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窮乞丐
自己吃著飯喂著狗。
冷不丁的被別人這么死死盯住自己。
張丹青的心理顯然有些不大好過。
警惕的抬起頭來,望著眼前的這個自稱廖忠的年輕書生。
放下手中的食物,張丹青輕輕咳了咳一聲:
“兄臺有事嗎?!”
一直死死盯住張丹青的廖忠,嘴角揚起了一絲絲微笑。
一絲絲不怎么討人喜歡的得意微笑。
只見他漫不經(jīng)心的坐在了張丹青的旁邊,仿佛就像是相交多年的老友一樣,那么的自來熟,那么的毫不客氣。
言語之間爽朗的笑道:
“如果廖某沒猜錯的話,閣下便是張丹青吧?!”
有些警惕的摸了摸身邊的大黑狗。
張丹青有些哭笑不得,也有些警惕:
“何以見得?!”
嘿嘿一絲苦笑,廖忠朝著客棧的店小二揮了揮手,大聲的嚷嚷說道:
“嘿,小二!
這桌,給我端些好酒好肉,今日我要與老友痛飲上一杯!”
靜靜的看著他一番表演,張丹青不言不語,就這么一直看著他為所欲為。
而廖忠也意識到了自己行為上的尷尬,一臉親昵的抱起了張丹青身邊的那條大黑狗:
“小黑呀,分別多年,你就不認(rèn)得我了嗎?!”
說吧,還和那條大黑狗開始擦了擦臉。
一副很是熟悉而又親昵的樣子。
這幅場景看的張丹青頓時一臉懵逼不已。
有些后知后覺的驚恐站起身來:
“我剛剛聽到你在門口說,你來自湖南?你也姓廖?
看你這和這條大黑狗如此熟悉,
莫非……?”
鄭重的點了點頭,廖忠一臉肅穆地站起身來,朝著張丹青恭恭敬敬的抱拳彎腰行禮:
“丹青兄猜得沒錯,在下正是婺源知縣廖懷年的兒子,湖南廖忠!
我們在家鄉(xiāng),聽得父親被害的消息。
便即萬分火急的趕往了婺源縣。
隨后又趕到了徽州知府衙門。
這才得知……
家父竟然已經(jīng)在婺源任上遇害了。
而破獲此案的,就是丹青兄。
那具尸骨的絲綢衣物,正是家父所有。
難怪這么些年來,家父都不曾與家中有任何書信來往。
我們倒也沒有任何起疑。
只當(dāng)做是,他作為地方官太過忙碌的原因。
倒也不曾留意過。
可誰知……誰知……
我那可憐的父親,竟然已經(jīng)被山賊給謀害了。
而這可惡的山賊,居然還……還敢冒充家父,大搖大擺的走到婺源縣衙,做起了官來!
若非兄臺路過婺源縣,并且機警地破獲了此案。
我們廖家上下,只怕還是要蒙在鼓里!
恰巧!
我正好上京趕考,就想過來見一見丹青兄!
別無他事!
就希望能夠?qū)3痰漠?dāng)面拜謝!
聊表心意!”
……
原來如此。
張丹青一陣哭笑不得,難怪對方一上門就打聽自己的行蹤。
搞了半天,這家伙竟然是婺源之縣廖懷年的兒子。
無所謂的擺了擺手,張丹青關(guān)心的看著對方:
“令尊下葬了嗎?!”
廖忠點了點頭:
“家父的喪事,我打算回鄉(xiāng)再辦理。
畢竟家父已經(jīng)遇害多年。
而如今我廖家,正急需一個官身。
若我此番進京趕考,不能中的一個進士的話。
家中產(chǎn)業(yè)怕是沒人鎮(zhèn)得住。
所以家母再三叮囑,希望我安心備考。
一切等考完以后,再把父親的棺槨運回湖南,然后再行安葬。”
尷尬的點了點頭。
張丹青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對方。
像廖家這種經(jīng)商之家。
的確需要一個有官身的人來鎮(zhèn)住場面。
尋常人家的守孝三年。
在權(quán)宜之計下。
推后幾個月再進行守孝,倒也能夠理解。
否則一旦守孝三年。
再進行參加科考。
時間上來說就有些太耽擱了。
而家中的生意也經(jīng)不起如此的折騰。
而這種情況就叫做匿喪不舉。
匿喪不舉,也就是隱瞞父母的喪事而不辦理。
或者是光悄悄辦理喪事,而不進行丁優(yōu)守孝三年。
《禮記》曰:“父母之喪,三年不從政?!?p> 再大的官,遇到父母喪事,都要遠離官場。到父母墳前,為他守孝三年。
因此,古代部分官員為了不失去手中的權(quán)力,會隱瞞父母的喪事,由于古代通訊并不發(fā)達,朝廷也不好一一核實。
因此,“匿喪不舉”的事件,屢屢發(fā)生。
這種隱瞞父母死訊的方法,一旦被發(fā)現(xiàn),就意味著這位官員的道德缺失,是“不忠不孝”之人,將徹底無法翻身。
當(dāng)然也有個應(yīng)對的方法。
官場上稱為奪情。
而民間應(yīng)對的方法。
則是在諸多兒孫之中,挑選死者的其他的兒子或者孫子,來為死者進行守孝三年。
而不是所有的子孫。
都要進行如此嚴(yán)苛的三年守孝。
雖然這個方法得不到朝廷律法的認(rèn)可。
但在民間施行頗廣。
很多地方官府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正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吧。
……
張丹青笑了笑,倒也沒打算揭穿他。
?。ó吘?,鬼知道他家里有多少的男?。?p> 反而是廖忠一臉的唏噓感慨,對于父親的死,一直耿耿于懷。
話語間也變得激動起來:
“丹青兄破此奇案,讓家父的冤情得以昭雪。
愚兄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呢!
我走的時候匆忙,身上并沒有太多太多的錢財。
要不……待我回鄉(xiāng),取上文銀百兩,恭敬奉上如何?”
微微一愣。
紋銀百兩意味著什么?
差不多也就3萬塊錢吧。
在這種物資極為缺乏的明初。
也算是一筆大錢了。
張丹青笑了笑,輕輕擺了擺手:
“在下破此案,說白了也是湊巧,你倒也不用如此的耿耿在心。
若是真有心感謝的話!
不知這條大黑狗,能否割愛?!”
廖忠微微一愣,有些尷尬的笑道:
“兄臺若是愛吃狗肉,愚兄還是可以答應(yīng)的。
要不?我去市場買上幾斤狗肉,讓兄臺一飽口福如何?
這狗雖然離開我們兩三年了,可感情仍在!還請兄臺,莫要打他主意!”
聽了這話,張丹青不由哈哈大笑:
“廖兄此言差矣,我想兄臺討要此狗!
是因為它的忠心耿耿!
主人死了兩三年后,它都一直想要幫主人昭雪。
其忠心,千古罕見,
更何況,我發(fā)現(xiàn)這條黑狗,嗅覺極為敏銳。
是一條不可多得的良犬。
我甚愛之!想他想將他帶在身邊好生培養(yǎng)。
廖兄若是肯割愛的話,丹青感激不盡!”
聽到對方只是想養(yǎng)狗,而不是要吃肉。
廖忠這才回過神來,尷尬的笑呵呵拍了拍額頭:
“嗐!我還以為你想吃它呢!
看把我急的!
丹青兄既然想圈養(yǎng)此狗,愚兄,又有什么舍不得呢?
只要您能夠好好的善待它,我廖忠100個愿意。
絕無二話!
畢竟這條狗我們養(yǎng)了多年,他的敏銳和忠心耿耿,也是非常清楚的。
若是旁人給我提這個要求,我未必還會答應(yīng)!
可丹青兄是我的恩人,您都開了這個金口!
我豈有不答應(yīng)的道理,???
哈哈哈哈!”
眼見對方如此爽快。
兩人頓時便開始暢聊起來。
原來這個廖家。
祖輩都經(jīng)營著絲綢生意。
家里那也不是一般的富有。
人一旦富有了,自然會想著再撈一些官位。
從廖懷年到兒子廖忠。
這個念頭就一直沒有熄滅過。
難怪冒著被朝廷發(fā)現(xiàn)治罪的風(fēng)險。
廖忠也要打算隱瞞父親喪事而參加科舉。
二人談笑之間。
年齡稍大一些的廖忠,便提出了要帶張丹青出去逛一逛的提議。
說是要請他吃喝一頓。
以表心中感激。
只是稍微愣了一會兒,張丹青便痛快的答應(yīng)了。
恰好自己也要去外面買一些筆墨紙硯之類的必需品。
既然此時此刻有朋友相伴。
那就不如一塊兒出去走走也好熱鬧一番。
順便可以親眼見識一下,這個明朝初年的南京城的風(fēng)采。
畢竟剛剛在窗子里頭看外面。
隔著老遠便看著夫子廟周圍熱鬧非凡。
各處攤販和商店的叫賣聲此起彼伏。
滿滿的一股人間煙火氣。
二人帶著一條大黑狗。
就這么信步的,來到了南京夫子廟旁的大街上。
只見整條街上,堪稱人聲鼎沸。
遠遠望去,簡直熱鬧得很。
恍然一座太平盛世模樣。
這場景讓廖忠看得如癡如醉。
無他。
在封建社會的一些小地方。
是看不到這種,超大城市人流涌動場景的。
比方說婺源縣。
縣城的規(guī)模充其量也就和現(xiàn)在的鄉(xiāng)鎮(zhèn)差不多。
人口更是少的可憐。
冷不丁的來到了這大明的國都——南京城。
身在這個夫子廟最繁華的地段。
難免會有些格外驚詫。
只是張丹青的臉上就顯得有些平靜了。
畢竟現(xiàn)代社會的這種人海場景建的實在不要太多。
現(xiàn)代的現(xiàn)代化城市。
很多城市的繁華街道上。
或者一些風(fēng)景區(qū)。
數(shù)萬人聚集,那都是家常便飯。
眼下這個南京城在他看來也就有些毛毛雨了。
而大街的兩旁。
到處都是一些商家和攤販。
紛紛都扯長了嗓子,四處嚷嚷著叫賣。
叫賣聲此起彼伏,顯得倒也熱鬧。
其中有一個林氏包子鋪,嗓門叫的最大。
一張嘴,便吵得眾人,耳朵有些生疼。
“包子勒!饅頭勒!剛出籠的,好新鮮勒!”
“包子勒!饅頭勒!剛出籠的,好新鮮勒!”
就在這時。
人群中,一個乞丐衣衫襤褸的鉆了出來。
一只腳一瘸一拐的。
艱難地捧著一枚銅錢,走向了包子鋪。
嘴唇有些拘謹(jǐn)而又哆嗦說道:
“老板,我這剛好有一枚銅錢,你看能換個饅頭不?”
那包子鋪的老板冷眼的看著這個渾身邋遢的乞丐。
一臉嫌棄的,小心翼翼接過他手中的那枚銅錢。
輕輕拋了拋。
正準(zhǔn)備放到自己腰間的錢袋里。
忽然尖叫的,又拿著那枚銅錢大喊起來:
“哎呀,你這枚銅錢可不管用呀。
你這個是至正通寶,是元朝的銅錢耶!
我們現(xiàn)在可是不收的。
不好意思,你這個生意我實在沒法做喲!”
接過包子鋪老板拋過來的一枚銅錢。
那名乞丐滿臉不可置信地拿著銅錢,翻看了一番。
猛的驚醒說道:
“不對呀,我剛剛給你的銅錢,字樣花紋和這枚銅錢都不一樣。
老板,你是不是把我的銅錢給調(diào)包了?!
這可是我一天的飯錢呀。
老……老板,你可不能這樣子!”
林氏包子鋪的老板勃然大怒,惡狠狠地上前,一把將那個渾身衣裳破爛的乞丐推翻在地。
眼睛氣的圓鼓鼓罵到:
“你個撲街的死乞丐,大爺我開著這么大個包子鋪,難道還會昧了你一枚銅錢嗎?
滾滾滾,有多遠滾多遠!”
眼見林氏包子鋪老板對乞丐大打出手。
人群里,許多人便開始圍觀起來。
紛紛指責(zé)包子鋪老板的不仁舉動。
一個氣質(zhì)溫潤的少婦走過門前,也出聲說道:
“林老板,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這名乞丐的那枚銅錢。
就是小女子賞的!
我明明是給了他一枚洪武通寶。
你怎么能將用不出去的元朝至正通寶,給調(diào)包了呢?
開門做生意,講的是一個誠信。
你如此經(jīng)營,怕是可不行喲!”
……
面對群眾的圍攻。
誰知那老板依舊不肯示弱,叉著腰瞪著眼氣呼呼說道:
“誰說的?誰說的?!
你們誰看見了?
你們可不能空口白牙的冤枉他人!”
圍觀的群眾還真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商家。
可偏偏又手頭沒什么憑據(jù)。
便圍在他店門口,議論紛紛起來。
畢竟不能拿對方怎么著,那也只剩下了口頭批判。
包子鋪的老板,也罵罵咧咧的回到了包子鋪。
繼續(xù)在案板上撒起了面粉。
開始裹起了面團。
在案板上弄的噼里啪啦直響。
完全不顧店門口眾人的紛紛指責(zé)。
而被推翻在地的那個乞丐,則是哭喪著臉,跌坐在地上。
聲音低微的哭嚎著。
畢竟。,
對他而言。,又是一天飯錢沒有了。
……
在一旁看著的廖忠,氣的胸口起伏不定。
有些咬牙切齒的說道:
“這太平盛世,朗朗乾坤,怎么會有這么不要臉的人?!
開著那么大一家包子鋪,竟然還昧著良心吞下乞丐的一枚銅錢?
實在太可惡了!
丹青兄,你說這個世界上,怎么會有如此卑劣之人!”
苦笑著搖了搖頭,張丹青輕輕的拍了拍廖忠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太過激動和沖動。
只見張丹青走上前去,叉著腰裝作一副很闊氣的樣子:
“老板,給我來個大饅頭。
要白的,一定要白白嫩嫩才好吃!”
“唉,好勒!”林氏包子鋪老板殷勤的長長的應(yīng)了一聲。
連忙從蒸籠里拿出一個包子給他。
誰知張丹青滿臉不在乎的搖了搖頭,臉上分明有些嫌棄:
“得了吧!你這饅頭呀,怎么蒸的這么黃?一點都不夠白。
算了吧,給我換個大包子?!?p> 一聽對方要換個包子。
林氏包子鋪的老板,立即眉開眼笑的諂媚說道:
“唉呀,客官你真是懂行呀。
我們店的這個包子啊,那可是用的上乘的肉包的。
那味道呀,簡直美滋滋。
保證你吃了一次還想吃第2次!”
說完恭恭敬敬的給他包了個包子,一臉討好的遞到了張丹青手上。
靜靜的等待著他給錢。
可誰知張丹青在手上拋了拋那個包子。
轉(zhuǎn)身就將包子塞到了那名乞丐手上,一臉的和藹:
“一定餓了吧?!快吃吧!”
圍觀的群眾見張丹青如此豪爽。
也紛紛夸贊和熱議起來。
林氏包子鋪的老板像一只哈巴狗一樣,緊緊跟在張丹青后。
客人要把包子給誰,他管不著。
但眼前的這位客人還沒有給錢呢。
索性只好緊緊的跟著張丹青,大聲的提醒到:
“我說這位客官,包子你也拿了。
還請給錢吧!”
轉(zhuǎn)過身來的張丹青微微一愣,一臉茫然的看著這個林氏包子鋪的老板。
郁悶的抓了抓后腦勺:
“給錢?給什么錢?!
好端端的我為什么要給你錢?”
眼見對方有耍賴的趨勢。
林氏包子鋪的老板哪里肯答應(yīng)?
立即激動的瞪圓了眼睛,指著張丹青罵道:
“客官你可不能耍賴呀?!
你吃包子還沒給錢呢!”
張丹青郁悶的手一攤,一臉的無辜和委屈:
“各位鄉(xiāng)親們,大家評評理?。?p> 我那個包子明明是用饅頭換的,為什么要給錢?!”
雖說張丹青一個勁狡辯,可沒收到錢的林氏包子鋪老板哪可能善罷甘休。
鼓著腮幫子,氣呼呼說道:
“你說包子是用饅頭換的。
可你饅頭也沒給錢呀!”
一說饅頭,張丹青就顯得更有道理了:
“可問題是饅頭我也沒要啊,沒要的東西我給什么錢?!”
這……
說的好像也有道理耶。
一時間,林氏包子鋪老板頓時被張丹青給繞暈了。
一臉懵逼的抓了抓后腦勺。
滿手的面粉灰都蹭到了頭發(fā)上。
可腦袋都快抓破了,也沒想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繞。
但一想到最終還是沒給錢。
說什么也不肯讓張丹青輕易離去,便直接攔住了他的去路。
張丹青轉(zhuǎn)了轉(zhuǎn)身子環(huán)視四周,朝著圍觀的群眾大聲說道:
“鄉(xiāng)親們大家給評評理。
他說我包子沒給錢,可我的包子明明是用饅頭換的。
而且饅頭我也沒吃也沒要,那我為什么要給錢?!
鄉(xiāng)親們,大家說有沒有道理呀?!”
有道理!
有道理!
有道理!
圍觀的群眾紛紛高舉右手。
齊乎乎的為張丹青吶喊起來。
眼見有人能夠收拾這個,昧良心吞錢的包子鋪老板。,
圍觀的群眾也管不得什么道理了。
紛紛大聲的附和起張丹青的套路。
反觀始作俑者張丹青呢?
此時一臉玩味的笑瞇瞇叉著腰。
臉上皮笑肉不笑的盯著這個包子鋪老板。
哎的一聲,長嘆一口氣。
包子鋪林老板眼見自己理虧。
便悻悻地走回了自己的包子鋪。
心情郁悶的就像吃了屎一樣。
憤恨的對起案板上的面團,發(fā)起脾氣來。
氣呼呼的把面粉砸在了面團上。
頓時揚起一陣陣面粉灰塵。
眾人哄堂大笑。
眼睜睜的看著這個黑心老板吃鱉。
大概是今天最快樂的事情了。
……
而被推翻在地的那個乞丐。
則是狼吞虎咽的三兩口就吃完包子。
快步的追上了張丹青和廖忠二人。
對他們又是千恩萬謝。
……
二人一邊逛一邊聊天。
卻冷不丁地聽到,耳邊有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定睛一看。
卻是那個剛剛給乞丐施舍銅錢的那名少婦。
只見她身邊帶著個丫鬟,深深的朝著張丹青施了一禮。
聲音有些甜糯的說道:
“這位公子,樣貌英俊,聽口音應(yīng)該是外地人。
又是一生儒衫。
想必是進京趕考的舉人老爺吧?!”
和廖忠對視了一眼,張丹青滿臉茫然,親親咳了咳:
“這位姑娘,你有什么事嗎?”
那個妝容精致的少婦,低頭笑了笑:
“公子莫要誤會。
我見公子思維敏捷,才貌雙全。
特冒昧邀請公子到寒舍一聚,不知公子可否方便?!”
啥?
大街上,拉著男人去自己屋里小聚。
這女人什么來頭?
突如其來的邀請讓戰(zhàn)丹青,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趕忙擺了擺手,推說自己沒空。
可這個舉動卻讓身邊的廖忠有些生氣了。
郁悶的埋怨說道:“丹青兄,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呢?
我看這個美貌女子,也是一番好意。
你不如答應(yīng)她,晚上也有一樁艷遇嘛!”
郁悶的翻了翻白眼,張丹青。好生沒好氣吐槽說道:
“看把你能的,那剛剛你為什么不去?!”
眼見張丹青有些不高興了,廖忠趕忙解釋:
“我要是有你那般英俊,那般才智無雙。
我早就答應(yīng)了!”
弄了個自討沒趣。
廖忠也只好灰溜溜的跟在張丹青后面,不再言語。
……
望著兩人嘀嘀咕咕,一陣竊竊私語離去的背影。
那個面容精致的少婦,身邊的丫鬟嘟囔著不高興的小嘴唇,率先開了口:
“我說小姐呀,你到處去認(rèn)識這些赴京趕考的舉人。
并千方百計留他們過夜!
每每分別之時。
還一再叮囑他們,若是高中進士了,一定要回來娶您。
可這么些年過去了,愣是一個回來找您的都沒有。”
苦悶的嘆了一口氣,那個面容精致的少婦一臉無奈:
“有什么辦法呢?
眼下我能做的,不就是大海撈針嗎?
遇上了這么多個書生,他們當(dāng)中,總會有那么一兩個會考中進士的吧?!”
哎的一聲嘆息。
主仆兩人齊齊扼腕興嗟。
腦海里冒出了一個念頭:
世界上的好男人怎么就那么難找呢?
……
大街上人流很大。
逛街的人幾乎是被人流裹挾著往前走的。
張丹青和廖忠走著走著。
忽然聽的人群里,一個熟悉的聲音,扯著嗓子大聲喊道:
“抓賊啊,抓賊呀!
大家?guī)汀瓗蛶臀?,抓賊??!”
街上行人紛紛回頭望去。
只見本就有些擁擠的人流之中。
兩個男子一前一后的拼命追逐著。
前面一個干瘦干瘦的粗衣男子,賣力的奔跑著。
一邊跑,一邊惶恐的高聲呼喊:
“殺人啦,殺人啦,有人要殺我!
大家就救命啊!”
而在后面可勁追逐著的。
赫然竟是剛剛那個林氏包子鋪的老板。
只見他拿著一根搟面杖,追的是氣喘吁吁。
擁擠的人群里,追起來,本就困難。
兩人之間的速度相對也并不快。
但這么一來。
跑在前面的那個干瘦之人就顯得有些吃虧。
被前面阻塞的人群錯綜復(fù)雜的阻擋著。
壓根無法跑得多快。
很快跑在后面的包子鋪林老板便追了上來。
氣喘吁吁的揪住那個干瘦的男子。
義憤填膺地說道:
“街坊鄰居快來看呀,這人偷我的錢。
被我發(fā)現(xiàn)了。
誰幫我去報個官?!我在這里先行謝過了!”
人群里也不知道是誰嘟囔了一聲:
“哎喲喲,這不就是林氏包子鋪的老板嗎?
剛剛還見他昧了一個乞丐的一枚銅錢,現(xiàn)在竟然抓住這個身形有些干瘦的黑衣男子。
硬說別人偷了他錢,怕不是又要打別人主意吧?”
此話一出。
林氏包子鋪的老板,立刻便被羞得滿臉通紅,不知該如何辯解?
而就在這時。
那個面容極為精致的少婦也領(lǐng)著自己丫鬟走了過來。
滿臉嫌棄的瞪了瞪包子鋪的林老板:
“先前我明明投了一枚洪武通寶給那個乞丐。
沒成想,愣是讓這個林老板給沒良心換了,給換成了個不能流通市面上的至正通寶。
依我看呀,這次多半也是有詐!”
眼見圍觀群眾都來言語圍攻。
那個林氏包子鋪的老板整個人急得滿頭大汗。
不依不饒的,便從那個身形有些干瘦的黑衣男子手心里,搶過那只錢袋。
高高的舉起錢袋,大聲朝著周圍群眾嚷嚷道:
“冤枉呀!
各位街坊鄰居,這錢真是我林某人的。
這個小賊也不知是哪里來的?
從我腰間奪了錢袋,就撒丫子往前跑。
可算讓我逮著了!”
可這個包子鋪林老板雖然這樣辯解,仍然沒有群眾愿意相信他。
就在這時。
趁他不注意,那個干瘦的黑衣男子直接把包子鋪林老板推翻在地。
快速的奪過他手中的錢袋子,大聲的嚷嚷道:
“鄉(xiāng)親們也都知道,這個林老板平時愛干一些昧人錢財?shù)膼菏隆?p> 平日里,可沒少有人栽在他手里。
要不是諸位街坊鄰居幫忙,我這筆錢搞不好又讓他給訛走了。
小子在這里先行謝過了,謝過了哈!”
干瘦的黑衣男子正準(zhǔn)備要走。
只見張丹青擋住了他的去路,一臉笑盈盈的望著他:
“你說這袋錢是你的?可有什么憑證?!”
看著眼前一個斯斯文文的書生攔住了他去路。
干瘦的黑衣男子有些不悅,甕聲甕氣說道:
“你這人好真奇怪?錢財是拿來流通買賣的。
你身上的錢,難不成你還會為了證明是自己的錢,專門去找官府開個憑證嗎?”
就在二人說話間。
被踢翻在地的林氏包子鋪老板,猛的站了起來,雙手緊緊握著那個錢袋子。
說什么也不肯相讓。
兩個人就這么相互爭執(zhí)著說,這點錢都是自己的。
誰也不肯讓誰。
……
張丹青嘿嘿一笑,走到二人中間。
饒有興趣的望著,二人4只手緊緊握著同一個錢袋,誰也不肯相讓的樣子。
有些玩味打趣的說道:
“我倒有一個辦法,能證明這個錢袋是誰的!
不知你們可愿聽我說一說?”
聽得有人出面。
包子鋪的老板和那個干瘦的黑衣男子,,齊刷刷朝著張丹青望來。
異口同聲問道:
“你有什么辦法?!”
張丹青指了指他們4只手同時握著的那個錢袋。
滿臉自信的笑道:
“我只需審一審這個錢袋,就能讓這個錢袋自己說話,從而證明這個錢袋是誰的。”
這個說法簡直讓眾人不敢相信。
只是看著張丹青,滿臉自信無比的樣子。
又顯得格外好奇。
倒也非常想見識一下,他是如何讓錢袋來招供的?
……
于是,在周圍群眾的見證下。
兩人將信將疑的將這個錢袋放到了張丹青手中。
只見張丹青握著錢袋,望著兩人。
開始一些簡單的問話:
“先多說說你們兩人,分別叫什么名字,家住哪?
又是干什么生計(工作)的?”
包子鋪的林老板自信滿滿的拍了拍自己胸膛:
“我就不用自我介紹了,我姓林,我阿爹那一輩開始,我們家就在京城開始賣包子饅頭了。”
眼見林老板開口。
那個干瘦的黑衣男子倒是顯得有些遲疑。
支支吾吾說道:
“我叫劉大,北直隸人,在鎮(zhèn)江的一家琉璃作坊里干活(明朝已經(jīng)有琉璃了)”
微微一愣,張丹青旋即表示有些不解,微微的皺了皺眉頭說道:
“這就奇怪了,你是北直隸人,而且在鎮(zhèn)江的琉璃作坊里干活。
那你跑京城來做什么?!”
那個干瘦的黑衣劉大有些郁悶的瞪了瞪眼:
“這京城乃天下首善之地,我就不能來了嗎?
真是奇怪,我來京城買花不行嗎?”
哭笑不得的張丹青好不容易才止住笑:
“買花什么地方不行?為何非要京城?
鎮(zhèn)江我記得也有賣花的。
再說了,你買花送給相好的嗎?”
一天的有人給自己臺階下。
身穿黑衣的劉大,拽了拽自己干瘦的身軀,一臉傲然的挺胸說道:
“是啊,我想好的就在京城。
所以我才來這里買花給她!”
聽他如此解釋。
張丹青笑得更濃了:
“那么請問你這個相好的,住在城東還是城西呢?
你又打算買什么花給她?
要知道,送花也是個大學(xué)問,
不同的花,蘊含著不同的含義和祝愿。”
這么復(fù)雜的問題,立刻便把一身黑衣的劉大給問傻了。
抓著后腦勺隨便指了個方向:
“哦,她住在城東!”
張丹青郁悶的朝他翻了個白眼,大聲的糾正他:
“那邊是城西呢!你是不是沒來過京城?
你要真在京城有相好的,不妨說個姓名和地址。
我在官府里有熟人,還可以幫你打聽一二!”
眼見張丹青,逼問的如此詳細。
黑衣的劉大頓時慌了神,有些支支吾吾的不知該如何作答。
見他以然詞窮。
張丹青嘿嘿一聲冷笑。
讓廖忠解下腰間的布帶,將這個錢袋長長的系在布袋上。
又從一個老頭子手里借過一根拐杖。
大聲對身邊的群眾說道:
“各位看好了,我現(xiàn)在呀,就要審一審這個錢袋。
只要經(jīng)過我這么一審問呀,這個錢袋,待會兒就會老老實實的,招供出究竟是誰的!”
如此夸大而又神秘的話語。
眾人說什么也不敢相信,立刻圍觀聚集起來,并且議論紛紛。
“真的假的?”
“該不會是騙人的吧?”
“自古以來只有讓活人開口招供的,哪有讓死物開口招供的呢?”
“就是嘛,戲文里都沒這么夸張?!?p> “這自古以來,我就沒聽過這么離奇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呀?”
眾人噓噓不已。
滿臉的并不相信。
就連那個包子鋪的林老板也覺得簡直是天方夜譚。
廖忠更是趕忙朝著張丹青瞪了瞪眼,瘋狂的朝他使了個眼色:
“丹青兄,要不……咱還是不管這個事情了吧?”
張丹青自信滿滿的拿起拐杖,并不理會眾人的不信任。
拿起拐杖便輕輕的,開始擊打起錢袋起來。
一邊打一邊罵:
“你招不招?你招不招?”
圍觀的眾人只覺得滿臉懵逼。
紛紛鬧不明白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只見不一會兒。
在拐杖的敲打下。
錢袋上面,很快便揚起了一陣陣白色的灰塵。
張丹青指著這一層白色的粉末大聲說道:
“諸位街坊鄰居看清楚了!
這個白色的粉末,就是面粉。
只有常年在包子饅頭鋪里干活的,才會經(jīng)常在手上,或者衣服上,沾一些面粉。
而只有林氏包子鋪的老板,由于天天要賣包子、饅頭。
經(jīng)常要收錢找錢,才會把捏面團時的面粉經(jīng)常弄得衣衫上,錢袋上,
弄得到處都是。
這錢袋上嘛,自然也在所難免!
所以由此可以推斷,這個錢袋啊,就是包子鋪林老板的。”
說完,輕輕的拋了拋手中的錢袋。
笑瞇瞇的看著包子鋪林老板,又看了看那個一身黑衣的劉大,一臉溫和笑道:
“劉大,這個錢袋,你剛剛既然說是你的,那你能否說一說!
這個錢袋里有多少錢!
這些銅錢,有幾枚銅錢是用麻繩穿起來的,又有幾枚銅錢是散裝的?”
被逼問之下的黑衣劉大,頓時滿頭的細汗直流,支支吾吾不能開口一言。
反而是一邊的林老板,自信滿滿的挺著胸膛,得意洋洋的隨口說道:
“這錢是我的,里面是什么情況我最清楚了。
我的習(xí)慣是,每湊夠了10個銅錢,我就會用麻線將他們穿起來。
不零不整的,才會是散裝的。
現(xiàn)在這個錢袋里,應(yīng)該還躺著78枚銅錢。
因為我一早上,就賣了60個饅頭和9個包子。
算起來剛好是78枚銅錢?!?p> 張丹青笑著點了點頭,將錢袋子里的錢倒在手心里。
眾人圍得更緊了。
睜大眼睛一看。
果然是七串穿好的,每串10枚銅錢。
另外還有8枚散裝的銅錢。
總共78枚。
一枚不多,一枚不少。
見這個年輕的書生如此神技。
眾人齊齊拍掌叫好。
一時間夸贊聲連連不絕。
將錢塞回給包子鋪林老板。
那林老板也是一臉的感慨,恭恭敬敬的朝著張丹青彎腰行了一里。
連連賠罪不已。
張丹青倒也覺得無所謂,沒心沒肺的笑道:
“不必多禮,之前我也昧了你一個包子!
咱們也算是扯平了!”
雙手捧著一堆銅錢,那個林老板,哭喪著臉。
郁悶的說道:
“我有罪啊!
我早上的時候,昧了那個乞丐一枚銅錢。
可轉(zhuǎn)眼間,就鬧得這么多街坊鄰居都不相信我。
就連被人搶了錢袋,也無人可為我作證。
要不是先生出手。
這錢恐怕還奪不回來。
實在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這冰冷的事實,給我簡直是上了一課。
這錢我雖然拿回來了,可我名聲已壞!
從今往后,怕是再也沒人愿意在我的包子鋪里買東西了!
這錢,我拿回來又有何用?!
還不如今天當(dāng)著街坊鄰居的面,散給大家伙當(dāng)做紅包算了!”
說完。
將手中捧著的78枚銅錢,奮力的朝空中一拋。
頓時天空就像是下起了一陣小銅錢雨一樣。
引得眾人紛紛搶奪不已。
就在人群哄搶之時。
眾人卻驚詫的看到。
那個趁亂逃跑的黑衣劉大。
竟然被人揪著衣領(lǐng),給扭送了回來。
可擒住那個黑衣劉大的人,渾身頭發(fā)散亂,身上的衣服,簡直是衣衫襤褸,破舊不堪。
定睛一看。
可不就是早上那個,被包子鋪老板踢翻在地,并且被昧走一枚銅錢的乞丐嗎?
而此時,把錢散給眾人的那個包子鋪林老板。
滿臉不敢相信的,看著那個乞丐,竟然把這個偷錢的賊人給捉了回來。
臉上竟是震驚之色。
一臉羞愧的走到那名乞丐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顫聲問道:
“我對不住你呀!
我早上昧了你一枚銅錢,你為什么不懷恨于我?!
反而要幫我擒住這名偷錢賊?”
乞丐臉上面無表情,拎住偷錢的劉大,就好像拎住了一片樹葉一般:
“不是天底下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樣,眼里只有錢!
我今天將他捉住,是為了免得他去害更多的人?!?p> 包子鋪林老板微微一愣,鄭重的朝他磕了一個頭:
“你雖然只是一個乞丐,可所做之事光明磊落,簡直讓我汗顏不已。
從今往后,你來我店里,你的饅頭我管夠!
絕不收你一文錢!”
見這個包子鋪林老板大徹大悟,并且打算開始行善。
周圍的圍觀群眾,紛紛激動的開始大聲為他鼓掌起來。
就連一旁的廖忠和張丹青,也有些看的感慨不已。
一臉邋遢的乞丐,鄭重的將林老板扶起來,臉上依舊看不出什么表情,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樂:
“多謝你愿意給我吃的!
如果可以的話,能換成包子嗎?”
包子鋪林老板:……
張丹青:……
廖忠:……
聽著這話,就連周邊的圍觀群眾也不由得微微發(fā)愣。
總覺得哪里有些怪怪的,不大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