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7章 孔子提請伐齊國(2)
孔子聽聞此事后,黯然不語,良久良久,他長嘆一聲,把已經(jīng)修編好的《禮》從書架上取下,百無聊賴地翻閱著。
齊國,已然不是姜氏的齊國了,而是田氏的齊國了。
陪臣執(zhí)國命,這是完完全全的禮崩樂壞!
晉國和齊國這樣的大國,完全是由卿大夫說了算。晉國是趙氏、韓氏、魏氏和智氏四大家族控制了整個國家,齊國是田氏家族一家獨(dú)大。
魯國,則是季氏、叔氏、孟氏三大家族的魯國,如今應(yīng)該說只是季氏的魯國。
但不管如何,晉國和魯國至少明面上國君的安全是有一定保障的。而可悲的齊國,最近十年來,每隔三四年就有一任國君被弒殺。
齊國的田氏家族,吃相太難看了。你田氏欲取代姜氏而謀求齊國公室的野心,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哦,對不起,此時的司馬昭還未出生。
如果田氏可以在齊國這樣為所欲為,那季氏在魯國呢?
如果季氏真的把魯國公室給奪了過去,一屁股將國君的座位給坐了下去,那自己以及整個儒家思想,豈不是一個笑話?
你魯國人的思想,卻在魯國成了一個笑話?
孔子終于坐不住了,他沐浴、更衣、整冠,以正裝入宮,對魯哀公道:“齊國田氏弒其君,魯國乃大周王朝宗邦諸侯,請主公無論如何不能聽之任之,臣建議立即出兵伐齊,聲討田氏之罪!”
魯哀公把嘴張成了O型,不可思議地看著孔子這位自己一直來很尊敬的國老,夫子喂夫子,您是否老糊涂了?
齊國弒君,乃齊國之事,你出兵討伐齊國,豈不是干涉齊國內(nèi)政?
且不用說干涉別國內(nèi)政亦是非禮之舉,就算你師出有名,那也要看國家實力啊。
魯國對齊國,說到底就是草雞對老鷹,怎么干得過齊國?
魯哀公搖搖頭,對孔子道:“夫子所請,茲事重大,須季孫點(diǎn)頭同意?!?p> 孔子長嘆一聲,魯哀公此言非虛,如今魯國的兩軍,都由三桓掌控,其中季氏獨(dú)掌一軍。
季孫肥聽說孔子向國君提議出兵討伐齊國,對前來報信的家臣道:“這老家伙莫不是有病吧?老糊涂一個。聽國君說讓他來咨詢老夫,老夫才不想見這種老學(xué)究。告訴他,老夫病了,不見客。討伐齊國一事,就由國君決斷就是?!?p> 就一下,季孫肥將皮球踢給了魯哀公。
孔子聽說后,再次沐浴、更衣、整冠,入宮見魯哀公,再次勸諫魯哀公出兵討伐齊國。
魯哀公心頭竄起百十頭羊駝,你孔老夫子怎么又來講這事?這事未經(jīng)季孫肥點(diǎn)頭,能成嗎?
耐著性子,魯哀公勸孔子道:“夫子心系天下,寡人著實感動。但以魯國兵力,討伐強(qiáng)大的齊國,豈非以卵擊石自撞南墻?”
孔子搖搖頭,正色道:“主公此言繆矣,齊國自先君景公以來,連年發(fā)動戰(zhàn)爭,為賦稅而不惜苛政,導(dǎo)致民不聊生。先是反晉致敗,再是艾陵一戰(zhàn)敗于吳國,國力衰退嚴(yán)重,早已不復(fù)當(dāng)年。
更何況,田氏雖竭力收買民心,但弒君之為,撕破了田氏覬覦君位之本來面貌,哪怕有不少民眾仍舊蒙在鼓里,但至少有一半民眾會起來反對田氏。再加上我魯國舉國之兵力,伐齊何愁不克?”
論講道理,十個魯哀公綁在一塊也說不過孔子,末了,魯哀公對孔子道:“雖然寡人說不過夫子,但寡人亦知,此事唯季孫可決,夫子何不去找季孫商議?”
見魯哀公把雙手一攤將肩一聳的樣子,孔子無奈,只好嘆著氣,辭別魯哀公。
過了兩天,孔子再次沐浴、更衣、整冠,著正裝入宮,再次勸諫魯哀公下令討伐齊國。
魯哀公簡直要瘋了,孔老夫子是不是腦子進(jìn)水了?說一千,道一萬,不是寡人不虛心納諫,而是此等重大國政,決策權(quán)在季孫肥那里,不在寡人這里。
看著白發(fā)蒼蒼一臉憂郁的孔子,堅持著自己的禮和理,魯哀公雖無可奈何,但也深為感動。他對孔子道:“夫子的道理,寡人自然是懂的。但是,唉,夫子此等高齡,憂思過盛,實不利身體康健。夫子何不放下?”
孔子長嘆一聲,向魯哀公深施一禮,道:“臣雖老邁,畢竟受主公恩惠,忝居國老之職,今見事關(guān)國家社稷大事,怎敢不來向主公報告?”
魯哀公聽后感動萬分!
其實,無論是魯哀公,還是孔子,心里都雪亮著:卿大夫把持朝政,控制國君,魯國與齊國又有何異呢?
孔子提議要討伐齊國,但他又不去找季孫肥商議,卻一次一次來找根本沒有決策權(quán)的魯哀公,為什么?
因為,孔子的本意,并非是真的要魯國組織軍隊去討伐齊國,而是孔子一次又一次提醒魯哀公:當(dāng)心吶,齊國卿大夫把持朝政,最后是殺了國君。那魯國呢?
要知道,魯哀公身邊到處都是季氏的人,所以,孔子每次求見魯哀公,不斷向魯哀公表達(dá)著這個意思,魯哀公豈不會知?
但是,魯哀公也好,孔子也好,只能將這個意思心照不宣的表達(dá)出來而已,誰都不可能會實質(zhì)性的動作。
這是魯國的悲哀,想當(dāng)年魯國先君魯昭公曾經(jīng)為了魯國公室的榮耀而雄起過一把,但很快就被團(tuán)結(jié)的三桓給一把拍死。
如今,三桓,尤其是季氏勢力更強(qiáng),誰敢惹之?
但是,如果不及時解決這個問題,那今后的魯國,豈非如齊國一樣,掌權(quán)的卿大夫突然就來一出弒君?
孔老夫子,您的意思,寡人懂,寡人真的懂!但是,寡人需要機(jī)會,寡人相信一定會有機(jī)會的。如今,您的弟子中,如子貢、子有等都是國之棟梁,總有一天,寡人將重用之,最后一舉拿下季氏!
目送孔子蹣跚著腳步離開,魯哀公不由暗暗握緊了拳頭。
每次,魯哀公都對孔子說,要找季孫肥商議,但孔子會去找季孫肥嗎?
當(dāng)然不會,齊國的田恒可不是一般的人,為了田氏家族的利益,不知出賣了多少齊國利益。
對暫時不相鄰的晉國,田恒給了執(zhí)政的晉國上軍將趙鞅大把的賄賂,也給其他三家卿大夫大把的賄賂。
對相鄰的魯國和衛(wèi)國,不惜將歷代齊國國君辛苦侵占得來的土地悉數(shù)歸還。由于代表魯國接收的主要是季氏家族,所以齊國的田氏與魯國的季氏,關(guān)系不要太好。
那魯國季氏會同意討伐齊國田氏?
這些情況,孔子也好,魯哀公也好,都清楚得很。
所以,孔子三諫魯哀公討伐齊國,完全就是連續(xù)三次提醒魯哀公,執(zhí)政的卿大夫架空國君的嚴(yán)重隱患,提醒國君必須高度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