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嘉和秦明月第二天先出了門，陸援跟在她們兩個后面墜著。
“哎！陸援，你過來呀！”云嘉叫著后面的陸援。
他們幾個人走在河邊上，青青的草色蔓延上河堤，他們來的時候正值冬日，但是南方的秋天總是和北方的不盡相同。
陸援看著身著人界服裝的云嘉，看見云嘉的寬袖在還算是料峭的寒風(fēng)中舞動，他幾步上前去，自然而然地拉著云嘉的手，藏在了兩人相交的袖子里面。
這是個中古的老城，有睡著了的大城樓，有狹窄的古石路，有寬厚的石城墻，環(huán)城流著一道清溪，倒映著山影，岸上蹲著紅袍綠褲的小妞兒。
云嘉呆呆地看著那河邊的小女孩，順著她的眼睛看過去，也把自己的眼睛落進了河里。
有這樣的山，再配上那藍(lán)的天，睛暖的陽光；藍(lán)得像要由藍(lán)變綠了，可又沒完全綠了；睛暖得要發(fā)燥了，可是有點涼風(fēng)，正像詩一樣的溫柔。
陸援只看著云嘉，秦明月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他倆后面，也張望著看向那座石橋。
云嘉看著河里的水藻，這種鮮綠色借著水的清澄顯露出來，好像美人借著鏡子鑒賞自己的美。這些綠藻是自己享受那水的甜美呢，不是為誰看的。它們知道它們那點綠的心事，它們終年在那兒吻著水波，做著綠色的香夢。淘氣的鴨子，用黃金的腳掌碰它們一兩下。浣女的影兒，吻它們的綠葉一兩下。
云嘉慢慢走上那座石橋，她忘了把自己和陸援拉著的手分開了，于是兩個人在來來往往的人群里一步一步走上了那座橋。
“我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也是因為一座橋?！?p> 陸援看著她，云嘉說完這句話就只是笑。
云嘉笑著笑著也看向遠(yuǎn)處，天很高也很藍(lán)，遠(yuǎn)遠(yuǎn)的一只飛鳥略過，擦著天邊過去了。
青石板路還有些潮濕，不知道是不是前一晚落了一場夜雨。
“你看我們在這里，家旁邊又有一座橋?！?p> 陸援靜靜的看著她。
云嘉知道她看著其他地方的時候陸援只看著她，于是后知后覺地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云嘉臉頰邊上飛上兩片紅云，含羞帶怯地看著陸援，欲說懷休卻只是眨了眨眼睛。
陸援知道云嘉的意思，壓低聲音笑了笑，也看向遠(yuǎn)處了。
“走吧，我們?nèi)タ纯茨愫颓孛髟伦蛱烊サ哪菞l街?！?p> 云嘉點點頭，拉著陸援就往街上走。
等他們到街上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白天這條街不是她們昨天走過的那條。
“我和秦明月走的不是這里，不過我們可以先從這里走到那邊去?！?p> “那我們慢慢走吧?！?p> 秦明月安安靜靜地走在后面，不時還有兩個小孩子笑嘻嘻地跑過去。
這時候他們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快要到新年了，只是這個地方和陸援聽過的北方不一樣，這里的冬天都是溫柔的，但是冷起來會有透過骨頭的冷氣。
冬天的雨是很罕見的，但是在這個地方，云嘉也不太確定石板路上的潮氣到底是前一天晚上留下的還沒有被今早的柔和的陽光曬干，還是早上的晨露還沒有干透，留下一點霜在葉子和道路上。
“?。 ?p> 云嘉不出陸援所料的滑了。
陸援眼疾手快，一把就把云嘉帶起來，幸好兩個人的手還拉在一起，免去了云嘉一屁股墩摔在地上的尷尬。
可是也恰恰因為這樣，云嘉好像終于意識到她還拉著陸援的手，于是急急忙忙地甩開了。
陸援湊近云嘉：“干嘛呀，用過就扔？”
云嘉不說話，快步走前去。
陸援追上去，繼續(xù)湊近云嘉的耳邊：“哎呀，被我說中啦？”
陸援一邊說還一邊去扒拉云嘉的手。
“你別動手動腳的，還有人看著呢！”
云嘉有些臊。
“不被看見就可以了？”
陸援早就知道云嘉其實是喜歡他的，只是云嘉自己不知道。
他經(jīng)?？匆娫萍尾蛔杂X找自己的眼睛，云嘉看見自己的一瞬間，兩只眼睛都會亮起來。
他每次去找云嘉的時候，云嘉都會控制不住自己地跑兩步，但是往往會含羞帶怯地停下頓住，然后再故作自然地走過來。
但是云嘉自覺或許都不知道，她慢慢走進他的時候，渾身都寫滿了高興。
云嘉的課業(yè)一直很重，不僅是因為三危山本身很重視青鳥們的教育，還有就是云嘉的哥哥確實也給了她很大的壓力。
他每次都會給云嘉留一個地方喘氣，云嘉也樂得到他這里來，這算是他的私心，但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云嘉走在最前面，陸援在中間注意著周圍，秦明月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被攤子上的泥人吸引住了。
只見那攤主一雙笑瞇瞇的眼睛，瞇成一條縫，但看得出精明卻不失憨厚，那手藝人看出秦明月對他的泥人感興趣，周圍也因為秦明月圍了一圈看客，也不知道是看他捏出來的不會說話不會動的泥人，還是看這個站在攤子前面眉眼好像都在說話的美人，于是他左手伸到桌子邊那堆和了水的還算濕潤的泥，右手依然摩挲著算珠，眼睛也只瞅著攤子上邊擺著的一排排泥人，不時還應(yīng)答著那些小孩子和抱孩子的大人們，這左手便擺弄起這團泥巴來，幾個手指飛快捏弄，隨后手一停，他把這泥團往桌上“叭”地一截，赫然就是秦明月的模樣。
云嘉和陸援也擠進來了，三人看著這泥人都覺得神奇，饒是見多識廣的陸援也是免不了的驚訝，他沒想到，原來人間竟然還有這樣的技術(shù)，旁邊一個華服公子也覺得有趣，看著那泥人身上的衣服都分毫不差，還有秦明月的發(fā)型眉眼，也是別無二致，簡直就像是刻在模子里面的。
那公子看上去是個富貴人家，雖然盡力低調(diào)，用的也是暗色調(diào)的布料，配飾很少，發(fā)冠也很簡單，但是看著料子上隱隱流動的暗紋和柔和的光線就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應(yīng)當(dāng)不是一般人家。
那公子沒帶仆從，只是一個人在外面晃蕩，這會兒好像沒什么事情可做，也圍在攤子邊上看那精瘦的攤主捏泥人。
秦明月覺得實在是有趣，把自己的泥人買下來了，拿在手上看了又看。
云嘉見狀也想讓攤主捏個自己和陸援的，還沒出聲，就聽見那公子好像是看見秦明月才知道可以出錢讓攤主捏自己的形象似的，也說自己要一個，云嘉只好排在他后面。
周圍人很多，云嘉又偏偏對這個感興趣，況且他們今天雖然有事情要做，但是細(xì)細(xì)說來也不急，于是陸援也等的心甘情愿，還伸出一只手把云嘉圍著，免得云嘉被別人撞到了。
下一個就輪到云嘉和陸援了，他們拿到自己的泥人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秦明月和那公子居然已經(jīng)聊起來了。
“我也是才來的，我就住在那邊的巷子里。”
“是嗎？我也是，我之前住在北方，這還是第一年在南方過年呢，沒想到這邊是這個樣子?！?p> “北方，是什么樣子的呢？”
秦明月南北方都是第一次來，她還是很好奇其他地方的，雖然她的初衷是定居三兩年，建木為他們選擇的地方也是南方小鎮(zhèn)。
“北方啊，有很大的雪，很冷，風(fēng)刮的臉疼，如果沒去過，最好不要去北方，那可不是好地方?！?p> 那清俊的公子笑了：“總是不如江南養(yǎng)人的?！?p> 秦明月沒見過雪，還像問下去：“雪是什么樣子的呢？”
那公子說：“你撒一把鹽，在空中的樣子就是雪，你看見地上的白霜，那就是它落在地上的樣子，但是下雪可不是好事，雪災(zāi)是會死人的?！?p> “明月！走了?！痹萍蔚穆曇魝鬟^來，遠(yuǎn)遠(yuǎn)的呼喚秦明月。
“有緣再見。”那年輕男人點點頭，拿著他的泥人離開了。
秦明月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喃喃道：“我也想看一場雪?！?p> 等那人走遠(yuǎn)了，秦明月轉(zhuǎn)過頭，跟上云嘉和陸援兩人，一起向前面走去了。
“你看，冬天的花！”
云嘉興奮得臉都紅了，看著這整條街的花市，擺滿了臘梅水仙，各式各樣的云嘉不認(rèn)識的花，但是顏色鮮艷，香氣逼人，完全不像是冬天的樣子。
這里西下的冷氣被大山攔住了，南方還有一條江流繞過城市，水路通暢，運輸也格外方便，往來通商的人絡(luò)繹不絕，更何況這里本身氣候宜人，再南邊一點的奇花異草都可以被送過來，要是再往北走一點，那這些東西都是運不過去的。
云嘉就像是還不容易掙脫籠子的小鳥，多虧了陸援還記得把她拉住，不然云嘉早就飛不見了。
“你看！”
云嘉指著糖人。
“這個怎么賣??？”
“三文錢一個，你轉(zhuǎn)這個轉(zhuǎn)盤，轉(zhuǎn)到什么，就是什么?！蹦亲鎏侨说氖莻€小老頭，他旁邊還跟著一個小學(xué)徒。
這個地方不像是北方，糖人不是特別硬，吃的時候會比較方便，那老頭給的糖也很多。
云嘉打算去試試，摩拳擦掌的準(zhǔn)備了好一會兒，就想轉(zhuǎn)到一個鳳凰。
哪只小鳥不想轉(zhuǎn)到鳳凰呢？
云嘉和秦明月都很想。
結(jié)果在最后云嘉轉(zhuǎn)出來一個桃子，那矮矮的小老頭記下就把桃子畫出來了，桃子看上去是個最簡單的，只要把糖攤開，畫一個葉子，最后放上去一根竹簽子，等那個糖漿涼一點，這個糖人被小鏟子鏟起來，那就算是好了。
秦明月的運氣很好，雖然她沒有轉(zhuǎn)到鳳凰，但是她轉(zhuǎn)到的是一只龍，那老頭連聲恭喜，轉(zhuǎn)到龍算是很好的運氣了，在經(jīng)典的十二生肖糖人里面，龍是最想被轉(zhuǎn)到的，一方面是它確實是神獸，和其他的生活中可以見到的不一樣，正值過年，轉(zhuǎn)到龍總是不一樣的，還有就是最上面的天子也是真龍?zhí)熳?，這樣的意味總是吉祥的，不過秦明月想的和一般小老百姓想到的東西都一樣。
龍欸，用的糖是最多的，那就意味著用同樣的價錢吃到了最多的糖，而且龍的款式是最難的，光是看著小老頭畫出一點點的龍爪龍鱗龍須就學(xué)的好玩，更何況這個老頭最后還附贈了一顆龍珠含在龍的嘴巴里。
云嘉和秦明月玩的很高興，最后也沒有看出什么來，只是從這條街走到那條街，總城東邊走到城西邊，就連一條河，云嘉都可以看半天。
最后他們就連飯都是還去到了酒樓吃的。
“ロ蘑肥雞、三鮮鴨子、五綹雞絲、燉肉、燉肚柿、肉片燉白菜、黃燜羊肉、羊肉燉菠菜豆腐、櫻桃肉山藥……這都是我們這的招牌菜，就算是冬天，我們也照常供應(yīng)”店小二頗為自豪。
云嘉：想吃
秦明月：想吃
“驢肉燉白菜、羊肉片川小蘿卜、鴨條溜海參、鴨丁溜葛仙米、燒茨菇、肉片燜玉蘭片、羊肉絲燜跑、炸春卷、黃韭菜炒肉、熏肘花小肚、灑煮豆腐、熏干絲烹掐菜、花椒油炒白菜絲、五香干、祭神肉片湯、白煮塞勒、烹白肉、鮮鯉膽?！?p> 云嘉：哇哇哇！
秦明月：哇哇哇！
陸援看見這兩人眼睛都發(fā)綠光了，恨不得口水都要流出來，全憑借著往前十幾年的修為硬繃著。
“我們這種店，你整個鎮(zhèn)子找不到第二家，雖說這鎮(zhèn)子小，但是海里游的，河里撈的，地里長的，是蔬菜是瓜果是花卉，能吃的只有你點的出來沒有你想不到！”
那店小二跑堂練出了好一個嘴皮子功夫，不過看這個店的樣子，富人很多，看得出來消費高，但是還是人來人往，相比味道也差不到哪里去。
云嘉和秦明月以及陸援三人坐在窗邊，點好菜之后慢慢啜飲口中的茶。
他們用的是上好的綠茶，茶水費用卻是不計算在吃飯費用里面的，只見葉底碧綠色，葉芽細(xì)嫩而勻凈，色澤鮮亮，葉片展開。
云嘉一口囫圇下去，甜而清爽，濃而醇厚，一個機靈直接暈暈乎乎的清醒了。
“這個茶葉，好刺激?！?p> “怎么了？”
陸援問她。
“好清爽??！”
云嘉笑瞇瞇：“好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