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來的東西?!?p> 罡風迅疾吹過,掃過桌子上的宣紙,晃過書架上的珍寶,稀里嘩啦碎了滿地板瓷渣滓,卻又立刻被灰袍和俞啟掌風合并撞出來的第二波急風攪散,無力地吹過地上的碎屑。
那個神秘的刺客看起來像是做好了所有的打算,竟然直接了當挑釁起了俞家的家主,不一會二人便纏斗了起來。
“轟!”
又是一波掌風掃過,藺幽文趕緊拉著司空臨向后退去,一面書架發(fā)出掙扎呻吟聲,猛地自二人眼前傾倒摔下,上面的瓷瓶粉碎炸開,露出里面裝的一粒粒丹藥,滾落到藺幽文的靴子前。
司空臨無奈地笑了笑道:“這是突然來了什么戲嗎,沒想到還能正好被我們趕上呀。”
幸好,這兩人打起來似是顧及著什么一樣,并沒有使出全力的樣子,打斗時自然而然流出的威壓也不過爾爾,藺幽文二人倒也沒感覺哪里不舒服,正常地左避右閃,也沒有什么危險。
“當心啦?!?p> 只見灰袍起起伏伏,從里面迸出一股股氣流,袍子下擺又好似海草似的不斷向前試探伸展,飄飄乎乎間卻把又一盞瓷瓶從格子櫥上揮下。
藺幽文腳底立時一擦,趕忙湊到格子櫥邊,手迅疾向前一撈,拿過瓷瓶又向旁邊歪倒的桌上隨便一放。
“唉,真是煩啊?!?p> 又見俞啟臉色冰冷,上半身還是挺直站著那里,好像在擺著什么架子,裝什么譜一樣,只肯用著一只手,不斷碾壓空氣成拳,向前擊打開來,卻不小心又帶過唯一還擺正的那面書架,“咕咚”向下傾斜。
司空臨趕緊伸手扶上,左腳接住一盞花瓶,右腳又緊急踢正幾個雕塑,頭往旁一頂,又將一個小小香爐在半空中撞正角度,穩(wěn)穩(wěn)當當落在地上,里面的香灰都沒有散開一點點——
灰袍卻好似展翅一樣猛地甩開,帶過藺幽文搶救下來的瓷瓶,重重打在了香爐之上。
“咔嚓?!?p> 藺幽文臉色沉下,看著裂開縫隙散在一起的香爐瓷瓶,不由得在伸腳撩撥黝黑香灰,泄憤似的踢向了灰袍里面。
“你究竟是誰?”
灰燼如墨一般散開——
濃密的灰塵被輕風吹得低低滾起,在石碑間來回盤動,仿佛就像是一層紗,給這里更添了一分朦朧詭譎。
有一件灰袍正飄在石碑正上方。
灰袍空空蕩蕩,怯怯旋動,仿佛就像是沒有一點份量似的,揮了一下又一下,似有似無地拍打在他的臉上。
他在對著灰袍歌唱。
“求求您,求求您,看一看我們兄妹?!?p> 幽深的黑夜溫暖地包圍在他的身上,沒有人回應(yīng)他!他半蹲在石碑旁,臉頰幾乎就要貼上碑面,一股股熱流涌上他的心頭,他似是臉紅,似是有些興奮,身上一陣又一陣接著起著戰(zhàn)栗,他在繼續(xù)歌唱。
“您在聽嗎?”
他眨了眨眼睛,瞳孔虛虛看向前方,沒有東西可以讓他聚焦,一切都像是化在了深黑色的柔滑絲綢里。
他只能慢慢攤開手心,一點點平穩(wěn)貼在地面,似乎是在萃取著地面下方傳來的絲絲涼意一般,泛紅的臉頰上的血絲終于可以稍稍消去一點。
似乎還是沒有人回應(yīng)他。
他神情平穩(wěn),仿佛從來也不知道尷尬是什么東西似的,繼續(xù)絮絮叨叨說著話:“求求您求求您,若是您還在,請你快些回應(yīng)我?!?p> “呼…………”
風輕輕動了,灰袍仿佛晃了一下,又仿佛從頭至尾一點動靜也沒有。他睫毛輕顫,迷茫地感受著手掌傳來的冷意,又與心中的源源不斷的熱意混在一起,不斷攪動著他的腦袋,他覺得更加興奮了——
“求求您……”
“呼?。 ?p> 忽然,細風漸成狂風,直接掀開了夜色一角。
灰袍在半空中猛地抖動了一下,仿佛有個透明的人突然出現(xiàn),從下面鉆進,完全撐起了這件袍子,拱起了筋骨,抬起了血肉,化出了皮膚,只是稍微搖晃一圈,便變成了一個人形,浩浩蕩蕩襲在他的眼前。
他驚喜道:“您來了!”
灰袍向下一晃,又“呼”一聲飄到他的臉前。
微風代替呼吸,夜色代替雙眼,他只覺得袍子里似乎有一個看不見的人正在看著他,虛無的視線似乎在盯著他的臉。他突然間就只覺得滿臉通紅,渾身發(fā)汗,興奮地就要大喊大叫,幾乎控制不住自己!
他真的叫了出來:“您來了,您來了,您是來救我們兄弟姐妹的嗎?!”
灰袍里的透明骨肉似乎沖著他點了點頭,是的,我們是來幫你的?;遗鄯路鹗窃谶@么說,他就仿佛這么聽見了!他張開手臂,繃緊渾身上下肌肉,使喚起因為蹲在地上而麻木的雙腳,跌跌撞撞地擁向黑袍,心也仿佛被浸泡在蜜糖里,無聲地大喊:
“您來了,您來了,過了這么久,您終于來了!你是看我們飽受欺凌,還是看我們吃盡苦頭?我們終日碌碌而不知所謂,每日里茫然地望著太陽發(fā)呆,是不是就是這樣無趣的生活,也和您現(xiàn)在的處境一樣,讓您對我們落下了一絲同情?!”
“唰——”
他猛然撲了一個大空,手臂倏忽落空,兩邊灰袍向下癟下,直接被他卷入了懷中,大力無處可接,身體失去了平衡,他揣著松松垮垮袍子就要跌下,他只能看到一片灰色撲到他的臉上,反沖騰起裹向了他,究竟是誰撲向了誰?!
“砰!”
皺巴巴的灰袍平直鋪開,落在地上打了一個滾,將他猛地吐了出來,呈現(xiàn)在眾人眼前。
大弟靜靜地躺在書房正中,灰袍在他身下散開,就像是一張?zhí)鹤愉佋诹松淼紫?。若不是他臉邊還有些面具碎片,身上看起來狼狽不濟,倒是顯得像是他故意在父親書房里撒潑賣嬌一樣,故意過來找存在感。
可惜,事情并不是這樣。
藺幽文和司空臨一左一右,蹲在了他的身邊,藺幽文雙手撐著臉,撇撇嘴道:“怎么是你?”
司空臨笑咪咪道:“俞二哥,你有沒有事呀,怎么伯父只是手揮了一下,你就已經(jīng)倒下?有事你千萬要說啊。”
大弟的牙齒忽然打起了磕絆,“咯吱咯吱”作響,直聽得藺幽文嘴巴也開始發(fā)酸。他卻還是沒有說話,脖子卻畏畏縮縮向下佝僂去,拳頭死死捏緊,眼睛里似乎含著淚水,叫人看不清他究竟是包含恨意,還是心懷悔意。
俞啟站在遠處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道:“響兒,你怎么在這里?”
大弟的眼睛似乎也往俞啟方向瞥了瞥,卻又立即轉(zhuǎn)回正上方,看著天花板,牙齒抖得更加厲害,身體似乎也正在發(fā)涼,嘴唇白得幾乎就像一張宣紙。
藺幽文看著俞啟手心里隱隱藏著的玉佩,不冷不熱道:“俞伯父,你把令郎給嚇到啦。”
俞啟口氣冷淡,道:“是嗎,這么點事也會嚇到嗎,我看他剛才攻擊這里時,倒很是囂張嘛。不會嚇到的,我的孩子,我自然清楚?!?p> “別說了!”
大弟猛然坐起身,雙臂突然發(fā)狠用力推向藺幽文,雙腿猶自打著磕絆,著急地邁開腳步,掙扎著向書房門口跑去。
藺幽文閃身一讓,手卻飛快閃出,猛地抓住大弟袖子,另一只手輕輕松松往他腰后一抓,就已似抓小雞似的把他擒在身前,撇撇嘴道:“你走什么?”
大弟眼眶發(fā)紅,惡狠狠地瞪了藺幽文一眼,大聲道:“你放開我!”
司空臨笑了笑道:“好。師姐放開你,換我來抓你吧?!?
世木蟲
大家元宵節(jié)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