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要明確的是戰(zhàn)略目標。
這一次行動,絕對不是反了季氏家族,而僅僅是一次“清君側(cè)”的行動,干掉仲梁懷,破了季孫斯剛剛建立起來的新一代季氏核心圈。
陽虎給公山不狃的指示是按兵不動,只要費邑那邊對自己的行動聽之任之,自己這邊完全可以把控一切。
公元前505年9月28日,季孫斯主持召開家族會議。
陽虎行動了,行動必須干凈利落,而且預(yù)先準備充分。
用現(xiàn)代的話講,叫斬首行動。
用當時的話講,叫擒賊先擒王。
行動目標是一舉控制季氏家族包括宗主在內(nèi)的領(lǐng)導班子成員!
陽虎親自參加了會議,參加會議的當然還有仲梁懷以外還有秦遄、季歜等季孫斯剛剛搭建起來的新一代季氏家族領(lǐng)導班子成員。
陽虎甚至還制訂了B計劃,那就是一旦自己的斬首行動出了意外,那就由遠在費邑的公山不狃立即舉兵,以保護季氏的名義迅速殺入曲阜,里應(yīng)外合,以武力解決。
能不用武力解決就不要動用武力,公山不狃甚至要成為自己的底牌。
所以,一段時間以來,陽虎故意疏遠公山不狃,加上前些日子兩人因是否使用國君規(guī)格為季孫意如下葬一事有過意見分歧,整個魯國沒人認為這次行動是兩人合謀的結(jié)果。
陽虎深謀遠慮,不愧為這個時代魯國最能掀起精彩歷史風云人物。
公何藐因事未參加會議,但陽虎早有了安排。
會議剛開始,公何藐就被陽虎安排的抓捕小組給抓了起來。
陽虎根本不關(guān)心會議要討論的具體事項,他就估摸著時間。
估計此時公何藐應(yīng)該被抓了,陽虎突然發(fā)言了:“主公,王室的事也好,吳國與楚國的事也罷,離魯國還遠著,離季氏也遠著。如今,季氏的事才是主公首先要處理的?!?p> 眾人皆吃了一驚,均心道你陽虎哪根筋搭錯了,到底想要表達什么?
還未等季孫斯詢問,只見陽虎向季孫斯提交了一薄帛,黑著臉道:“主公,仲梁懷貪贓枉法,證據(jù)確鑿!此乃罪證,故請主公驅(qū)逐仲梁懷!”
仲梁懷又驚又怒,沖著陽虎就咆哮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陽虎乃區(qū)區(qū)一介家臣,置家主權(quán)威不顧,居然敢擅行驅(qū)逐重臣,是不是要反了?”
季孫斯粗粗看了一遍薄制所載內(nèi)容,他以為這僅僅是陽虎與仲梁懷終于將矛盾公開化了,自己剛當上季氏宗主不久家族就出了這檔子事,內(nèi)心甚為不快。
季孫斯心道,陽虎畢竟是季氏有功之臣,尤其是在父親季孫意如與先君魯昭公對著干的那些年。如果沒有陽虎,可能整個季氏家族都要玩完。
而仲梁懷又是擁立自己繼位的有功之臣,更是自己季氏宗親,對自己忠心耿耿。
兩人都是自己的倚重力量,自己得好好調(diào)解。
正想說幾句調(diào)解的話,突然外院一陣騷動,家丁跌跌撞撞來報,說陽越率軍包圍了季府!
季孫斯等人驚恐不已,尤其是季孫斯,他怎么也沒想到陽虎居然敢動用武裝脅迫自己!
陽虎盯著季孫斯,一字一頓道:“臣請驅(qū)逐仲梁懷,請主公定奪!”
還定奪個屁?你陽虎早有預(yù)謀,此時季府被圍,誰敢對陽虎說半個不字?
仲梁懷又驚又怒,但此時連宗主季孫斯都受制于陽虎,他還敢亂動?
結(jié)果,仲梁懷被推出季府。在陽越安排下,當天就被趕出魯國,從此相魯國相忘于春秋江湖!
季孫斯看著仲梁懷被推出去,內(nèi)心對陽虎憤恨到了極點:只要老子恢復(fù)自由,就立即動員季氏、叔氏、孟氏三大家族,盡起魯軍,滅了你陽虎,到時再將仲梁懷給請回來!
但此時的季孫斯非但不能有表示出半點對陽虎憤怒的樣子,反而還要認真聽著陽虎關(guān)于從嚴從快懲罰季氏家族中一些為非作歹者的報告,并一概同意陽虎提出的清理計劃。
“斯新任宗主,對族中事務(wù)不甚了解,故有小人作惡。想不到仲梁懷等人,暗地里貪了那么多財富。若非大夫果斷處置,必將一發(fā)而不可收拾。族中之事,一切聽任大夫安排!”季孫斯對陽虎道。
小不忍則亂大謀!
只要陽虎不對自己下手,那自己遲早就會搞死你陽虎。
也好,那就看看季氏家族到底還有哪些人是你陽虎的死黨!
既然服軟,那就將軟服到底。
好漢不吃眼前虧,季孫斯命令道:“斯用人失察,閉門思過。族中一應(yīng)事務(wù),皆聽命于家宰陽虎!”
魯國上下聽到了這樣的命令,包括魯定公在內(nèi)的公卿大夫們以及魯國士人們都驚訝不已。
但執(zhí)政上卿季孫斯確實就在家里沒出來,而季氏家族開始有了大動作。
先是室老仲梁懷于9月28日被驅(qū)逐出境,然后是10月10日公何藐被砍頭示眾。
受牽連的,還有一大幫原仲梁懷和公何藐的親信,有的被殺,有的被驅(qū)逐出境。
季孫斯心頭在滴血,這都是他所信任的家臣。
但他只能忍著。
陽虎來了,季孫斯心道不知這家伙今天還要自己下令殺誰。
果然,陽虎將接下來的清除名單遞給了季孫斯,季孫斯一看心疼不已。
名單上赫然就是季歜和秦遄!
這兩人是季孫斯還未當上宗主時就結(jié)交的鐵桿分子,且是自己的家族宗親,是自己繼任宗主以來最忠心的人。
“大夫,這兩人一向跟著斯,應(yīng)該沒有犯罪吧?”季孫斯實在舍不得,這一次他想保下季歜和秦遄。
陽虎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主公乃仁德之君,正因為過于寬容待人,致使身邊出佞臣小人。
臣事奉季氏數(shù)世,忠心耿耿,實不忍季氏家業(yè)受小人所累。故不惜廢棄禮制綱常,犧牲名節(jié),愿以下犯上,以雷霆之力一舉蕩平污穢,實為季氏著想,替主公分憂。
一旦臣替主公清理完佞臣,還季氏清明政治,臣自縛任憑主公處置。
主公吶,臣披肝瀝膽,實非為己。這就與主公盟誓吧。”
季孫斯倒也不禁有些感動,畢竟陽虎敢與自己盟誓,以明心跡,難道陽虎真的是為了季氏家族?
“大夫何必如此,快快起來。斯只是不忍,請大夫饒恕了季歜和秦遄吧,只要留他們一命,那斯就與大夫盟誓?!奔緦O斯親手扶起陽虎,言語懇切。
陽虎嘆了口氣,心道:“主公吶主公,季氏家業(yè),堪比一國,主公您就如同國君。
一國之權(quán)力斗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怎么能夠婦人之忍呢?
老子既已開弓,哪還有回頭箭?如果不清除仲梁懷一黨,老子寢食何安?”
想了想,陽虎最后與季孫斯達成協(xié)議:驅(qū)逐季歜和秦遄,陽虎與季孫斯舉行盟誓!
公元前505年10月12日,在陽虎的一手操作下,季孫斯與陽虎在魯國都城曲阜南門舉行盟誓,盟誓的內(nèi)容主要有以下幾點:
一是忠于季氏家族,不得行不利季氏家族的言行。
二是統(tǒng)一思想,保持安定團結(jié)。此次季氏家族內(nèi)部清除佞臣小人,相關(guān)人員已經(jīng)得到處理,季氏家族各邑邑臣、家臣均要各司其職,共同守護好家族,不得私自結(jié)黨,不得互相打壓報復(fù),不得再議論紛紛。
三是家宰陽虎此次清亂有功,受宗主之托,主政季氏家族,今后凡是季氏家族事務(wù),均得聽命陽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