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褐

　　褐是臨淄城邊上的農(nóng)夫，因為出生時屁股上有塊褐色的胎記而得名，自己有著十幾畝田，父親皂是個打獵的好手，把一身的技術(shù)傳給了獨子——褐。

　　冬日天晴，家里沒有農(nóng)活，褐背著弓箭和褡褳準(zhǔn)備進(jìn)山打獵。

　　褡褳為自己準(zhǔn)備好的食物——餱，餱就是把蒸好的飯曝曬成干糧，味道勉強能入口，填飽肚子倒不是問題，因為打獵是個氣力活，妻子還準(zhǔn)備了一些蒸熟的肉條一并放在褡褳里。

　　從妻子手里接過褡褳，他親昵的嘴了一口小兒子赤，這小子遺傳了父親的基因，屁股上也有一塊胎記，不過是暗紅色，沒有褐的深。

　　褐滿臉的胡子扎得赤咯咯作笑，趴在父親懷里不肯下去，直到母親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從褐懷里奪過這個頑皮的兒子，輕聲道：“良人此去萬分小心，莫要逞能，家里還有閑錢~”

　　這個年紀(jì)不大的婦人深情的看著丈夫，冬日山里有缺食的野豬，俗話說一彘二羆三大蟲，缺食護短的野豬發(fā)起瘋來常人根本沒有辦法，自己的公爹就是在前年入山時一個不小心被帶崽的母豬給害了，瘸了一條腿，也沒熬過那個冬天。

　　“嗯。”褐鄭重點了點頭，父親死的時候他就在邊上，父親在床上的告誡他不敢忘記。

　　當(dāng)初在山里，其實那野豬已經(jīng)掉進(jìn)了父親設(shè)的陷阱，肚皮都被扎穿，看上去奄奄一息，褐也就放松警惕，拿粗麻繩綁了綁就往父親那里去了。

　　父親皂是個經(jīng)驗老道的獵人，他一眼就看出這是帶崽的母豬，這附近一定有這野豬的老巢，循著野豬留下的足跡尋找過去，果然見到一個隱蔽的洞口。

　　他扒開草，果然就是豬窩，里面的小野豬還道是母親回來了，發(fā)出“哼哼”的叫聲。

　　聽到幼崽聲音的母豬拼命掙扎，褐綁的繩結(jié)松動，一下子跑了出來，雖然已經(jīng)瀕死，這野豬的力氣還是非常的驚人，它拱著幾百斤的身子沖來。

　　回頭要跟兒子講怎么沿著痕跡發(fā)現(xiàn)豬窩的皂，轉(zhuǎn)頭就看到帶著血的母豬沖兒子過來，而兒子褐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連忙將兒子推到一旁，提起膝蓋試圖阻擋一下。

　　顯然面對一頭護子心切的野獸死前的最后一擊，一個中年人的力氣完全阻擋不住，皂被狠狠撞在了身后的土坡，他感覺五臟六腑都震出血來，右腿更是一股鉆心的痛，他的右腿砸在一塊青色石頭上，已經(jīng)斷了。

　　被父親推倒在地，才反應(yīng)過來的褐冷汗直冒，坐在地上發(fā)抖，好在皂經(jīng)驗豐富，指揮兒子用木板夾著傷腿，扯下布條綁著，找了根木棍支撐，才回到了家里，因為沒有好的治療，傷口惡化，沒熬過冬天，在開春前一命嗚呼。

　　褐動了動身子，調(diào)整了一下褡褳的鏈子，讓自己更舒服些，他心里明白，家里沒多少閑錢，自己又沒什么其他本事，往年父親在的時候，不時去山里打些野兔山雞，補貼家用，家里還有些肉食，現(xiàn)在父親死了，家里的光景越來越差，而兒子赤一天天長大，正是要營養(yǎng)的時候，這次進(jìn)山，他一定要有些收獲。

　　他伸手捏了捏兒子赤肉嘟嘟的小臉，轉(zhuǎn)身出了門，沒了門的遮擋，陽光直射在他的眼睛上，冬日的暖陽有些扎眼，他瞇著眼睛適應(yīng)了一會，感覺身子暖洋洋的，大步朝山里走去。

　　希望今天能多打些獵物，他內(nèi)心祈禱。

　　太陽從東邊升起，一直到當(dāng)空照耀，褐還沒有開張，連野兔的痕跡都沒有。

　　幾分鐘吃完了妻子準(zhǔn)備的干糧，他就繼續(xù)開始尋找獵物，妻子準(zhǔn)備的肉條他并沒有吃，打算回家偷偷給兒子赤，這小子長身體，最愛吃肉，等著吧，今天爸爸一定給你打只兔子回來，讓你開開葷！

　　可惜天不遂人意，今天不知怎得，褐一整天都沒遇到什么獵物，一共就看到了一只野兔和兩只山雞，野兔皮毛和落葉一個顏色，他還沒看清就跑走了，兩只山雞飛的也很快，幸好褐眼疾手快，一箭射中了其中一只。

　　不過這山雞生命力頑強，盡管中了一箭，仍舊扯著翅膀飛行，他只好一直追，追到了密林深處，這山雞才折騰的沒力氣了，被他撿來起來。

　　他在這塊人跡罕至的地方發(fā)覺了幾塊深黑色的石頭，質(zhì)地粗糙，也不是很堅硬，用指甲蓋都能在上面劃痕，而且和木炭一樣會掉色，覺著稀奇，塞了一塊到袋子里。

　　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冬日天黑的早，自己又沒帶生火工具，在這里過夜的話第二天就凍死了，想到這里，褐加快腳步，沿著路上做的標(biāo)記原路返回，他總算松了口氣，雖然只有這么一只小小的野雞，而且已經(jīng)死了，沒法養(yǎng)著生蛋，遠(yuǎn)不如野兔，不但肉可以用來腌制，皮毛還能拿去換錢或者攢著給兒子做件小皮裘，說來慚愧，自從父親皂死后，家里已經(jīng)好些時候沒添衣服了，不過好歹不是空手回去，不然面對兒子期待的眼神他要羞愧死了。

　　褐到了家門口，妻子兒子直接黏了上來，尤其是妻子桃，見到丈夫平安歸來，提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照正常時間，丈夫早就到了，扯著褐的耳朵嗔罵道：“你怎么這么晚歸家！”

　　褐訕訕笑了笑，提著手里的山雞道：“今天沒射準(zhǔn)，這畜生跑了半天，追到山里去了?！?p>　　兒子赤抱著父親的大腿，毫不吝嗇的夸道：“爹爹好棒！爹爹好棒！”

　　褐把弓箭和山雞遞給妻子，看她接過東西轉(zhuǎn)去廚房后，一把抱起寶貝兒子，從褡褳里拿出了小半根肉條，輕聲道：“不要跟媽媽說！”

　　赤的嘴巴里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用力的點點頭。

　　廚房里，妻子桃的聲音傳來，“良人快來搭把手，幫我把雞毛褪了！”

　　“來咯！”褐抱著兒子舉高轉(zhuǎn)了一圈，把他放在地上，“你自己玩會！”

　　“嗯嗯?！边€在咀嚼肉條的赤嘴里發(fā)出含糊的聲音回應(yīng)高大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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