看著身前的鄭澤,弄玉不由想起來前幾天,他亦是摟著自己的肩膀,一路向前走去,雖然極不自在,但不知為何卻總讓人有種安心的溫暖。
因為見過鄭澤幾次,所以司馬府中并沒有人阻攔,當弄玉還在思考,鄭澤已經(jīng)停住腳步。差點撞在他身上的弄玉抬起頭,露出疑惑的目光。
卻見鄭澤朝著一旁看去,順著他的目光,弄玉看到了一位青裙婦人,立在門檻前,目光停駐在自己身上,她好像等了很久。
讓弄玉尤其注意到的,是婦人腰間那顆紅色瑪瑙,分明與自己的一般無二!
一時間,內(nèi)心涌起她自己不敢相信的猜測。
輕咬著唇瓣,她看向帶自己來這里的鄭澤,期盼著他給自己答案。
鄭澤臉上掛著令人安心的笑容,聲音舒緩而清晰,“她是你的母親,我?guī)湍阏业搅?,你的家,我也幫你找到了。?p> 聽到與自己心中猜測一致的答案,弄玉驀然轉(zhuǎn)頭看向胡夫人,這一刻她內(nèi)心的震撼比先前都要來得強烈。
她從未想過,從未見過的母親,居然會突然在這平靜的一天,以這種方式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
“母親……”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帶著猶豫,帶著激動,還有害怕如夢一般的恐慌。
胡夫人的情緒波動更大,當看到弄玉的那一刻,她就知道這是自己的女兒,少女那青澀稚嫩的臉龐似乎與時常在夢中所見的面孔重疊。
一瞬間,淚水如同斷線的珍珠一般落下,視線都漸漸模糊起來。
“玉兒!”
看到情緒悸動的母女,鄭澤舒了口氣,放開與自己十指緊扣的手,在少女的耳邊輕輕說道:“去吧?!?p> 說完,他轉(zhuǎn)身走到院落的門口,背對著兩人。
留給兩人獨處的空間,鄭澤依稀能夠聽見身后一大一小兩位美人的哽咽聲,他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一直以來,自己好像終于干了件不錯的事情。
看著遠方的夕陽即將被群山吞沒身影,鄭澤抬起手,比劃了一下,美好的東西,不應該被黑暗吞沒。
正此時,一道人影忽然出現(xiàn),他臉上帶著戒備,看到鄭澤站在門前,又松了口氣。
“鄭家叔叔,這么晚了來找嬸嬸,是有什么事么?”
來者是劉意的子侄,主持他喪葬的劉賢。昨天等九公子幾人離開,他特意找自家嬸嬸問過鄭澤的名姓。
可這天都要黑了,他來找自己剛成為寡婦的嫂子,這……很難不讓人多想。
所以聽到消息后,他就趕過來看看,看看是否會發(fā)現(xiàn)什么有辱他們劉氏名譽之事。
越過鄭澤的身子,他似乎看見自家嬸嬸與一個女子相擁痛哭,一顆心又慢慢放了下來。
看了他一眼,這個年代年紀小輩分大也很常見,可一個比自己大這么多的人叫自己叔叔,他還是覺得有些違和。
沒有想太多,只是隨口說道:“我妹妹此前就與嫂嫂私交甚密,碰巧路過,她便想著來安慰一下嫂子。怎么,大哥不在了,我來還要向你通報?”
聞言,劉賢目光一跳,連忙擺了擺手,“賢無意如此,只是如今已至星夜,鄭家叔叔要不要在此留宿一晚?”
摸了摸自家的手腕,腕下傳來堅硬的觸感,鄭澤搖了搖頭,“稍后便會回去,你既然來了,陪我站會吧?!?p> 劉賢看著眼前的少年,雖然喊他叔叔,可此時對方說話倒還真像是長輩語氣。見對方提出主動避嫌之舉,劉賢自無不可。
“賢恭敬不如從命?!?p> 見他站到自己身邊來,瞥了他一眼,輕輕問道:“讀過書?”
劉賢點了點頭,“讀過一些?!?p> 看著眼前夜色漸漸深了,鄭澤似是隨口問道:“知道《戰(zhàn)國策》嗎?”
聞言,劉賢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如今新鄭的文人士子,誰沒讀過此書,如今房中還有謄錄過來的策文?!?p> 鄭澤點了點頭,運到新鄭的戰(zhàn)國策本就有限,供不應求,所以他們當然會自己想辦法。
這時,劉賢突然想起來什么,“說起來,這編書之人還與鄭家叔叔同名,這倒是巧了!”
他笑著說道,這個時代因為名稱姓氏叫法各有不同,雖然有名有姓者不多,但重名也時常發(fā)生,他只當是個巧合。
鄭澤笑了笑,“是巧?!?p> 回頭看了眼身后的兩位美人,他們的心情似乎已經(jīng)平復了些,舒了口氣,開口說道:“大哥雖然死了,但劉氏一族不可薄待嫂子,否則,我這個做叔子的,還有宮里那位做妹妹的,會很難辦。知道嗎?”
聞言,劉賢心中一突,訕訕一笑,“自然不會!”
雖然不知道這位鄭姓叔叔是什么來頭,可見其言行舉止,以及公子相孫為伴,必不簡單。而宮里那位,自然更是貴不可言。
……
當夜幕籠罩在天垂,街道上人影消匿,從一個秘密的監(jiān)牢之中,踉踉蹌蹌走出一道身影,他腹部插不斷滲出鮮血,每走一步,便在地上留下一道印子。
用盡全身的力氣,保持著自己不會倒下,他一步一緩,艱難地朝著遠處走去。
在他身后,一身血紅衣袍的男人從暗中走出,蒼白的臉上浮起邪異的笑容。
蘭因絮果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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