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開局

　　清明時節(jié)，街道細雨蒙蒙，窗前濕氣彌漫，整個潞州籠罩在水霧之中。突如其來的雨陣讓行人猝不及防，只能去街鋪里避雨，街上一片倉促和慌忙。

　　不過在二樓憑欄的他不同于街上行人的狼狽，其眼神渙散游蕩，表情百無聊賴，不時大嚼幾口羊肉燒餅，再端起桑葚果酒一頓狂飲，微風拂面，清清涼涼，在這樣的氛圍下十分怡然自得。

　　就在他沉浸在悠然的氛圍里時，一陣沉悶的踏步聲逐漸從樓下靠近，聲響不斷清晰，直至一個響亮又熟悉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

　　“喲，雨前憑欄，還有美食作伴，真是好悠閑?！?p>　　循聲看去，樓梯口赫然現(xiàn)出一位高挑身影，灰白勁裝，腰環(huán)黑帶，橫刀隨身，足蹬馬靴；炯目有神，長發(fā)飄逸；額上青帶，肩佩獸章；步履漫不經(jīng)心，氣質(zhì)放浪形骸，一舉一動皆透出玩世不恭的意味。

　　“我看你也挺悠閑?！彼麘猩⒌馈?p>　　“不敢不敢?！睂Ψ叫χ吡诉^來，“我哪敢和三皇子比閑。”

　　來人名為簡在霧，萬騎果毅，是跟隨他來到潞州的親信之一。至于他，乃是中宗之侄、潞州別駕李隆基，兩年前在長安受到猜忌和擠壓，隨后被任命為衛(wèi)府少卿并攆來潞州，使之脫離權(quán)力中心。

　　“知道就好?！崩盥』炝藗€懶腰，“怎么樣，交代你的事情辦妥了么？”

　　“差不多了，我和葛福順、李仙鳧他們已經(jīng)把身在潞州的萬騎部隊集結(jié)完畢，再休整三日就可啟程回長安了?！焙喸陟F說道。

　　“不錯，看來底下人還沒有像我這般懶散?！崩盥』f道。

　　“嘖，真要是像殿下一樣，怕是連潞州城門都出不去?！焙喸陟F說道，“不過話說回來，沒有朝廷的允許，我們能夠順利回到長安么？”

　　“無妨，盡管中宗陛下駕崩，韋后矯詔，韋氏一派掌控京城南北衙禁軍和尚書省諸司，但遺詔將我父親相王安排為輔政大臣，此番回京不會有人多說什么。另外我等回京行蹤全程保密，不會為人所知?！崩盥』f道，“況且此時若是不回京起事，長安就會再現(xiàn)一個則天大圣皇帝了。”

　　原來在武則天駕崩后，皇位傳于中宗李顯，但其性格懦弱，不上心政事，致使韋皇后和其女安樂公主把控朝堂，韋氏一派逐漸占據(jù)朝野高位，并誅殺太子李重俊。不久后中宗突然駕崩，韋后秘不發(fā)喪，召集兵馬守護長安，其兄韋溫掌控大權(quán)，親信占據(jù)長安各角落，禁軍和朝政皆為韋氏子弟所控。同時韋后已從宮中取走長流之珠，試圖全面掌控大唐內(nèi)外，并打算效仿武則天稱帝。整個長安乃至大唐局勢都陷入波譎云詭之中，稍有變動就會爆出響雷。

　　事關(guān)大唐存滅，一直在潞州蟄伏的李隆基也不再擺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情形來迷惑長安那邊派來監(jiān)視他的探子，現(xiàn)在的他唯一的念頭就是剿滅韋氏一派，歸還大唐本基，絕不允許第二個武則天再出現(xiàn)。此前太宗皇帝所培養(yǎng)的、原本用于狩獵的“百騎”部隊迄今已經(jīng)發(fā)展為“萬騎”部隊，并擁有建制和官職，成為羽林軍之下的一大禁軍組織。李隆基相當重視萬騎部隊，在其中結(jié)識、培養(yǎng)了一大批中級軍官，如葛福順、李仙鳧、簡在霧和陳玄禮等人，并在離開長安時將部分成員帶到潞州，以備將來的起事之需。

　　李隆基如此重視萬騎并不只是因為萬騎部隊的忠誠和武力值，最重要的是萬騎部隊是為數(shù)不多保留兵氣能力的武人組織之一，盡管只有果毅以上的零散軍官才擁有兵氣力量，但也足夠?qū)鬼f氏一派。

　　“確實如此?！焙喸陟F說道，“而且長流之珠也可能落入韋后手中?！?p>　　“我估計韋后已經(jīng)找到長流之珠并用它做了不少想做的事了?！崩盥』妓鞯剑跋惹皠t天皇帝就用此物將兵氣力量賜予宗室、羽林軍和萬騎，武氏一族和部分宗室便憑此力量禍亂朝政、為非作歹。韋后較于則天皇帝也好不到哪去，何況她好不容易逮到這個機會，必然不會克制自己的?！?p>　　“不僅如此，如今身處長安、擁有兵氣力量的羽林軍皆被韋氏子弟控制，想要對抗他們也需要下點工夫，畢竟之前已經(jīng)有人幫我們試過了?！?p>　　李隆基知道簡在霧說的是太子謀反一案，三年前非韋后親生的太子李重俊不堪忍受猜忌和排斥，繼而聯(lián)合李多祚、獨孤祎之和沙咤忠義等擁有兵氣力量的宗室和將領一同發(fā)動政變，誓要鏟除韋后一派。然而他們的兵氣力量無法與朝廷的羽林軍相抗衡，最終李重俊在玄武門外敗退，逃至南山為部下所殺。

　　在此事后，當朝皇帝李顯和韋后決定只保留羽林軍、萬騎部隊和韋氏宗親的兵氣力量，留在長安的其余兵氣者一概褫奪兵氣能力。

　　“這也確實是麻煩事?！崩盥』f道，“況且多數(shù)人對兵氣并不了解?！?p>　　“現(xiàn)今已知的兵氣力量有七種，即‘金、木、水、火、土、日、月’，每個屬性有四大招式，每招之下分出許多套招。大招式對應四方神獸，套招對應二十八星宿。每個人所領悟的兵氣屬性和數(shù)量也各不相同，發(fā)揮出的作用和力量也因人而異。不過確實如陛下所說，能夠了解兵氣并熟練使用的人并不多，韋氏一派也是如此，何況他們常年養(yǎng)尊處優(yōu)，并不比我等萬騎部隊強多少?！?p>　　“話雖如此，但韋氏一派已經(jīng)被長流之珠強化，現(xiàn)狀如何也無法預估?！?p>　　“不必擔心，從理論上來說兵氣只能起到錦上添花的作用，若是使用不當還會成為累贅，真正能夠發(fā)揮出其效果的人也須有武力基礎存在，相信我們的力量和多年作戰(zhàn)的經(jīng)驗吧。”

　　“你們的能力，我向來不懷疑。”李隆基說道，“至于我們的未來如何，還需要親身經(jīng)歷才能印證?！?p>　　正談話間，樓下來人通信潞州大小官員呈送大批禮品送到府中，特來此處報信知會，簡在霧下樓打發(fā)走對方后，將此事告知李隆基。

　　“看來他們是知曉長安內(nèi)外的動蕩局勢，意圖給我送些禮物以求庇護?！崩盥』嘈Φ?，“真沒想到我還有這么好的人緣?！?p>　　“真是難得有人會給殿下送東西?！焙喸陟F說道，“那這些禮品如何處置？”

　　“既然送來了，那咱們就收下，剛好有地方需要用到它們。”

　　“用到它們？”簡在霧有些疑惑。

　　“沒錯，我近日要去拜訪一位在長安威信僅次于韋氏、與我父親地位類同的人，若是兩手空空前去確實不太合適，畢竟對方也算是我的姑姑?！?p>　　“殿下之意，是要前去拜訪太平公主與其結(jié)盟么？”

　　“如今長安內(nèi)外除了太平公主也沒有誰能值得我去送禮了，何況太平公主本身實力強勁，還是為數(shù)不多反抗韋后的勢力，其則天皇帝之女的身份一直為韋后所忌憚，此等勢力是結(jié)盟的不二佳選?！?p>　　“可太平公主自則天皇帝時便立足朝堂，其所作所為有目共睹，其能否愿意與我等結(jié)盟難以猜測?！?p>　　“事到如今，這也是打破韋氏一派控制長安局面的唯一舉措?！崩盥』f道，“至于成敗與否，還需親身前去實踐?！?p>　　隨后李隆基吩咐簡在霧召集其他萬騎果毅前來議事，眾人商議將萬騎部隊開出潞州，停滯在長安四周等待策應，自己則攜帶簡在霧、葛福順等人前去太平公主處謀求結(jié)盟事宜。

　　離開潞州時，李隆基和簡在霧等人最后看了一眼迷霧漫漫的街道，隨后便策馬出城，迎著慘淡的晨光消失在雨過初晴的原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