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安馥珮勸服鄭朝宗
被關在草棚外一刻鐘后,鄭朝宗已經(jīng)患得患失、魂不守舍了。
兩刻鐘后,鄭朝宗變成了在草棚外瘋狂轉(zhuǎn)磨的驢了。
兩刻半鐘之后,鄭朝宗覺得自己跨過了漫長的一世紀!
……
兩刻半鐘零一秒之后,鄭朝宗決定不再坐以待斃,他要主動出擊!
主動出擊的方式,自然是醫(yī)學界聞風喪膽、人人不齒、輕則打斷腿、重則江湖永久除名的偷學!
既然是偷學,他就不能光明正大的看。
所以,他繞到草棚的側(cè)面,用手扒拉開干茅草,豁開一個口子,趴上去往里一看,明晃晃的光差點刺傷他的眼睛!
鄭朝宗震驚了,這是什么品種的夜明珠那么大,那么光亮啊!
哪兒買的,他要給藥王谷買上十顆八顆的。
這哪里是夜明珠,簡直是個小太陽啊!
鄭朝宗的眼睛適應了一下光線,等他終于可以看清草棚內(nèi)情形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什么也看不見。
被胡雪丹產(chǎn)后尚未復原的臃腫身軀給擋住了。
看不見,卻偏偏可以聽到聲音。
胡雪丹問:“這線可以留在皮膚里面,以后不要緊嗎?”
安馥珮答:“倘若是普通棉線自然不行,這是用羊腸粘膜下層組織制作的,可以被人體吸收,專門用于身體內(nèi)的組織和血管?!?p> 鄭朝宗的腦袋轟的一聲,仿佛有潮水往他腦子里洶涌而來。
用羊腸制作絲線!
這玩意兒,師父的醫(yī)書上有記載啊,但他師父從來沒有制作成功過。
難道,安馥珮跟那本醫(yī)書有什么關聯(lián)?
鄭朝宗越來越心癢難搔,他意識到有一塊廣闊的領域,而他卻一無所知。
不行啊,他得學啊。
可是胡雪丹的大身軀又擋住了他的視線。
鄭朝宗繞到草棚后面。
只聽安馥珮在夸獎胡雪丹,“大姐,你的針線活不錯!縫得很整齊,這樣的術口會長得很好?!?p> 鄭朝宗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所以胡雪丹已經(jīng)學會,正在替三三縫傷口了?
鄭朝宗感受到一種緊迫性。
他貓手貓腳地挨近草棚,正想看個仔細,忽然身后傳來一個哄亮的聲音。
“鄭太醫(yī),我已經(jīng)把藥分發(fā)完了,所有的記錄在這里?!边@聲音是陶征山。
之前陶征山和鄭朝宗一起分發(fā)藥物,鄭朝宗逮住每個人問東問西。
陶征山以為鄭朝宗是得了安馥珮的吩咐,所以他也全部記錄下來,記錄得很詳細,特別拿過來給鄭朝宗看,沒想到把偷看手術的鄭朝宗抓個正著。
陶征山不解地問他:“鄭太醫(yī),你在此作甚,怎不進去和安神醫(yī)一起醫(yī)治傷患啊?”
鄭朝宗的老臉掛不住了,雙手背在身后,心虛地說,“嗯嗯,因為分工有別,她讓我特別關注時疫患者。記錄拿來給我吧?!?p> 鄭朝宗要過記錄,把陶征山打發(fā)走,再次挨近草棚。
正想一睹為快,忽然肩膀被人輕拍一下。
“鄭太醫(yī),是你嗎?”
鄭朝宗偷師又被人打斷,真的好煩。
……
想發(fā)火的關頭,他忽然反應過來,這聲音似乎是安馥珮!
他轉(zhuǎn)過身,只見夜里一抹窈窕的身影,搖晃的火光照著那張風華絕代的臉若隱若現(xiàn),不是安馥珮又是誰!
居然被安馥珮給逮到他偷師,鄭朝宗的老臉丟了個干凈!
“鄭太醫(yī),你在這里干什么呀?”安馥珮明顯帶著揶揄。
鄭朝宗紅著一張老臉,“我是……那個……長夜漫漫,無心睡眠……”
安馥珮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仿佛能把他身體穿個洞。
“鄭太醫(yī),你是在擔心什么呢?擔心你學我的醫(yī)術,會讓你師門丟臉?”
鄭朝宗點頭,不對,又搖頭,厚著臉皮否認,“才不是這樣!”
安馥珮見鄭朝宗潮紅著老臉,又是為難又是想學的樣子,心想捉弄得他也差不多了,便誠心誠意跟他道,“鄭太醫(yī),你的敏感可以少一點點嗎?這個世界的醫(yī)學太落后了,你不覺得嗎?”
鄭朝宗猛地身子一震。
安馥珮繼續(xù)道:“所以我準備把我的醫(yī)術傳播出去,以便救治更多的病人。世界總是要發(fā)展?!?p> 鄭朝宗訝然,迅速抬頭看了安馥珮一眼。
安馥珮笑了笑,“若說丟臉,還有什么能比無知更丟臉呢!屆時,別的大夫?qū)W會了我的醫(yī)術,而藥王谷的人反而固步自封的話,那么藥王谷……”
鄭朝宗慚愧地低下了頭,兩只手攥得緊緊的。
安馥珮放輕了語氣,款款道,“鄭太醫(yī),知道我為什么第一個選擇的是你,來學我的醫(yī)術,而不是別人?!?p> “為……為什么?”鄭朝宗囁嚅著。
可以說,他與安馥珮的見面并不算愉快,當時他不信她有什么醫(yī)術,對她多有嘲諷。
安馥珮道:“你千里奔襲,只為了替潯陽城百姓醫(yī)治時疫。明知此疫千百年來無人醫(yī)治成功,卻仍然逆風而行,你是個懸壺濟世的好大夫。”
鄭朝宗汗涔涔的,感到心里有什么化開了,很是感動。
安馥珮趁熱打鐵道,“現(xiàn)下,受傷的百姓這么多,我一個人肯定是來不及的。只要你學一學我的醫(yī)術,就可以救治更多百姓。鄭太醫(yī),還不肯拋棄你的門派成見嗎?”
鄭朝宗更羞愧了,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境界和胸襟,差著安馥珮有千里之遙。
這個女人,實在太特別,太了不起了。
難怪澤王對她一見傾心。
難怪陶征山愿意為她寶劍出鞘。
現(xiàn)在,鄭朝宗也淪陷了,不管了,他不管什么宗門,不管什么師父的尊嚴了,他要學!
他跟著安馥珮進入草棚。
……
當鄭朝宗跟著安馥珮進入草棚的時候,忽然發(fā)現(xiàn),以前的他是多么幼稚,一扇大門朝他轟轟打開了。
草棚內(nèi)被布置得,如同天宮,要么就是陰曹地府。
鄭朝宗的世界太貧乏,想不出更多的比喻。
頭頂一個很大很大的燈,也就是之前他以為的夜明珠,照得室內(nèi)如同白晝。
邊上的臺子壘著些綠布包裹。
后面有幾臺奇形怪狀的機器,也在發(fā)著光,上面顯示一些字符,他看不懂。
他好像一只井底之蛙,被忽然投入一個廣闊的無邊的世界。
而他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
他簡直忝為太醫(yī)院之首,在這里卻是一個無知小兒。
“這是什么?這又是什么?”他不停地發(fā)出追問。
而安馥珮也是不吝賜教。
“無影燈,在手術的時候確保術野足夠清晰,沒有任何影子?!?p> “監(jiān)護儀,監(jiān)控受術者的身體狀況,這顯示溫度;這顯示血壓,也就是心臟泵血的力度;這顯示氧飽和,體現(xiàn)肺的功能……”
“葡萄糖,直接輸入人體內(nèi),維持病人身體機能?!?p> ……
太多太多了,鄭朝宗只感到腦子紛亂,來不及記憶。
但毫無疑問,每一個鄭朝宗疑問的點,安馥珮早就想到了,解決的方法也是他聞所未聞,而且完全合理,簡直完美。
而且,鄭朝宗沒有想到過的點,安馥珮這也早就已經(jīng)考慮到了。
甚至鄭朝宗的神醫(yī)師父從來沒有想到過的點,人家也早就有了解決方案。
更詭秘的是,處處又與師父的醫(yī)書記載重合。
或者說,比醫(yī)書的記載更生動,更詳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