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大義滅親

　　安景琛從容不迫的走了進(jìn)來，“販賣者，必然從中牟利，學(xué)生方才在外聽了半晌，得知安氏并未從中牟利，算不得販賣。

　　所謂販私鹽，無非是一時心軟，幫了不該幫的人，反被倒打一耙，明明只是鄰里之間的互幫互助，大人非得定為販私鹽。她的罪名一旦成立，今后誰還敢再行善意之舉的助人？

　　罪名若是成立，會有許多人有樣學(xué)樣的，為了達(dá)到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而行誣告陷害之事。長此以往，世風(fēng)日下人心不古，道德倫理一旦被踐踏，便很難再回去。還請大人三思，莫要助紂為虐的，淪為千古罪人……”

　　喬木瑤明白他的意思，這不就和后世那些扶倒地不起的老人，反被訛詐醫(yī)藥費(fèi)一樣。

　　鬧到法院后，扶人者反被判賠付醫(yī)藥費(fèi)，長此以往即便看到有人倒在自己面前，大家也不敢伸出援手，因?yàn)橘r不起??！

　　據(jù)她所知，這個世界律法分明，還真沒有這樣的情況，可安景琛小小年紀(jì)就有這般見地，還真是讓人意外。

　　一直以為他是個只知道讀死書的書呆子，聽著他滔滔不絕的辯論，喬木瑤突然對他刮目相待，原來這冰塊臉并不呆啊！

　　讀書人的造化不容小覷，有人“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此子風(fēng)流倜儻而又俊秀非凡，他日若有大造化，自己此番的判決，豈不成了拿捏的把柄？

　　且他的每一條辯論都有理有據(jù)，縣令不敢妄下定論，開始仔細(xì)斟酌起來。

　　里正進(jìn)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自己寄予厚望的兒子，得知?？〗苣潜蛔岬帽乔嗄樐[的臉，竟然和喬木瑤有關(guān)。又從兒子口中得知，那女人竟然在城里敗壞他女兒的名聲，當(dāng)即就生了弄死她的沖動。

　　眼看這販私鹽的罪名就要坐實(shí)，喬木瑤也將被判處死刑，誰知這安景琛竟然突然殺將出來。

　　不是說他們兩口子不合？

　　不是說他恨不得立刻休妻？

　　見縣令大人臉上的表情有所松動，他敢忙給自家妹子使了個眼色。

　　常文惠立刻將頭磕在地上說道：“大人，鹽行里的鹽巴是143一升，徐冬枝已經(jīng)親口承認(rèn)，她給了喬木瑤145文錢，這一升多賺2文，五升就是十文哩。

　　那些沒有手藝，身強(qiáng)力壯的小伙子，一日工錢也不過十文。喬氏有馬車接送，每天若是捎上個五六升鹽巴，一天就可輕輕松松賺個學(xué)徒的工錢，這可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啊，怎么就算不得販私鹽？”

　　鹽巴確實(shí)是143一升，至于冬枝給了多少個銅板，喬木瑤因?yàn)樘^相信，根本沒有刻意去數(shù)。

　　可她哪里會知道，徐東枝當(dāng)時會藏著這樣的心思……

　　正想著該怎么應(yīng)對，突然聽得縣令問道：“安喬氏，可有此事？”

　　徐冬枝若是有心加害，即便自己不承認(rèn)，她也有辦法證實(shí)自己給的是145個銅板。

　　喬木瑤只好照直說道：“當(dāng)時我急著來城里，加之相信她的為人，并沒有數(shù)?！?p>　　“安公子，喬氏都承認(rèn)自己沒數(shù)，而徐冬枝又已證實(shí)她給的是145個銅板，如今販私鹽的罪名已成立，你還有什么話可說的？”

　　縣令大人好笑的看著安景琛，心想著方才你說我助紂為虐，這下應(yīng)該無話可說吧？

　　安景琛有些傻眼，心想著她這幾日伶牙俐齒，頭腦清晰，本以為總算開了竅，可在這種關(guān)鍵的時候，怎么就犯了傻？

　　“當(dāng)事人徐冬枝沒在場，誰能證明她的說辭就是真的？”安景琛眸光幽深的朝著常文惠看去。

　　“你這孩子！”常文惠藏在衣袖下的雙手緊握成拳，極力克制著自己憤怒的情緒，“我此番大義滅親也是為你好啊，日后若是查出她販賣私鹽，你的科考資格被取消，到時候上哪兒說理去？這次咱們主動上報(bào)，雖說有些不近人情，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常文惠堅(jiān)信女兒的說辭，她也相信知書達(dá)理的景琛，不會喜歡這個只會干粗活的女人。可讀書人一旦做出拋棄發(fā)妻的事，必然成為人生的污點(diǎn)。

　　她方才故意加重“大義滅親、為你好”的讀音，就是想提醒他，此番若是坐實(shí)了喬木瑤的罪名，他也能名正言順的擺脫這位糠糟之妻。

　　安景琛哪里不知道她的用意，但依舊裝糊涂的說道：“娘的好意兒子心領(lǐng)了，可事實(shí)就是如此。畢竟徐冬枝不在場，我是她的夫君，若我一口咬定只給了100文錢，是不是也可以作為證據(jù)？”

　　縣令再拍驚堂木，“放肆，公堂之上，豈容你兒戲！”

　　“大人，我可以證明常文惠說的是真的。當(dāng)時是我親自問的，徐冬枝確實(shí)說是給了145文，村里好多人都可以作證?！背９鸹ò杨^磕下來說道。

　　“不錯，我確實(shí)給了145文！”

　　汗流浹背，累得氣喘吁吁的徐冬枝，提著一個小布袋滿是疲憊的走了進(jìn)來。

　　“因?yàn)樯洗钨I的鹽巴是145一升，幾個月沒有去鹽行，我不知道當(dāng)下鹽巴的價格?！?p>　　徐冬枝滿是歉意的看著喬木瑤，“我給她銅錢的時候，她確實(shí)沒有數(shù)，走在大樟樹下遇到她們盤問，我就照直說了，誰知竟然釀出這等禍?zhǔn)?。木瑤給的鹽巴比鹽行要足，回去后我特意過了秤，發(fā)現(xiàn)竟然多了半斤?！?p>　　徐冬枝卑躬屈膝的，將那袋鹽巴呈了上去，“中午吃了一頓還剩下這么多，大人若是不信可當(dāng)面稱重?！?p>　　主薄拿出秤一稱，發(fā)現(xiàn)正如她所言多了半斤，若是折合市價還不到140一升，這哪是販賣私鹽，分明是折本的買賣。

　　販私鹽的罪名不成立，喬木瑤被當(dāng)場釋放，里正和常桂花等人很不甘心，可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離開。

　　還以為冬枝和她們聯(lián)手加害自己，誰知道她會連滾帶爬，走上十多里山路，特意來為自己開罪。

　　喬木瑤握住她的手，心里是說不出的感激，心想著這次總算沒有幫錯人。

　　出了衙門才發(fā)現(xiàn)外面的天早就黑了，喬木瑤本想雇輛馬車和冬枝一道回去，可她卻說要去親戚家投宿。

　　這次多虧了景琛，要不是他熟諳大成律法和鹽鐵律，據(jù)理力爭的為自己辯護(hù)，哪兒那么容易脫身？

　　里正等人已駕牛車離去，送別了冬枝嫂，兩人就這么默默的走著。

　　寧靜的夜空下，空曠的街頭行人寥寥，感受著彼此幾不可聞的呼吸，空氣似乎變得微妙，像是某種曖昧氣息在涌動。

　　“你……”

　　“你……”

　　幾乎是同時開口，安景琛一愣止住了聲音，喬木瑤本想停下來讓他先說，誰知他也閉了嘴。

　　空氣仿若凝滯了一般，再次陷入先前那種尷尬的死寂。

　　喬木瑤愣怔片刻，方淺淺一笑，“還是你先說吧?！?p>　　“你……打算去哪兒？書院似乎關(guān)了門?！卑簿拌÷詭Т判缘纳ひ袈犉饋砀裢鉁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