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號上午小李子通知她下午兩點到市局組人處,沒告訴她找誰。下午她踩著點進了組織人事處的辦公室,辦公室里的兩位老師都不接頭,留著中性短發(fā)的一位說幫她去問戴處。幾分鐘后戴處過來讓去找他的“小朱”拿上記錄本帶她先去會議室,他自己去叫李組。會議室沒別人,兩位領導來了以后談話就開始了。
“我是組人處的負責人,我姓戴,市委駐局紀檢組的李組長,這位是朱老師?!贝魈幭蛩榻B說,“叫你來就是想了解一下情況,你不要有顧慮,是什么就說什么,好吧?”她答應配合,戴處和悅的臉上透出組織的威嚴。
“是你親眼看見石老師把手放在洪院身上的嗎?”
“不是,我猜的。”
“你為什么要這么說?”
“石老師把腳放在我的腳上,我想他的手應該也沒放在自己身上。”
朱老師停下記錄的筆看著她,兩位男士并不顯吃驚。戴處又問:“你為什么不說你自己說洪院?”
“我說自己石老師不會承認?!?p> “你說洪院石老師也不會承認?!?p> “我圖嘴上痛快。洪院總是針對我,不知道為什么?!?p> 也許洪院想用這種方式確認他們是不是真的分手了,或者洪院生性剛烈不買“達官顯貴”的賬。戴處沒有和她探討“為什么”,他想知道石老師除了碰她的腳還有沒有別的舉動。
“我沒給他機會?!?p> “這件事你對別人說過嗎?”
“和家里人說過,還有同事?!?p> “幾個同事?”
“就一個,她不會說出去。”
“沒有其他人知道了?”
“沒有了?!?p> “說說你對洪院的看法。你覺得她的業(yè)務能力怎么樣?有沒有工作思路,能不能把工作落實下去?”
“她做事有計劃,老好人肯定不是。布置下去的工作她肯定要一個結果,而且必須是她要的結果”
“據你所知她有沒有違法違紀行為?”
“沒有?!?p> “她和其他員工有矛盾嗎?”
“據我所知沒有?!?p> “單就工作而言你對她有什么意見建議?工作態(tài)度、管理方式、群眾關系這些有沒有需要改進的地方?”
“我希望她分配工作的時候不要只想著我一個人?!?p> “她分配給你的工作超出你的職責范圍了嗎?”
“沒有。”
“還有呢?”
“沒了。”
“你有什么要問嗎?”戴處問李組,李組搖頭,戴處宣布“那就這樣”。
“我可以走了?”
“可以了。”
“不用向石老師道歉?”
“你回去吧?!?p> “能告訴我怎么回事嗎?”
兩位領導交換了一下眼神,戴處對她說:“博物院的領導班子有點調整,國慶以后你們就知道了?!?p> 這個回答引出了她更多的問題,但更多的她也問不出來了。
?。ǚ指舴?p> 「洪虹要當院長了?」
「誰說的?」
「今天局里找我了解她的情況,說國慶以后領導班子有變」
「她要去報國寺了,那邊的一個副館長過來」
「為什么對調」
「她老公來當院長,避嫌吧」
「文藝處的那個老公?」
「宣傳推廣處副處長」
「親戚又出手了?」
三水哥沒回。
肥水不流外人田,老公先干著,過個兩三年老婆鍛煉回來接老公的班。女士走了是好事,但慶祝的時刻還遠未到來。
胡同學不知道女士要走,但聽說那天晚上散場后有人看見石老師上了女士的車。
「有人是誰」
「不知道」
「真的假的」
「局里找那天在場的人都談過了」
「調查?」
「會不會洪虹騙你?姓石的要你道歉但是局里要先查清楚」
「有可能」
「幸虧你沒自己去和姓石的道歉,不然虧大了」
「感謝組織明鑒」
「說不定和肖老板有關系」
「?」
「他們說市里也想聘他做文藝大師,他說自己不是大師沒接受」
「什么時候的事」
「前陣子,說不定市里還想爭取一下,所以要妥善處理你這件事」
「我們又沒關系了」
「你們又沒發(fā)公告說你們沒關系了」
「局里是問我還有誰知道姓石的動腳,不過他們好像是怕事情擴散開來」
「反正你不用道歉了」
「本來也沒打算道歉」
「你不用走了」
「誰知道?老婆走了老公來了」
「一丘之貉?」
「物以類聚」
「我們也聚一下」
和胡同學約定“十一”聚首后她又馬不停蹄地發(fā)出另一條微信。
「奶奶,肖煜的大師班還辦嗎?」
鐘奶奶回了語音:“辦,十月三十一號,你一直不提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說?!?p> 「還是叫大師班嗎?我聽說市里請他做文藝大師他說自己不是大師謝絕了?!?p> “是的,第一次談的時候他就說不要叫大師班,后來和我們商量,決定做成一個系列,器樂藝術系列公開課,名稱還沒定,他做第一期的授課嘉賓和活動總顧問。”
「這樣更好,可以打造一個明城的文化品牌?!?p> “他還會給我們介紹其他嘉賓,市里打算一個季度一期,先在省里試試水,效果好的話向全國開放?!?p> 「都是公益課?」
“不收門票,嘉賓也不拿出場費,純粹為了音樂。”
「我能幫您做什么嗎?費眼費力的都交給我?!?p> “沒事,宣傳部指導文旅局實施,我就是提點沒用的建議?!?p> 「您是活動的牽頭人,少不了您。」
“公開課能辦起來我就很滿足了。博物院就是文旅局管的吧?”
「對,是我們的上級單位。是文藝處負責嗎?」
“這個我倒不清楚,具體交給市交響樂團了?!?p> 「過兩天去找您,您什么時候有空?」
“你不用每個月都來給我打掃衛(wèi)生?!?p> 「這次不掃了,我另有所圖」
“非常歡迎。”
「10月2日下午?」
“上午來吧,中午陪我吃飯。”
她回了個“遵命”的表情。
也許轉機真是他在無意間給她的,再問一個人也許就有答案了。
「不用我道歉了」
「你本來就沒錯」
「不問我為什么不用道歉了」
「還用問,石老師錯了」
「你找人了?」
「我找人說希望局里能先了解情況再下結論」
「你再找人說看見姓石的上了洪虹的車」
「那是你的運氣,我只是說我相信石老師經不起了解,我愿意把我了解到的情況放到網上和大家分享,我寫的東西應該還是有點人看的」
「你太謙虛了」
「我想進步」
「怎么會被人看見」
「我聽到的說法是吃完飯以后所有人一起乘電梯下樓,石老師說去酒店門口等司機把車開過來乘到一樓,其他人都去了地庫,包括X和Y。X搭Y的車,上了車X想起來有東西落在包廂又上去拿,Y讓X拿完東西也去酒店門口等。Y把車開到酒店門口以后先是看到石老師上了一輛車,再一看發(fā)現車是洪院的。」
「Y認得車牌?」
「你得問Y」
「誰」
「沒必要告訴我」
「上個車不能定他們的罪」
「能證明你說的也許是真的,知足吧」
「今天回你那兒」
「帶瓶醬油來,我懶得出去」
能問的都問了,下午也過完了,九月的最后一天不算太糟。她意識到自己從未真正陷入絕境,有特長傍身,有親人幫持,有他,有朋友,有鐘奶奶,繁華就在她身邊,真正遙遠的是絕望。她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痛苦,在她失去對生的最后一絲留戀之前任何挫折打擊都不是末日。活著就是幸運的,不要高估眼前的黑暗,最糟的永遠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