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這些蟲子沒毒,謝謝,真的謝謝你!洛山的道友!”
排行老四的杜思和他的六弟杜留滿眼熱淚,他頂著一臉的紅包子,嘴唇由于腫著而十分口齒不清,卻仍堅持著給藺幽文一遍遍道著謝。
藺幽文眼波閃動,看起來有些尷尬,又有些不好意思:“我若是再快些,這些蟲子就不會附到你身上;但是我真的快了,這么大一塊金塊說不定就會直接砸到你的頭上。所以這件事還是我和胡家的道友正正好好湊巧在了一起,才能救了你?!?p> 她看著杜思越來越腫脹,幾乎不成人樣的臉,心里直懷疑這些蟲子到底是不是真的沒毒。
杜思說話雖然吃力,卻還是顯得那么熱情洋溢,又道道:“這也是道友你發(fā)現(xiàn)及時。對了道友,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這些蟲子住在金子里的,這蟲子好奇怪,神識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我感覺到的時候就已經(jīng)來不及了?!?p> 藺幽文道:“我那邊金子上邊也有,看到了?!?p> 杜思立即吃了一驚,喉嚨卻好像也因為過敏腫了起來,一時竟說不出話。他的六弟杜留立馬拍了拍他的背,替他驚訝道:“原來這蟲子不是這里才有,那后面一段路豈不是都很危險!”
藺幽文也驚訝道:“不是來追查茅慕笙的嗎,難道本來不危險嗎?”
莊白雪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
他當(dāng)然不會等后面幾個人調(diào)整準(zhǔn)備,他堅信以他的本領(lǐng),對付茅慕笙和她的部署簡直易如反掌。
他的幾個一直穿著黑紗的手下當(dāng)然也跟著他而去。
藺幽文腳腕擰起,快速蹬踏上洞壁,手指扣緊洞頂因為落下金塊而出現(xiàn)的空缺邊緣,頭向上一探,借著嘴里叼著的陣石光,她看見空缺崎嶇四角里藏著幾只死蟲,石頭上因為她劈傳來的電流而灼燒出一道道黑焦線,其余地方看起來還是十分牢實,短時間內(nèi)不再刺激的話應(yīng)該不至于塌方。
這塊金礦原石應(yīng)該也是由于被甲蟲蟄伏的關(guān)系,才會這么容易掉落下來。
“走吧,上面沒什么東西。”
她松開手,輕巧跳了下來,換了塊新陣石拿在手中,拍了拍身上塵灰就向前走去。
先前那個年輕女子猶豫地看了看靛藍(lán)衣中年人,又看了看逐漸走去的藺幽文,還是一咬牙,向藺幽文快步走去。
“道友,等一等?!彼甭暫魡镜馈?p> 藺幽文詫異地回過頭看了一眼,腳步卻沒停緩,招了招手道:“還是你走快點上來吧?!?p> “道友,”名叫莫莉的年輕女子使出步法,氣喘吁吁地趕了上來,她被杜留架住手臂往前一送,這才走到了藺幽文身后。經(jīng)過這場看似很危險其實卻一點事也沒出的意外后,他們幾個修為較低之人的感情莫名變得好了許多,互相間也會幫襯扶上一把。
“你說。”藺幽文看著莫莉,點了點頭打了一個招呼道,“洛山藺幽文?!?p> “莫莉?!彼龑Χ帕舾屑さ匦α诵?,轉(zhuǎn)過頭卻驀然看見夕鵩陰沉瞪來的眼神,不由唬了一跳,卻仍笑著道,“我…關(guān)于這里,我有話要和你說?!?p> 藺幽文又點了點頭,嚴(yán)肅道:“你說吧?!?p> 莫莉吐出一口氣,勉強(qiáng)笑了笑,開口道:“這事得從頭說起。我其實不是什么世家名門子弟,我能來這里不過是因為我們家本就在世居附近,所以才讓我們過來分一杯羹。這附近其實還是我小時候的游玩場,我以前經(jīng)常過來?!?p> 誰家會讓小孩子去金礦洞里玩,藺幽文又詫異地看了莫莉一眼,仔細(xì)想了想,才道:“你的意思是,你小時候這里底下還沒有這些金礦脈?”
莫莉驚訝地笑了笑,點點頭,道:“沒錯。我就是想說這個。這里最先這里只不過是一片無人森林,沒有什么大型妖獸,沒有靈礦,就連普通的金銀礦我也從未聽說有過。這個礦洞其實本來就是一個小小山洞,我小時候為了躲避爹媽的管教,常常躲來這里,聽著外面的雨聲,心里仿佛也能寧靜下來?!?p> 她說話三句不離小時候,顯然是十分懷念從前。藺幽文臉上卻顯露出一絲不耐煩,卻仍舊禮貌問道:“你一定很懷念以前的事吧?”
莫莉又憧憬著點點頭,藺幽文卻趕在她開口前,倏然打斷道:“那你能說說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這里已和你回憶中變得不一樣的呢?”
莫莉張了張嘴,低落道:“胡家和茅家一個月前過來的時候……我……”
藺幽文疑惑地看著她,不解道:“你那時候才發(fā)現(xiàn)這里底下有金礦?那你想過來對我說什么呀?”
莫莉咬著嘴唇,眼里閃過一絲難受,卻突然大聲道:“我要對你說,這個礦洞里的金子不是真的金子,有古怪。我從小就在這里,知道天底下從不會有突然迸出的礦脈,這里我太熟悉了,這金子絕對有問題!”
藺幽文道:“我已知道這些金子遇水會褪色?!?p> 莫莉冷笑一聲道:“絕不止如此,你知道他們先前怎么說這些金子嗎?”
藺幽文道:“里面能存藏靈力?!?p> 莫莉笑得更加冷:“你聽說過金子能夠存靈力的嗎?絕對沒有。當(dāng)然,這些只能說明這里的金子異于其他地方,非常厲害,我知道。”
她突然停頓下來,指了指洞壁上若隱若現(xiàn)的燦爛金光,臉也被映照得半明半暗,啞聲道:“那你知道這里以前是什么地方嗎?傳說這里以前是曾是道祖斬殺妖獸的戰(zhàn)場之一,森林還留下有一些似雞肋實則厲害的資源在,但自從這金礦出來后,這里本來的靈草仙木全都消失不見了,仿佛被藏了起來一樣,哪里都看不到從前的光景了!”
一直跟在后面聽著的杜留不由用力點了點頭,喃喃道:“還有這種事……”
莫莉冷笑道:“所以我說,這里的一切東西說不定都是茅慕笙他們搞出來的鬼!他們在這里偷偷運行策劃著什么,說不準(zhǔn)這整個礦洞都是他們作假弄出來的,指不定是要做什么大動作!她想把我們誘入深處,肯定也是有什么陰謀詭計在的!”
藺幽文無奈地撇了撇嘴,嘆著氣道:“你說的有點道理,我也覺得茅慕笙在打什么壞主意。但是關(guān)于金子和礦洞的看法我覺得還是偏激了一些,突然之間出現(xiàn)地貌變化,一夜之間廢礦變靈石礦的事其他地方也不是沒發(fā)生過,你都說了這里以前是斬殺妖獸的地方,那么這里有古怪發(fā)生不是很正常的事嘛。我瞧著茅慕笙也沒有厲害到能憑空造出那么大一片礦脈出來。這里肯定本來就有什么異常在,她頂多就是把異常觸發(fā)了出來?!?p> 莫莉咬著牙,激動地紅了臉,猛地拔出腰上佩刀,砍上洞壁金脈:“不可能!我從小就在這里,這里以前絕不是這種惡心的地方,不可能的!”
“咚——”
藺幽文又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剛想勸勸她,忽然眼角余光卻閃過一小片黑色翅膀,原來是一只小甲殼蟲,正慢慢吞吞從金塊被刀砍出的一條裂縫里探出頭,振開兩翅,急速竄過了她的眼前。
“嗡”
藺幽文煩躁地皺了皺眉,反手抽出匕首,想了想?yún)s又將匕首插回腰帶,兩手手指飛快掐起訣,運起了《清雷》法。
“誰說這里沒問題呢。誰家的金礦脈里會生蟲子。只不過是問題和你想的問題不太一樣而已。你別這么緊張。”
但見流電急閃,清光傳過手指,倏地就似一支快箭,猛地?fù)糁屑紫x腹部,火花爆竄將其重重撞回出來的裂縫——
“砰”
甲蟲尸體在空中甩著漿汁,無力地落到地上,洞壁上的金塊“撲簌簌”幾聲緊隨其后,分裂成小碎塊落地蓋到蟲子干癟身軀上,閃耀亮動的金塊間又夾雜著幾只肚皮翻天的死蟲子。
這些是還躲在金塊內(nèi)部的蟲子,也被術(shù)法巨大沖擊力一起撞死了,司空臨懶懶地抱著手站在一邊,沖著施法的邱家修士比了個大拇指。
胡祈樂神經(jīng)兮兮地站在一旁,兩只手護(hù)在身前,自打發(fā)現(xiàn)這些蟲子起,她就一直高度緊張繃著神經(jīng),一時一刻都未放松過。
“呵呵,真沒想到這些‘金子’里竟然會藏著這么惡心的蟲子,也不知道這些蟲子有什么特殊,不僅能夠從堅硬的金塊里鉆出來,神識還感覺不到?!?p> 她的臉十分扭曲著,再也顧不得擺出那副優(yōu)雅嫻熟的模樣,心里一直安慰自己反正洞里光線昏暗,其他人也不會注意自己是什么表情。
司空臨瞥了一眼死蟲子尸體,照道理他應(yīng)該對這些稀奇的事情十分感興趣,不知為何現(xiàn)在態(tài)度卻顯得有些冷淡,淡淡道:“這些蟲子看起來有些眼熟?!?p> 小笙高聲接口道:“是蜣螂!和我老家泥地附近的蜣螂很像!”
胡祈樂神經(jīng)被他唬得猛地一緊,狠狠瞪了他一眼,怒斥道:“閉嘴,你知道什么!”
小笙尷尬地愣了愣,緊抿著嘴,握著自己裸露在外紫一塊紅一塊的右手臂,向陣石光照不到的黑暗處縮了縮。
司空臨看了他們一眼,忽然笑了笑道:“他說得沒有錯。我剛剛想起來了,確實和這種蟲子很像。不過普通的蜣螂可沒有這么厲害,也不會在神識里隱藏起來?!?p> 邱紅袍低沉著臉,龐大壯碩的身軀艱難地在洞道里轉(zhuǎn)過身,大聲道:“都行別說了,繼續(xù)走!”
他正是來此地爭奪金礦脈的主要三家之一,邱家的子弟。另外兩家當(dāng)然就是胡祈樂的胡家和茅慕笙的茅家。他身材健壯,身高九丈,雖然洞道越來越寬敞,但以他滿身的肌肉和高大體格,走起路來還是十分吃力。
自打來了這個小洞,他就好像全權(quán)接手指揮權(quán)了一般,莫名其妙開始使喚了眾人,眼睛仿佛長得比頭頂還高,對人說話總是顯得優(yōu)越感十足,就算是對上胡祈樂也沒有一點客氣的樣子。
胡祈樂暗中翻了一個白眼,拽著小笙的胳膊,壓著嗓子兇巴巴道:“跟緊了?!?p> “誒。”
他們幾個已在洞道里走了有半個時辰,先前還十分通常的空氣漸漸變得沉悶起來,兩邊暴露在外的金子越來越多,隨之相應(yīng)的,蟲子也越來越密集。
不會一點法術(shù)的小笙為了躲避這些小蟲集體抱臉,已是精疲力盡,身上摔得到處都是傷,衣服都碎了好幾塊,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已。
邱紅袍人走在前面,嘴里卻還在罵罵咧咧,道:“……他媽的,跟著一幫廢物。真他媽不帶勁……”
胡祈樂又暗暗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強(qiáng)行深呼吸了幾下,擠出一個微笑,沖著身后的司空臨,故意大聲地道:“司空道友??!你說我們是不是走對地方了。這里金子越來越多,空氣越來越稀薄,是不是說明我們快要到底了,茅慕笙就在前面?”
司空臨笑了笑,卻還是那副興致不高的樣子,道:“可能吧?!?p> 胡祈樂暗中“哼”了一聲,瞥過眼睛瞅了瞅邱紅袍高壯的身軀,又冷笑了一聲,大聲道:“我看我們是走對路了!我就知道依照茅慕笙的個性,肯定最下面那個洞才是真的——”
“那你還真了解我??!”
忽然,茅慕笙的聲音詭異地從洞壁邊傳來,胡祈樂渾身一凜,反手握著腰間鞭子,臉色猛地沉了下來。
“茅慕笙,你躲在哪里!!”
沒想到,還沒及她反應(yīng),邱紅袍就已舞起小孩頭大的拳頭,臉上憋得一片漿紅,猛地掄起粗壯手臂,重重一拳打在了洞壁之上。
只聽“撲簌簌”的聲響,金塊碎裂落地,幾只本睡著的小甲蟲忽地扇起翅膀,“嗡嗡”分散朝著眾人臉頰飛去。
“?。 焙順芳饨辛艘宦?,打著光的陣石頓時混亂落到了地上,她胡亂揮起長鞭,堅硬鞭尖偏移甩過小笙的胳膊,卻又朝著司空臨刺去。
“小姐你又打到我了!”
“你在哪!”“砰!砰!”
“蟲子又飛出來了!邱紅袍你別再亂打了!”
洞壁敲砸聲、尖叫聲、鞭子破空時頓時交雜在一起,此起彼伏組成了一支混亂刺耳的小曲,時不時還傳來幾聲茅慕笙尖銳的笑聲作為伴奏,讓“曲子”本就多到可怕的層次感更為進(jìn)了一大步!
司空臨頭往下一偏,躲過鞭子,看著眼前嘈雜無序的樣子,對著后面滿臉驚懼跟著的幾個修士笑了笑,道:“再等等吧?!?
世木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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