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府的馬車,在寧王府破敗的大門前停了下來。
婆子攙扶懷玉下了車,看著眼前半人高的荒草,和破爛掉漆的大門,懷玉一度以為自己是不是來錯了地方。
瞧見門廊上已經(jīng)掉了半邊的寧王府牌匾,才相信自己沒走錯。
有小廝上前叫門,半天也沒人來應(yīng)。
風(fēng)一吹,院里的干草落葉嘩嘩的從門縫里往外落。
懷玉沒叫停,小廝也不敢停下,一遍一遍的叫。
過了許久,門邊一處少了磚瓦的豁口處才探出一個腦袋來。
“你們找誰?這里是私人宅院,不接待閑雜人等?!?p> 懷玉往后退了退,麼麼上前道:“這是左相府的大夫人,請問寧王在府中嗎,我們夫人是來與寧王商議婚事的?!?p> “等著,我去通傳一聲?!蹦悄X袋咻地一下就不見了。
又過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里面才傳來動靜。
邊上的小門從里面打開,嘩啦啦的往下掉渣渣。
懷玉抬頭望去,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只見骨玉一身淡綠長袍,收腰束發(fā),端端正正的立在一片溫暖明媚的陽光里。
見到懷玉并不如何吃驚,有禮有節(jié)的朝懷玉彎腰伸手:“夫人里邊請,府里還未修整,還請夫人小心慢行?!?p> 懷玉的淚不由自主的往下掉,搭在麼麼腕上的手也抖了起來。
幸好她昨日沒對瑞雪開口,幸好她今日去了云良閣。
骨玉能重新站在陽光里,沒什么比這個更讓她欣喜和滿足的了。
她昨日從瑞雪那回去,一直下不了決心,真的要用十八里鋪那些無辜的碧水人,去換骨玉一時的安穩(wěn)嗎?
這次她妥協(xié)了,那下次呢,蔣淮又要用什么法子來折磨他們姐弟。
最終她還是決定,自己不能那么做。
她收拾了這些年在相府偷偷攢下的銀錢,再加上珠寶首飾,大約二百兩銀子。
她要搶在蔣淮前頭,替骨玉贖身。
雖然這些錢還差著一大截,但她有辦法讓云良閣的老板同意她的請求。
很多人都知道,云良閣還做著販賣消息的買賣。
她作為左相府的大夫人,自然知道一些他們探不到的隱秘消息。
懷玉相信她的那些消息,足以抵的上缺的那部分贖金。
一大早送走上朝的蔣淮,懷玉頭也沒回的去了云良閣。
閣里管事聽聞她是來替骨玉贖身的,直說自己做不了主。
叫了睡眼松醒的宋時渺來,還被宋時渺的起床氣貶損了幾句。
宋時渺坐沒坐相,歪在椅子里直打哈欠。
“骨玉賣的是死契,我們閣里是不會允他贖身的。夫人請回吧?!?p> 懷玉的心情瞬間跌落谷底,云良閣會不會與蔣淮商議好了,除了他誰也不能替骨玉贖身。
她有些絕望,宋時渺狐貍眼一勾,叫你吵我睡覺,你也難受一陣吧。
懷玉不死心的問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你們云良閣什么消息都打聽的到,我也不必瞞你,骨玉是我胞弟,我不能讓他一輩子困在云良閣里?!?p> 懷玉見宋時渺并不吃驚,還有心思摳耳朵,一副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根本沒將她的話聽進(jìn)去,心就更涼了,肯定是蔣淮,把這條路也斷了。
只能退而求其次,將帶來的銀錢往宋時渺的手邊推了推。
“不能為他贖身,我見見他總行吧,以客人的身份,今日我要聽他彈琴?!?p> 今日說什么她也要與骨玉好好談?wù)劊@是他們最后的機(jī)會了。
今日若是不成,蔣淮發(fā)現(xiàn)她偷偷來找骨玉,還不知要如何磋磨他們。
即便骨玉打她罵她,她也要與骨玉把話說清楚。
宋時渺見了錢,精神有那么一瞬間的振奮,隨即又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將那包袱推了回去。
“若真想替他贖身,也不是沒有辦法,只不過我怕夫人出不起價。”
懷玉被宋時渺繞暈了,一會說絕對不行,一會又說也不是沒辦法。
心情忽高忽低,更讓她覺得云良閣與蔣淮是一伙的了。
她不能往圈套里越鉆越深了,“宋閣主說的是,我是拿不出那么些銀子來,贖身的事不談了,帶我去見他吧?!?p> 話落站起身來,示意宋時渺給她帶路。
宋時渺這會是徹底醒了,起床氣也撒完了,見懷玉變了臉色,他到有些愣了。
“怎么,你云良閣打開門做生意,我不能點(diǎn)名聽他彈琴嗎?”
懷玉渾身冒著冷氣,厭世臉黑如鍋底,眼神決絕還帶著那么一股子殺意。
她已經(jīng)下了決斷,今日就是死在這,也不能再讓蔣淮控制他們姐弟了。
這不僅事關(guān)骨玉,還關(guān)系到十八里鋪那些無辜的碧水人。
宋時渺有些討厭懷玉眼神里的決絕和殺意。
他知道,人一旦露出那種表情,就說明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前去赴死了。
真是的,他也沒怎么著,這夏懷玉犯得著擺出這副要與人拼命的架勢嗎。
沒好氣的說:“骨玉他如今不在閣里,以后也不會在了。”
懷玉的心里防線瞬間崩塌,腿一軟,搖搖晃晃的眼看就要跌倒。
她還是晚了一步,蔣淮真的把骨玉送走了,她這輩子再也見不到骨玉了。
宋時渺暗罵一聲,腿一撐將腳邊的圓凳踢了過去,剛好接住懷玉。
想著還是不逗她了,真出了什么事,他還沒法跟骨玉交代。
“我們閣里接了項(xiàng)委托,骨玉如今在寧王府里做總管,若是干的好,寧王大婚后,骨玉可以過了明路,以后就是寧王府的人了。”
懷玉的腦子嗡嗡的,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宋時渺說的什么,只覺得眼前一黑,人就那么直挺挺的栽了過去。
等她再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換了地方,一個眉目清秀的少年正在照顧她,見她醒來,忙喊了宋時渺過來。
宋時渺也不說話,進(jìn)屋先給懷玉把脈。
“憂思過重,積勞成疾,還有隱疾一直不曾痊愈,你再這樣下去,我看活不過四十。怎么樣,要不要我?guī)湍阏{(diào)理調(diào)理,價格公道,童叟無欺?!?p> 懷玉緩過神來,眼睛通紅,一把抓住宋時渺的胳膊。
“你告訴我,蔣淮把骨玉送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