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天。
無邊無際的灰色籠罩了整片天空，沒有太陽，也沒有飛鳥。
灰地。
灰色的荒原，遼闊、蒼茫、無趣、無邊無際。
灰墓碑。
巨大的灰色墓碑，佇立在荒原之上，刻著白色的碑文。
“萊爾的信徒，人類的始祖佩林·伯恩修坦和四百七十九名英勇的戰(zhàn)士長眠于此?！?p> 一個神色疲憊的男人靜靜地坐在墓碑前，像一尊灰色的雕像。
一位紅發(fā)的女軍官走到他身邊，深深地向那塊墓碑鞠了一躬，然后看向男人：
“卡里翁叔叔，王正在等您。”
“蘇琳娜，”卡里翁說，“你真的要和我一起就在這里么？一旦決定了，就不能經(jīng)?；匕瑺柫??！?p> “卡里翁叔叔，父親在世的時候曾經(jīng)說過，如果他不在而我有什么難以獨自解決的問題，可以去放心地依靠您，”蘇琳娜的神色堅毅，“而且，父親他為了人類的未來戰(zhàn)死在這里，我想要繼承父親的遺志，在這灰原上看看有沒有什么我能做的?！?p> “好，如果有一天你想要回艾爾的話，請一定要來告訴我?！?p> 卡里翁右手扶著墓碑，小心地站起來，蘇琳娜趕緊上前一步扶住他。
“卡里翁叔叔，義體還好用么？”
“沒事，讓你擔心了，”卡里翁拍了拍自己泛著鋼鐵光澤的左手和左腿，“等我再適應適應這只手和這只腳，就能和以前沒什么區(qū)別了。”
蘇琳娜目光微微下垂，聲音有些低沉：“辛苦了?！?p> “我有什么好辛苦的？”卡里翁苦笑了一聲，“我本該死在魯爾巨獸嘴里的。”
……
幽暗的大堂內(nèi)，索維里斯居高臨下地看著卡里翁。
“卡里翁，辛苦你了。”
卡里翁面無表情：“我沒做什么，都是佩林和戰(zhàn)士們的功勞?！?p> “我明白你的心情，”索維里斯說，“佩林是為了艾爾的未來，抱著對神明的虔誠犧牲的，這是他的榮耀，也是我們每個人的宿命。我為他傷心，也為他感到光榮?！?p> 看著卡里翁那張無動于衷的臉，索維里斯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真的要長留在赫爾要塞么？”
“對，”卡里翁說，“雖然要塞很快就要竣工了，但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灰原都將是人類探索和拓荒任務最艱巨的地方，我和圣堂武士理應留在這里?！?p> 索維里斯掃視著卡里翁的金屬手腳：“我尊重你的決定，可是你的身體……要不要先回艾爾修養(yǎng)一段時間？”
“無妨，沒有人比我更熟悉灰原上的情況，而且，”卡里翁頓了頓，接著說道，“佩林的女兒蘇琳娜也會留在灰原，她會幫我的?！?p> “蘇琳娜么，她確實是個好孩子，佩林以前經(jīng)常向我們炫耀他的那個女兒。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她已經(jīng)是圣堂武士的隊長了吧，她還好么？”
“她和她父親一樣優(yōu)秀。”
“是么？那太好了。”
索維里斯站起來，金色的眼睛里變幻不定：
“卡里翁，我們是朋友吧。”
“當然，我們是人類的十三先祖?！?p> “我不是那個意思，”索維里斯低聲說，“卡里翁，你看看我。”
卡里翁抬起頭，驚訝地看到索維里斯蒼白的頭發(fā)，老態(tài)龍鐘的面容。
“使用超出自身極限的力量，是有代價的，”索維里斯說，“老朋友，我已經(jīng)很老了?！?p> 卡里翁怔怔地看著這位衰老的國王：“沒有什么解決的辦法么？”
“謝謝，”索維里斯微笑了，“但是很可惜，沒有的。
卡里翁，如果我和佩林一樣回歸星海，前往萊爾的身邊了，你會像對待蘇琳娜一樣幫助我的孩子么？”
索維里斯凝視著卡里翁，后者也凝視著他。
“當然?！笨ɡ镂陶f。
索維里斯長出一口氣，又坐到了椅子上，眼睛微微瞇起。
“我很累了，老朋友，讓我一個人休息會吧?！?p> ……
卡里翁走出大堂，看到一個紅發(fā)姑娘孤獨地佇立在長廊上看著窗外。于是他走過去，問道：
“蘇琳娜，是有什么煩心事嗎？”
蘇琳娜似乎嚇了一跳，她扭頭看到卡里翁，立刻微微彎腰行了一禮：
“您好，卡里翁叔叔。我只是……想到了從前的一些事情?！?p> “從前的事情？”
蘇琳娜抬起頭，緋紅色的眼睛緊緊盯著卡里翁：
“我的父親，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卡里翁竟有些語無倫次：“佩林，他真誠、勇敢……是我最好的朋友……”
蘇琳娜搖了搖頭：“這些我都聽人說過了?！?p> 她看著窗外，緋紅的頭發(fā)隨風飄蕩，露出了一張美麗無瑕的側(cè)臉。
“父親他，和您、和索維里斯王，和其他所有的人類先祖都不同。他并不睿智，對很多東西都一竅不通，連最基本的家務都處理不好，分管的政務很多時候還會來問我。他也并不勇敢，參與狩獵和出征的次數(shù)也遠遠少于其他先祖。
每次我有什么事情要找他幫忙的時候，他都是做著做著就不做了，然后扔下一句‘你自己努力去嘗試吧！我會支持你的！’就跑掉?！?p> 蘇琳娜神色有些黯淡，低下頭，接著說道：
“那一天，我因為軍隊里的事情有些心煩，回到家里父親又拿著政務上的事情來問我問個不停，我一生氣就大聲對他喊：‘什么事情都要問我的話，那你究竟有什么用？’然后就自顧自地離開了?！?p> “再然后，等我回到家里，就聽說父親就和您一起去了灰原。本想等他回來再向他好好道歉的，沒想到……沒想到……”
她雙手撐在窗前，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像暴風雨里一株孤零零的樹。淚水從她散落的發(fā)間源源不斷地落下，濺在灰色的石板上。
她大聲地哭泣著，附近的人們紛紛注意到了這位像孩子一樣哭泣的少女，投來關(guān)注的目光?？ɡ镂逃醚凵袷疽馑麄兺讼?，安靜地站在蘇琳娜身旁。
很久以后，終于，蘇琳娜漸漸地平靜下來了?？ɡ镂踢@才緩緩地開口。
“蘇琳娜，”他一字一頓地說，“你的父親，佩林，是我見過最睿智，最英勇的人。他向我證明了，無需依靠神的力量，只憑人類自己，也能創(chuàng)造無與倫比的功績?！?p> 然后，他溫柔地微笑著，熱淚盈眶：“他是你的榮耀。”
“謝謝，謝謝你，”蘇琳娜的聲音嘶啞了，“我明白的，他是我的父親。
他是最了不起的人，他是我的榮耀。”
豇豆算葷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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