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碧春湖
晨曦才剛鋪滿院子的各處，鳥兒就嘰嘰喳喳地叫起來，顧雪柯正細嚼慢咽地吃著熱騰騰的早膳，就聽見一道十分歡快的聲音，“二姐姐！二姐姐！”，窗外的鳥雀像是受到了驚嚇，原本悅耳動聽的聲音變得尖銳急促。
‘二姐姐’眉眼微微抽動，表情略顯痛苦，腦袋嗡嗡的。顧雪柯深吸一口氣，用多年的涵養(yǎng)保住了自己淡定從容。
一身豆綠色襦裙打扮的顧淼淼一蹦一跳地進來了，看到顧雪柯還在吃早餐，詫異道：“二姐姐你怎么還在吃早餐？都快辰時了。”
顧雪柯面無表情地盯著她，“你也知道才辰時呀？不用吃早膳嗎？你這么急做什么?！?p> “誒呀，這不是免得明嵐姐姐等我們嘛！”顧淼淼小眼神飄忽了一下，笑嘻嘻地說道，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是太興奮睡不著了早早趕過來的。
繼續(xù)把碗中的米粥喝完，顧雪柯眼神都不給一個，“坐下?！陛p呵住跟螞蟻咬一樣動來動去的顧淼淼。
“好嘛！”顧淼淼嘟著嘴應道，老老實實地在桌邊坐下，雙手搭在膝蓋上，怎么看怎么乖巧，如果沒有剛剛那樣動來動去的話。
等顧雪柯慢條斯理地吃完早飯，拿起手帕擦手時，顧淼淼在一旁都快把那手帕盯出火花來了，又不敢亂動，不敢催促，只能兩眼亮晶晶地看著，就差把‘要出門’幾個字刻臉上了。
顧雪柯好氣又好笑，“行了，走吧走吧。”
顧淼淼一下情緒就高漲起來了，忍住想要歡呼的心，故作矜持地說道：“二姐姐，請。”而嘴角都控制不住上揚了。惹得顧雪柯手指忍不住點了點她的小腦袋，等她笑嘻嘻地看過來時，顧雪柯心下一軟，“你呀，真的是?！?p> 顧淼淼知道二姐姐一向都是疼愛自己的，對于自己的事情都少有拒絕，就像這次出去玩一樣。她甜甜一笑，撒著嬌挽著顧雪柯的手就往外走了。
芍藥等一眾侍女帶著行李就跟在兩位小姐身后浩浩蕩蕩地出發(f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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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們的馬車到了城門時，早有一輛華貴的馬車在城門外等著了，見有馬車來，還撩起簾子來看，露出一個明艷的身影，定眼一看不是溫明嵐還能是誰。
溫明嵐是和兄長一塊出發(fā)的，不過溫林騎馬先行一步了，而她則留在城門外等顧雪柯，還以為要等好一會，不到一刻鐘便聽到踢踏踢踏的馬蹄聲，她掀開簾子就看到了顧家的馬車，興奮地擺手，“這里這里！”
顧雪柯一聽是溫明嵐的聲音，便讓侍衛(wèi)驅使著馬車靠近，顧淼淼也掀開簾子，熱情地回應道，“明嵐姐姐！”
兩匹馬車漸漸齊頭并進，不急不慢地往前走著。溫明嵐趴在窗邊，“我還以為要等一會呢，沒想到你們這么快就到了。我哥他們已經(jīng)先去了，找個好地方，我們現(xiàn)在出發(fā)就行?！?p> 這能這么快到還得看她的，不然就二姐姐那個慢悠悠的態(tài)度，可沒這么快趕出來，顧淼淼得意地想到，活潑好動的她哪里能在車上坐得住。
見顧淼淼像火燎屁股一樣動來動去，還想學著溫明嵐那樣趴在窗邊說話，顧雪柯麻利地把人攆去和溫明嵐一輛馬車去了，讓她們倆自己聊吧，可別折騰她了。
碧春湖雖然在郊外，但離京城并不遠，不消半個時辰的馬車就到了。
碧春湖，如同它的名字一樣，在春天，湖中長滿睡蓮，在波光粼粼的湖水襯托下，從遠處眺望看著宛如一塊碧綠的玉佩，景色極好。因此春天的時候會有不少人選擇出來碧春湖踏青游玩。
顧雪柯她們下車的時候，溫林他們一群人已經(jīng)在湖邊找到了風景宜人又平坦寬敞的地方了，她們幾個便過去打個招呼，雖然平日不常往來，但畢竟今天也算是一起出來踏青，不打招呼說不過去。
溫林比顧雪柯她們早到一會，他來的時候這邊已經(jīng)有些人了，也得虧他來得早一點，占了一個不錯的地方，就坐下來，隨行的奴仆們拿出茶壺酒瓶，燒水的燒水，煮酒的煮酒，一群世家公子們開始縱情吟詩作賦起來。
而一同前來的其余女眷們則是在不遠處的亭中小聚，他們轉頭就能看到，距離不遠不近，剛好看顧到。
顧雪柯她們走近時剛好輪到溫林作詩，他正苦思冥想的時候，就看到自己的妹妹帶著她的小姐妹過來了，放下手中的茶杯，揚了揚手，“明嵐，這里?！?p> 溫林的朋友她大多數(shù)都認識，見面也不露怯，大大方方地打招呼道：“明嵐見過各位哥哥?！保雷约旱暮糜褜@些公子都不太熟，便介紹到：“這是我的好友，顧尚書家的二小姐顧雪柯、三小姐顧淼淼?！?p> 顧雪柯在剛才就觀察了一番在場的人，看到坐溫林身旁的賀榆時，面不改色自然地移走視線，仿佛只是在看今天來了什么人。
賀榆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見顧雪柯眼神毫無異樣地從他身上經(jīng)過，當下心里便存了幾分打算。
溫明嵐簡單介紹后，顧雪柯淺淺地行了個禮，淺笑道：“見過各位公子。”
顧淼淼這會也不見在家中那般調(diào)皮頑鬧了，老老實實跟著顧雪柯行禮問好。
溫明嵐和顧雪柯關系極好，連帶這溫林和顧雪柯也有簡單的往來，偶爾遇到也會寒暄幾句，他爽朗一笑，“雪柯也來了，從霜她們在那邊的亭子里。”
她們來時已經(jīng)看到女眷的位置了，來這知會一聲之后就抬腳走人了，顧雪柯轉身往亭子那邊走時，能感覺到身后有一道膠著的視線，她眼神微動，果然是沖著她來的，就看他有何所圖了。
溫林給溫明嵐她們指了一下方向后，轉頭就看到賀榆盯著某個方向看得有些出神，注意到他的視線后，賀榆疑惑地轉頭問道：“怎么了？”
溫林向來直來直往，“我才問你怎么了呢？看什么看得出了神?！?p> 賀榆搖搖頭不說話，溫林見好友這般失神的樣子，心下難免起了幾分好奇和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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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溫林心里是有多少好奇和煎熬，這邊亭子里幾個年輕姑娘之間氛圍相當融洽舒適，玩得還是挺開心的。
沈從霜這邊正和幾個小姑娘閑聊著，就看見顧雪柯她們幾個緩緩走來，欣喜地站起來，往前走幾步，帶著三人進了亭子，待她們和亭中其他貴女互相認識一番后，才拉著顧雪柯說話，“前天便聽說你回來了，這次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顧雪柯笑著搖搖頭，只是一筆帶過，“家中有事，便提早回來了?！币婎櫻┛虏⒉欢嘌?，沈從霜知這些不宜在外面說，左右不是什么問題，便下次再說好了，她隨即轉移了話題，“今年的踏春宴據(jù)說要在宮內(nèi)舉辦。”說的便是三月底那個踏春宴了。
這個踏春宴之前一直由皇帝的胞姐所負責，專門邀請京城內(nèi)貴婦人和適齡的年輕男女參加，除了提供夫人們你來我往的應酬結識外，還是給適齡小姐和公子相親的地方，每年都能促成幾樁好事。
所以顧老夫人才想著讓顧雪柯參加，多認識認識年輕公子，希望找到心水的。
在宮內(nèi)？之前都是在宮外舉辦的，今年怎么改了？“今年怎么在宮內(nèi)舉辦了呀？這還是第一次呢?！币慌缘娜艘呀?jīng)替她把話問出口了，說話的是一個四品官員家名為宋雪綺的小姐。
沈從霜笑道：“是皇后娘娘提議的，覺得今年的春天格外冷，希望踏春宴在宮內(nèi)辦，熱鬧熱鬧?！保渌司荒樆腥淮笪?，沒人懷疑沈從霜的話。
因為沈從霜去年就與皇后所出的三皇子定親，定在今年五月出嫁，她所說的話必然是宮內(nèi)聽來的消息，自然無人反駁。
宋雪綺不可否置地點點頭，轉而看向一旁的顧雪柯，“不知道顧二小姐今年可會參加踏春宴？以往好像不見顧二小姐去過踏春宴。”
都知道顧府有三位小姐，其中大小姐顧凝之溫雅文靜，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加上卓越的家世，是不少貴婦人心中兒媳的人選。
三小姐顧淼淼嬌憨可愛，雖然年紀尚輕，但也有跟顧二夫人出現(xiàn)在多個宴會當中，也為人所熟知。
唯有顧二小姐顧雪柯，少有出席宴會，還聽說每年都會去靈覺寺清修，在京城內(nèi)一眾爭奇斗艷的貴女中顯得格外的透明，知之甚少。
今個見到未來皇子妃、京兆尹家的溫明嵐與顧雪柯這般熟稔的模樣，不由得好奇。
這話問得有些唐突了。沈從霜皺眉，剛想說話，被顧雪柯眼神安撫下來。
她看向一臉好奇的宋雪綺，仿佛單純好奇并無惡意，并不理會其中試探之意，淡淡一笑，“全憑家中長輩安排，我也不清楚?！本桶言挀趿嘶厝ァ?p> 能不去就不去，有這功夫不如多看幾本經(jīng)書或者話本，不過顧雪柯想起祖母的模樣，想必也沒有那么容易讓她不去。
宋雪綺見問不出來什么就不再多言了，今天來這里的都是京城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世家公子，她跟著兄長出來也是想多認識一些優(yōu)秀男子，為自己將來做打算，要能攀上其中一門，那以后的榮華富貴就可以保證了。
見遇到名聲不顯的顧二小姐，下意識想打聽打聽，試探不出來東西，也不能得罪人，畢竟尚書可比她父親高一個等級，輕易不能得罪。
她轉而聊起最近京中流行的胭脂首飾，其余幾位小姐也加入進來，漸漸成為話題的主導者。而顧雪柯則在一旁淡定喝茶，她一年有幾個月都不在京中，對這些自然是不了解的。不了解的話題咱就不參與了。
方才離開了一下的溫明嵐和顧淼淼在附近找了一塊空地，可以用來放風箏，兩人回到亭中，提議一塊去放風箏。
畢竟難得出來游玩一趟，光聊天可不盡興，當然得放放風箏，亭中幾位小姐包括顧雪柯在內(nèi)均無異議。
于是眾人來到空地上，扯著風箏線便開始控制風箏升空，不得不說迎著風小跑，看風箏高高掛在天上，還是很舒服的。
春風帶著濕潤的青草氣息打在臉上，遙望風箏在天空中擺動，視野中是清澈干凈的蔚藍和生機勃勃的綠色，仿佛心靈都得到了安撫，難得放松了一番。
但偶爾總是會遇到意外，風箏放太高了，風有點大，一下子把繩扯斷了，幾人在底下看著風箏遙遙地飄走了。
溫明嵐可惜地看了眼飛走的風箏，“我今天就帶了一個，沒得玩了?！鳖欗淀狄灿X得可惜，早知道她也帶風箏過來了。兩人相視一眼，均重重地嘆了口氣。
顧雪柯見狀，提議道：“那回亭子里去？我?guī)Я诵┌藢氒幍狞c心，可以賞花吃點心?！?p> 溫明嵐只能點頭，突然想到，賀世子好像在這邊有艘畫舫船來著，暗淡下去的眼神一下子又亮起來了，興奮地說道：“不如咱們?nèi)ビ魏抠R世子在碧春湖這有艘漂亮的畫舫船，我可以去問一下兄長?！?p> 其余小姐眼中也均有期待，宋雪綺心思流轉，賀世子的家世在京中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加上俊美無儔的相貌，自然是京中不少未出閣少女心中的如意郎君，在她見過賀世子一面后也難免為此感到心動。今天出來游玩也有這個原因。
能和賀世子更近一點那是再好不過了。
顧雪柯看了眼眾人的表情，眼神微動，也表示贊成游湖。溫明嵐驚奇地看了顧雪柯一樣，還以為她會拒絕來著，畢竟她對這些好像不感興趣。顧雪柯好笑，“答應和你們出來一趟，又怎么會拂你意?！?p> 溫明嵐嘿嘿一笑，“那咱們?nèi)ツ沁厗栆幌隆！北銕е娕鶞亓帜沁呑呷ァ?p> 溫林抬頭，“游湖？”
“嗯嗯！”溫明嵐點頭，“今天只帶了一個風箏，剛剛被風吹走了，就想問一下要不要一起去游湖?！?p> 溫林轉頭，眼神詢問好友，賀榆自然不會拒絕，便命隨從去把船劃到這邊來。賀榆突然開口問道：“顧二小姐手上這是受傷了嗎？”
眾人聽聞此話，紛紛看向顧雪柯的手，只見左手用粉色手帕包裹著，仔細看能見到伶仃血跡，“呀！”溫明嵐也看到了這點紅色，拿起她的手，擔心地問道：“怎么弄的，我剛剛都沒看到?！?p> 顧雪柯安撫道：“剛剛放風箏的時候被風箏線磨破了一點，已經(jīng)沒事了。”溫明嵐不贊同，“你應該早點說，帶你出來一趟還把你手劃破了?！?p> 賀榆見顧雪柯的手并無大恙，好心說道：“我這里有些傷藥，顧二小姐有需要的話我可以現(xiàn)在讓人拿過來?！?p> 顧雪柯淺笑，搖搖頭，“謝過賀公子好意，已經(jīng)上過藥了?！彼p握著自己的左手，臉上笑意盈盈。
賀榆見狀看了顧雪柯一眼，笑道：“無礙就好?！?p> 溫林看著賀榆覺得有些奇怪，他們都沒注意到的事情，賀榆注意到了，什么時候賀榆觀察一個未出閣的小姐觀察的這么仔細了。
溫林的眼神悄悄地在兩人之間流轉，心中有了一個不得了的猜測，賀榆該不會是對人家顧二小姐動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