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打算
80年代的小縣城醫(yī)療水平怎么樣，江白水很清楚。
像這種只比割包皮大點兒的手術，想來不需要太多技術含量。
看著面前焦急的三人，江白水反而安慰起了他們。
“建軍叔你們也不用太擔心，素素應該沒問題，闌尾炎割了闌尾就沒事兒了?！?p> 娟嬸跟杜承斌不懂這些，倒是杜建軍當過兵還知道些。
“不愧是高中生，知道的真多，闌尾割了確實就沒什么事，但前提是沒穿孔?！?p> “應該不會吧?！?p> 說起是否會穿孔，江白水也說不準，畢竟從家里出來到做上手術就有一個多小時，至于這之前的時間他也記不清了。
雖說穿孔后及時治療不會危機生命，可治好后整個人像是刮了層皮，不但變得弱不禁風還會痩上一大圈。
想到本就瘦小的妹妹以后還會變成病秧子，江白水心中頓時沒了底兒，坐回一旁的長椅上一言不發(fā)。
雖然挽回了妹妹的生命，可試問天下那個哥哥不想自己妹妹健健康康長大？
娟嬸兩人相視一眼，看到江白水陰沉的面色，也明白那個穿孔不是什么好東西。
杜建軍意識到說錯了話，坐到江白水身旁，拿出包百合煙遞給他一根，自己也點了一根。
江白水感覺一只長滿老繭的手放在他肩上，沉重的念頭也舒緩許多，像是被這寬厚的手掌吸走般。
江白水也沒客氣，拿過煙熟練的擦著火柴，煙頭放在火上輕輕吸兩口，點燃后再全部吐出。
一套動作行如流水，看得杜建軍失笑道：
“小子想不到啊，抽的這么熟練，怎么樣？比你爺?shù)睦虾禑熀枚嗔税??！?p> 江白水咧嘴露出個難看的笑容，也不解釋跟手里的煙較起了勁兒，抽完最后一口這才回道:
“建軍叔還是這帶勁兒，要是有大前門就更好了。”
“年紀不大想的挺美！大前門三塊五一包呢，一塊錢的百合愛吃不吃。”
感受到言語中的親切，江白水心中一暖，看著手術室里亮著的燈光心中稍定。
還是這會兒的煙好，后世那些吃著淡了吧唧的，沒人情味兒。
杜承斌爺爺跟江白水爺爺白啟房是一同參軍的戰(zhàn)友，只不過杜承斌爺爺沒能回來。
因為是抗戰(zhàn)老兵，白啟房有個復原兵名額，只是他沒個兒子就把名額給了杜建軍。
這也是杜建軍能以農(nóng)村戶口參加工作的原因。
半小時后娟嬸被打發(fā)回去做飯，剩下三人則坐在長凳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杜承斌長得老實敦厚，性格也符合他的相貌是個悶冬瓜，平時不怎么說話。
見江白水一根接一根的抽煙，似乎想分散他的注意力，沒頭沒腦的來了句：
“白水，你打算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
“你不是高考完了嗎？是打算復讀還是參加工作？”
看著地上散落的煙頭，杜建軍把沒剩幾根的百合煙放回兜里，扔掉手上的煙頭說道：
“白水沒城鎮(zhèn)戶口參加工作也只能當老師，一個月才二十四塊。
要我說不如去當兵，有文化還能進宣傳部?！?p> 江白水卻搖搖頭，他打算去復讀，當然復讀不是因為他沒考上大學，而是有別的想法。
“建軍叔，我要去復讀?！?p> “好！這才是好樣的，有這個斗志就接著來，學費的事兒你放心叔替你出?！?p> 杜承斌也附和道：
“白水你學習那么好，李志斌那小子都能考上天水師范，你明年也一定可以！”
說到李志斌，江白水雙眼微瞇，眼中閃出冷意。
李志斌是村支書李石奎的兒子，和他也算是老根，一樣上的陰平縣一中，但學習成績遠沒他好。
高考過后，李志斌卻頂了他的名字上了大學，他還傻不愣登地真以為自己沒考上。
直到2003年經(jīng)商小有成功，為彌補當年遺憾再次考上大學，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檔案上早就念完了天水師范。
這時手術室門被推開，一個護士從里面走出。
“誰是杜小麗的家屬？”
幾人連忙迎上去，問病人怎么樣了。
“病人已經(jīng)作完手術，現(xiàn)在情況良好，你們跟著我進去把病人推出來吧?！?p> 聽到手術成功，之前的擔心一掃而空，江白水說了聲謝謝就走進手術室。
急癥室的梁醫(yī)生就是江白素的主刀醫(yī)生，見幾人進來，露出排煙黃色的牙齒笑道：
“辛虧來的及時，闌尾都化膿了再遲些就得穿孔?！?p> 說罷他指了指一旁白色消毒盤里足有兩指粗的闌尾，這條闌尾有五六厘米長切口處還有膿血流出，看得人直犯惡心。
沒在意醫(yī)生的惡趣味，江白水對他還是很感激的。
畢竟這時候的城里人和農(nóng)村人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區(qū)分，已經(jīng)有人戴上了有色眼睛。
“好了，你們快去把小姑娘推出來吧，抬到住院部三樓就行?！?p> 梁醫(yī)生出去后，杜建軍招呼兩人把江白素抬去住院部，自己則跟了出去。
江白素穿著件藍白條紋的病號服，躺在擔架床上小臉慘白，輕微的呼吸聲從她鼻腔發(fā)出。
從手術室到住院部的路不遠，擔架床上有輪子推著也輕松，不一會兒就到了住院部樓下。
這時的擔架床很重，幾乎是鐵鑄的推車架子足有一百多斤。
幸好江白素不重，兩個大小伙兒抬著也輕松些。
杜建軍從手術室出來，在急診室外找到正在抽煙的梁醫(yī)生，也上前點了支煙。
兩人吞云吐霧完后，杜建軍抓住梁醫(yī)生的手，握了兩下說道：
“這次多謝梁醫(yī)生了，我女兒住在他堂兄家，這次多虧他了?！?p> “小事，那小伙子也很機靈，有魄力我很喜歡。”
“哈哈，您既然喜歡，明兒還要讓他給您親自道謝?！?p> 梁醫(yī)生擺擺手。
“說這些干什么，快去看你女兒吧?！?p> 杜建軍走后，梁醫(yī)生才走進急診室，坐在座位上搓了搓手里的大團結(jié)喜滋滋的裝進兜里。
騙保有什么不好的？
醫(yī)院掙錢，醫(yī)生拿外塊，窮人看得起病皆大歡喜。
吃完了娟嬸送來的晚飯，杜建軍三人就回去了，剩下江白水一個照看妹妹。
望著窗外升起的裊裊炊煙，他還有些恍惚。
誰能想到這個偏僻的小城，數(shù)十年后會建起一棟棟高樓，從不足五千的人口迅速擴張十幾倍？
似乎前世的種種才有些不真切。
可既然重生就要改變自己的命運，就如他已經(jīng)改變妹妹的命運一樣。
當然這一切都要有個精細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