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著腦袋趴伏在地上的趙高聽著大殿內(nèi)始皇帝父子兩的對話,感覺自己腦袋有些不夠用。
先前以死來要挾始皇帝的十六公子說不跟著大軍北上了,而之前氣的要杖斃十六公子的始皇帝卻又非要讓十六公子去。
“嬴山。”
“陛下!”
隨著始皇帝的話語,一個臉上覆著猙獰黑色面甲的戎裝大漢應聲自大殿外進來,單膝跪地。
“從今日起,汝之一尉就跟在高身側(cè)?!?p> “喏!”
名為嬴山的壯漢聽到始皇帝詔令垂首、伸拳重重擊打在自己胸口應道。
“父親……”
“嬴山乃吾嬴秦宗室之人,由其領(lǐng)著一尉鐵鷹劍士跟在汝身側(cè)衛(wèi)護,汝小心些,匈奴人當不至輕易就能取了汝之性命?!?p> 始皇帝打斷嬴高的話沉聲道。
統(tǒng)共十二尉一千多人的鐵鷹劍士,這一次為了保護嬴高,始皇帝直接給了足足一尉也就是百人的鐵鷹劍士充作護衛(wèi)。
鐵鷹劍士很少動,前不久始皇帝因為“蘭池遇刺”的事情,為了清掃潛入關(guān)中境內(nèi)的六國游俠們,始皇帝也僅僅是給了李斯一尉鐵鷹劍士協(xié)助。
而嬴高沒有注意到的是,始皇帝說的是嬴山這一尉鐵鷹劍士從今日開始就跟在嬴高身側(cè)護衛(wèi),而不是此次北上充作嬴高護衛(wèi)。
也就是說,后面只要始皇帝沒有新的詔令,哪怕是嬴高回到咸陽,嬴山這一尉鐵鷹劍士依然是嬴高的護衛(wèi)。
這是大公子扶蘇都從來沒有享受過的待遇,更遑論他人。
“如此,汝自去吧?!?p> 始皇帝拍拍嬴高的手。
李信的三萬前鋒騎兵今天就要離開咸陽北上北郡,在始皇帝看來嬴高肯定也要安排一番,譬如造紙、秦時明月食肆等等。
“父親,匈奴蠻夷大舉南侵我大秦,高以為父親可以命人將此消息告之所有大秦百姓,今后我大秦有何重要事情,也都可如此?!?p> 嬴高想了想張口道。
“為何?”
“父親,匈奴蠻夷在我大秦境內(nèi)燒殺搶掠,關(guān)乎我大秦所有子民,讓百姓知曉,父親命大軍出征乃是衛(wèi)護我大秦子民,而非為彰顯武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父親庇護我大秦無數(shù)子民,豈能成為一些宵小之徒拿來污蔑父親、蠱惑百姓的流言?”
輿論,在嬴高看來其實是很重要的一個方面。
六國遺族一直在大秦境內(nèi)蠢蠢欲動,現(xiàn)在大多數(shù)小動作也無非就是靠口口相傳的惑民之言。
如果始皇帝今后在做任何重大決定后,都主動將這些消息傳播給百姓知曉,六國遺族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污蔑之語就沒有了生存的土壤了。
畢竟,至少在明面上,現(xiàn)在的大秦才是正統(tǒng),躲在陰暗角落的六國遺族已經(jīng)是過去式。
聽到嬴高的話,始皇帝眼中精光閃爍。
確實是如此,那些躲在陰私角落的六國遺族,不就是靠制造謠言來惑眾嗎?
“此言甚佳,朕會命少府專行此事?!?p> 一直被各式流言弄得不勝其煩的始皇帝,瞬間就決定下來。
“父親,少府掌山川池澤之稅,若是有人偷獵山川池澤之中的飛禽走獸可是歸少府所治?”
嬴高只是大概知道章邯的少府應該是掌管山川池澤的稅賦這些東西,具體山川池澤中的飛禽走獸歸不歸少府管,他還真不是很清楚。
聽到嬴高的話,始皇帝有些愣神。
這豎子前一刻還在說惑民之事,馬上就又轉(zhuǎn)到了飛禽走獸,都是什么跟什么?
“有飛禽走獸何事?”
“父親,今日巴郡巴氏給‘秦時明月’送來食鐵獸一對以做賀禮,此等珍奇異獸,巴氏豈能隨意狩獵?”
雖然知道始皇帝不會在乎國寶萌物,不過既然遇上了,嬴高覺得還是要提上一提。
“……狩獵飛禽走獸諸事,《田律》之中盡皆有言,汝當要好好習之了?!?p> 始皇帝有些無語,對嬴高學習律法的事情,他連發(fā)火的心情都沒有,因為他知道,說了也沒用。
“父親……”
“此事朕已知曉了,會命少府重責巴氏,如此可好?”
始皇帝擺擺手,打斷嬴高的話。
對那些巨商,始皇帝從來沒有任何的在意,就跟他壓根不在意嬴高說的那些珍禽異獸一樣。
嬴高訕訕不語。
“若是無事,汝就退下吧,今日就將離開咸陽北上,汝……還是好生準備一番,朕會命太醫(yī)令遣人跟汝一同北上。”
既然已經(jīng)做了決斷,始皇帝從來不是一個拖泥帶水的人,很干脆的趕人。
當然,這趕人之舉何嘗不是始皇帝擔心自己看著這豎子又將好不容易下的決定給改了?
“父親,還請父親解除兄長禁足之令,讓兄長能夠代表父親參加百家聚宴,百家之中頗有些博學實才之人,若能為父親所用,對我大秦而言,自是如虎添翼。”
既然要跟著李信北上,嬴高知道自己肯定不可能去參加百家聚宴了。
雖然他很想去,會會百家各派之人,好為后面慢慢灌輸一些思想觀念做準備,可是這世間諸事畢竟不能事事都兩全。
他不能去,而又答應了叔孫通,那么被禁足在望夷宮中的扶蘇顯然就是唯一的人選了。
而且這樣一來,也能稍微緩和一下朝中楚人一系官吏的情緒。
畢竟,李信和辛勝統(tǒng)兵北上北郡的事情傳出去,肯定會讓一些人產(chǎn)生不好的聯(lián)想。
始皇帝看了嬴高片刻,緩聲道:“此事,朕允了,稍候朕就會下詔。汝北上之事,朕會命李信等人保密,軍令如山,汝切記不可胡亂行事?!?p> “父親,高記下了,定然不會胡亂行事擾亂軍中諸事。”
對始皇帝這個要求,即便他不說,嬴高也肯定不會插手李信打仗的事情。
雖然他腦中有很多后世的各種著名戰(zhàn)例,但是理論和現(xiàn)實畢竟不是一碼事。
“如此,汝可還有何要言?若是無事,就自去吧?!?p> 始皇帝看了嬴高半響,回身朝著高臺之上的皇座行去。
嬴高看著緩步前行的始皇帝,退后兩步,重重跪倒在地,叩首。
“父親,還請父親不要太過勞累,保重身體!兒子不孝,這就去了!”
始皇帝腳步微頓,頭也不回的擺擺手:“莫要做那小兒女狀,汝速去吧?!?p> 嬴高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大殿。
聽到動靜以為嬴高已經(jīng)離去的始皇帝緩緩回身,突然看到殿門前陡然探出一個腦袋。
“父親,那紙張如廁真正甚是好用?!?p> “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