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即是仙
破廟大殿上，一片漆黑。
村長跪在神臺前，身后三個中年村民瑟縮地跪在大殿上。
俗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但這幾名村民可算得上是大虧特虧。
他們今天來這廟里，就是要干一件傷天害理、違背人倫的壞事——為了一己私欲，要將大活人扛回去活埋。
若是在弱肉強食的荒野上，詭計、謀殺、暗害都是常事。
可是對于這些繼承了靈田的村子來說，他們不需要干這些鋌而走險的勾當(dāng)，絕大多數(shù)人還是老實本分的，靠著村里靈田出產(chǎn)的糧食度日。偶爾在村子附近獵到些弱小的低級妖獸，還會帶回去村和鄰里分享。
然而近年來，靈田出產(chǎn)每況愈下。不少村民走出村子，想要在外面謀生，卻大都一去不回，喪生在詭譎狡詐的荒野上。
直到上個月，村里每個壯年分到的糧食還不到往日三成，連碗稀粥都喝不上了。
村長將村里經(jīng)年累月傳下來的幾百本厚厚的村志翻找了個遍，終于在三百多年前的某篇記載中看到，昔日靈田枯竭，顆粒無收，乃活人做肥料，復(fù)得繁盛一時。
為了全村活命，村長頂著無數(shù)質(zhì)疑和反對的聲音，拍板決定動手。
第一次動手，村民們極為小心，一連幾天遇到來破廟里投宿的山寨修士、流浪拾荒客，都沒敢下手。
這一日，見許寒沒帶兵器，對這一帶又似乎不是很熟悉，這才決定下手。
沒想到，反而招惹了更大的禍患。
一進(jìn)大殿，見到捆妖繩被掙脫，村長本以為是惹到了一位凝元期的高手修士?？墒呛竺嬉姷狡茝R內(nèi)外風(fēng)雨大作，異象交加，還有那具像是土地的詭異尸體……
他們幾人徹底陷入了崩潰。
即使是上古傳說中筑基、結(jié)丹的修士，也不能弒神誅仙吧？
有這般手段的，只怕已經(jīng)不是什么人類修士……
而是哪位神仙降臨！
看著下面不住跪拜，疑神疑鬼的村民們，許寒腦海中忽然冒出了一個想法：
土地已死，既然他們認(rèn)為我是神仙，那我便做這靈沼村的神仙又如何！
許寒從房梁中輕輕躍下，落在大殿外側(cè)，山門之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地仙兵解的緣故，此刻破廟外風(fēng)雨交加，雷電大作。
在衍虛訣的加持下，他已經(jīng)有了煉氣期修士的輕靈身法，落地時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許寒看著眼前的四位村民，冷冷道：“起來。”
村民一齊轉(zhuǎn)過頭來，見他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自己背后，盡皆大驚失色，連忙轉(zhuǎn)過來伏地而拜。
村長認(rèn)得這就是昨夜被自己下毒迷暈、捆綁在廊柱上的那位年輕人，嚇得魂飛天外，伏地叩首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還望仙君恕罪！”
許寒怒道：“本仙下界公干，路過此廟，本欲歇息一番，卻被爾等如此沖撞。忤逆上仙，可知何罪？”
心念一動，放出強大的神識，威壓眾人。這幾名村民最多不過鍛體期一二層的修為，和許寒差著兩個大境界。
村民們哪里受過這等恐嚇，一顆心砰砰直跳，快要從腔子里蹦了出來，嘴里泛著膽汁的苦味。
村長勉強鎮(zhèn)定心神，顫抖著答道：“此事……此事全是小人主意，小人……小人愿一力承擔(dān)，只求仙君放過村里其余村民……”
許寒看著村長這老頭，思量著后續(xù)計劃。這村長對村民頗為愛護(hù)，在村中人脈又廣，與其殺了他，倒不如用他。
只不過，還要再敲打一番。
“大膽，安敢討價還價！”許寒怒喝一聲，威壓又強了數(shù)倍，只聽咚地一聲，最東邊趴著的漢子眼睛一翻，昏了過去。
村長和剩下幾人只是不住叩頭。
許寒冷冷地說道：“不敬上仙，乃是逆天大罪。本仙本欲滅了全村……”
咕咚一聲，又一人口吐白沫，癱在地上。村長磕頭磕得頭破血流，不住念叨：“求上仙開恩，求上仙開恩……”
“不必多言，本仙心中已有決斷。你這就回村，將村民全部帶到這廟中。若是敢少一個，后果如何，你心里應(yīng)該清楚?！闭f著，許寒手一揮，一股勁風(fēng)將村長從地面托起，讓他跪不下去。
村長見他手段，就連村東十里處古華寨凝元期的馮寨主都沒這本事，定然是神仙無疑，連忙點了點頭：“上仙稍候，我這就去喊他們?！?p> 一轉(zhuǎn)身，冒著廟外的大雨去了。
說來奇怪，這風(fēng)雨僅限于破廟外的一里大小，離得稍遠(yuǎn)，走出一道雨簾，外面便是晴天白日，天朗氣清。
村長不敢耽擱，回屋取了面銅鑼在村巷里敲打吆喝，沒多一會就將全村上下七十余口人都帶到了破廟前。
不等老頭通報，許寒遠(yuǎn)遠(yuǎn)在大殿里，就悠悠喚道：“進(jìn)來吧！”
眾村民驚愕不已，一個個推推搡搡畏畏縮縮地走進(jìn)了破廟。
村長乖覺得很，不等許寒開口，主動扯著老嗓子吆喝道：“大伙兒，上仙駕臨咱們村，咱們有失遠(yuǎn)迎，開罪上仙，實乃罪過，大伙兒給上仙磕頭了！”
下面黑壓壓的人群便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叩起頭來。人群中那個小姑娘偷眼瞧許寒，卻被許寒余光瞟到，嚇得她趕緊低下頭去。
許寒心想，你這老頭倒是會避重就輕，一句話就將害命換成了有失遠(yuǎn)迎。話說古代帝王享受萬民朝拜，便是這等感受嗎？
面色一沉，說道：“本仙下凡公干，路過此村，卻險些被爾等暗害，若是依天庭律例，要誅滅你們?nèi)澹 ?p> 村民們被許寒威壓所攝，癱倒了一大片，嘔吐哭泣者不計其數(shù)。
角落里，忽然有個老婆婆爆發(fā)出一陣哭泣，罵道：“你這個糟老頭子，不聽我的勸，偏偏要干什么活埋人的勾當(dāng)，這下上天降罪下來，禍及全村了！”
村長老頭子抬頭看了老婆婆一眼，眼神中帶著眷戀與決絕，緊接著轉(zhuǎn)過身，向許寒拜伏道：“請上仙開恩，此事僅老夫一人主謀，與旁人無干。老夫愿以一人之命，換全村平安！”
此言一出，全村震驚。他們平日里素來覺得村長老頭軟弱無能，放任靈田枯竭卻沒有辦法，沒想到生死關(guān)頭，竟然能舍生取義，拯救全村。
老婆子在地上蹣跚著爬行過來，和老頭并肩跪在一處，眼神中澄澈如水，帶著堅定：“老婆子我也愿一同赴死，以換其余人性命?！?p> “讓一讓……”許寒微微抬頭，只見遠(yuǎn)處，穿紅衣的小姑娘也從人群當(dāng)中擠了過來，哭道：“爺爺奶奶若死，我也不愿獨活?！?p> 老婆子輕撫小姑娘的頭頂，柔聲道：“你年紀(jì)最大，要好好撫養(yǎng)弟弟們長大。乖乖地，去吧?！?p> 聞言，臺下眾人里不少都哭泣了起來，大殿之上哭聲一片。
許寒想起曾經(jīng)聽到后院中他們的談話，這村長一家似乎是收養(yǎng)許多父母喪生在荒野上的孤兒，也就是昨晚在破廟中看到的那些孩子。
威風(fēng)逞得差不多了，接下來，要開始收買人心。
許寒嘆道：“爾等雖犯重罪，但本仙平素最好忠義之人?？丛谶@三人面上，本仙便寬恕爾等罪過！”
眾人臉帶喜色，紛紛在地上叩頭：“多謝上仙！”
等村民足足叩了八個頭后，許寒這才說道：“罷了，仙凡有別，不必多禮。起來吧！”
眾人只覺得迎面一股和煦暖風(fēng)吹來，膝蓋處仿佛被一雙手托著，跪不下去。相互對視，原本不信這年輕人是上仙的，也多信了三分。
許寒肅然道：“不過，本仙要與爾等約法三章，若再敢違背，定不輕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