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來年開了春兒,夏大海家的雞場和新房修建的項目幾乎是同時搞起來的。
六間雞舍都開起來,原先試手兒時買的設(shè)備肯定就不夠用了??咳斯ひ昏F鍬一鐵鍬干累癱了也出不了多少活兒,混料拌料肯定就得上機器了;儲料的大鐵皮桶子也得多預(yù)備幾個,雖沒幾個錢,但也是一筆花銷;空著的四個雞舍也得成建制的購進一批籠子,就算買二手的起碼也得是八九成新。原先買的雞籠子糟賤了不過一年光景就銹的掉渣渣了,再置辦那些硬件兒夏大海也不敢再尋摸便宜貨,用不了幾年就得再換一批合算下來還不如買全新的劃算,不過有合適的次新貨夏大海也不想多花一筆冤枉錢,畢竟要花錢的地方還有很多,該省的地方還是得省著些。最后的結(jié)果就是原先開起來的兩舍雞窩籠子沒有換新的,新開起的四個雞舍又安置了一批不至于太老舊的舊籠子。等所有的家伙什兒都安置妥當(dāng)后,接下來的重點就放在了春雛兒的引進上,等開支了那筆花銷,夏大海積攢了好些年的家底兒就肉眼可見著空了。
春雛兒引進來的前一個月,負責(zé)新房修建的工程就動工了,至少在地基打起來的那段時間,夏大海還沒覺出緊巴,起碼大的開銷在那段時間還沒有顯現(xiàn)出來。村子里的土不值錢,多墊幾斗也傷不了筋骨,真正花錢的地方都在后頭。等負責(zé)工程的包工頭兒把一張清單擬好擺在夏大海面前后,夏大海才算真真兒的覺出來錢不禁花??粗且涣飪簲?shù)字,愁苦的他整宿整宿的睡不著,雖是花在自個兒身上,但有只進不出那股子窮人思維的夏大海只要是花他攥在手里的錢時就總感覺心口上有把刀子在剜肉,疼得不要不要的。不過該開銷還得開銷,掐出血咬碎了牙也得囫圇著吞下去。等按人家的條子把物料置備齊整,夏大海的兜兒里就再掏不出一粒米了。
好在家里的兩舍籠雞還能下蛋,起碼能穩(wěn)定家里的開支,地里打下的糧食也能應(yīng)付一陣兒畜生的吃食,養(yǎng)殖成本起碼能省上不少。原本不用這么緊巴,要再緩個兩年時間夏大海也不至于有當(dāng)下的愁苦。
場子里新開起來的四籠雞崽子就得另想辦法了,原本只有做一件事兒的錢,現(xiàn)時卻要做兩件,原本的富裕就變成了不夠,且遠遠不夠。錢不夠用,夏大海兩口子也只得想法子出去借,好在鎮(zhèn)上的銀行有針對農(nóng)村養(yǎng)殖戶的低息貸款,雖得多花幾千塊的利息,好在不用欠人人情,夏大海也張不了因為修房子堵窟窿得借錢的口,人活一輩子總歸要個臉面,夏大海又是那種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
等王秀芝兩口子從業(yè)務(wù)大廳辦好貸款,拿著單子出來,夏大海半笑著對女人說:“以后就算是兌上饑荒咧。”
王秀芝沒有夏大海般的小家子氣,遇事兒做人方面有時候比男人們都敞亮,“有甚,看你那副小家子氣模樣兒,能做球成甚大事咧?!?p> 那點兒饑荒確實沒啥,等雞場有了效益,最多兌個一兩年光景,行情好的話,一年就能還清。至少場子里的一籠籠牲口能源源不斷的產(chǎn)出金蛋,而且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好,想到這些起碼能給兩口子添些底氣。
小雞崽子引進來后,夏大海明顯的更忙碌了,六個籠子都開起來,即使已經(jīng)老到的他也會覺的力不從心,每天好似總有忙不完的營生,還好自家女人實受,能吃了苦,可以頂半個男人使喚,要不光靠自己打理那幾千張口的吃喝拉撒光是想想他都虛的慌。夏大海也盡心賣力,畢竟一家老小的生計都在那幾籠畜生上,不賣力些又怎么能指望它給自己下金蛋呢。
房子蓋起來前的幾個月,夏大海一家四口就蝸居在場子邊的兩間磚房子里,好在天兒已經(jīng)暖和了起來,夏天也住到了鎮(zhèn)上的中學(xué),也就禮拜六日回來和父母擠擠。那張小雙人床三個人睡倒也不覺得擁擠,四個人睡就有點兒憋屈了。等天兒徹底暖和起來后,夏大海就住到了外屋的單人床上,獨睡一張床自個兒也自在些,里面的母子三人也不覺的燥熱。就是養(yǎng)殖區(qū)的蚊蟲總能鉆進透風(fēng)的磚頭房子里,內(nèi)屋還好些,有塊兒簾子遮著,紗窗也密封的完好。外屋就操蛋了,總進進出出的走動人,做活兒時替洗的衣服味兒也總引過來那些撲棱著翅膀的蚊蠅臭蟲,點了蚊香也不頂球事兒,夏大海那個夏天幾乎沒睡過幾個好覺。
工程隊打好地基后的幾個月時間里,夏老漢總過去場子里轉(zhuǎn)悠,盯盯進度,或和那些工人們嘮嘮閑磕兒,大兒子場子里的活計就沒摻手了,夏大海也用不著,總讓老頭兒找塊兒涼快地方呆著。每次過去,老頭兒都會裝上兩包好煙,發(fā)散給工人們讓對方多費點兒心。有時候包工的工頭兒看夏老漢閑的慌,也會指派些活計讓老頭兒給做做,或是讓燒點水提來給工人們喝,或是讓接上水管兒給紅磚澆澆水,老頭兒也樂的伺候,想著省個小工費在這些個小事兒上,又能給大兒子省下兩天小工的開銷,再說拉個水管也費不了老頭兒多少力氣,搭把手兒的事。看這一家人實在,做活兒的伙計們打了包票,說用不了幾個月,就能讓房子住上人,最多到初秋。
夏老太倒是一次都沒過去,她的脾氣就那樣,家里眾人都知道,劊子手把刀架在頭上也不會低下一寸。每次老頭子回去都會嘮叨幾句場子里進行到什么樣子了,老太太就那么靜靜的聽著,也不打斷男人的發(fā)言,幾十年的老夫妻,兩口子心里都跟明鏡兒似的,夏老漢就那么一直叨叨給老伴兒聽,生怕遺漏了什么,等沒什么好叨的了,沒幾天老頭兒就又揣著兩包煙去了村子?xùn)|頭的場子里。
村兒里施工隊做活兒確實利索,地基打起來沒多久就修起了框架,水泥封了頂后,原本雞場邊兒上的那塊空地就有了新院子的模樣兒。割門窗的木匠有了做工的條件,也就是夏天最酷熱的那幾天。等紅磚框架里面面摸了灰,刮了白,走了線,地面兒上鋪了磚,門窗安置便宜,夏大海一家就住進了新家,那會兒也不過才秋初,終是工頭兒沒食了言,夏大海一家人沒受了冷凍。至于裝潢吊頂風(fēng)干等幾月再處理反而更好,也就沒有立馬安排上。
住進新房當(dāng)天的夏大海就在幻想,等房子有了樣子,再把全新的家具電器擺弄上,村兒里任誰見了都不敢低看他兩眼。
到后來房子徹底有了樣子,拖了整整五年,這還沒算上家具的采買。要算上沙發(fā)彩電新柜架的安置,新房子有了新樣子還得再推上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