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時分,晚霞飛紅。送走“兩敗俱傷”的云凰和蘇蘅姬后,程昊靳帶云曦去了城郊,說是去看他的父母。
云曦有些訝異,程昊靳的父母為何不落葉歸根,反而葬在京城。
程昊靳讓人在林外停了馬車,拉著云曦走進了墓林。
更讓云曦驚訝的是,堂堂一個將軍,父母的墳地卻格外寒酸,沒有墓寢,只有光禿禿的墳頭,看得出是合葬一處。
程昊靳筆直地跪著,目光柔軟而憂傷。
這真是一個奇怪的人,毫無防備,將弱點一一暴露在她的眼前。
云曦不知為何,心似燒了一把火,灼灼生疼,她仗著這里沒有外人,咬著唇不肯跪。
程昊靳有些奇怪地望著云曦,又仿佛通過云曦在看另一個人,刺人的眼神幾乎在說,“你怎么變成這個模樣了。”
云曦賭氣地坐在了草地上,看他端端正正地跪拜,不由惱火,“人死如燈滅,他們看不見的!”
母君仙逝后,她哭過鬧過,最后明白了事實,那個她總嫌棄不愛抱她不愛哄她連講故事都勉勉強強的母君再也回不來了,不會再有離別和重逢,她已經(jīng)永遠失去了她。
父君的噩耗讓云曦怒過于哀,只想找出幕后真兇和父君多年隱藏的秘密,他雖然離開了她,卻能去找尋母君,想必不會太過痛苦。
許是自己感情淡漠,云曦見不得程昊靳一副孝子模樣。
“云曦,他們沒有了現(xiàn)在與未來,卻也永遠地活在了過去,世間有過他們喜怒哀樂的痕跡。有人遺忘,就有人銘記?!背剃唤檬职沃菸牟萋?,目光溫暖,“總在西北,一年難得來看他們一次,如今帶著你來,他們也定會歡喜?!?p> 云曦撇撇嘴,這人就愛捧人,陪他拔了幾根草,才慢慢開口,“我從來不去母君的陵寢,為此父君還打過我?!?p> 云曦微微笑著跟他比劃,“喏,這么粗,這么長的鞭子,抽了我整整十鞭,最后云凰嚇壞了,溜出去喊了太后來,他才住了手?!彼龂@氣,不曉得自己無緣無故跟他說這些做什么,大抵是此刻的程昊靳渾身散發(fā)著悲傷的氣息吧。
程昊靳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別難過?!?p> 云曦用力掙開他,不喜歡他同情悲憫的聲音,他們明明都一樣,不過是他的父母更疼愛他一些罷了??善哪妇妇鼝奂覈蛘哒f家國之名下的權柄。
云曦故意踩了踩墳邊,“我并不難過,難過的是你才對?!?p> “我不難過,因為我有你在身邊,我能成為陪你走完這一生的男人,他們知道了,也不會難過?!背剃唤髅鳑]有抱她,沒有牽她,甚至沒有站在她的身邊,這句話卻聽著這么得近,近到如在耳畔,如入心底。
程昊靳微微低頭,有些認真地看著云曦,“府里敬了茶不算,現(xiàn)在來敬杯酒吧,他們愛喝?!?p> 他將酒壺遞了過來,云曦看他許久,見他堅持,想著這兩日他的退讓,終究如他所愿,順從地接了過來。
醇香的酒潑灑而下,濕了墳前的干土,也濡濕了云曦素白的繡鞋。
“敬祝公婆二仙自在逍遙,無怖無憂,無懼無傷?!痹脐卣f得誠心,想到他們雖不在人間,卻能恩愛相攜,同葬一穴,而父君骸骨未歸,連和母君同葬都是不能。
可天意若要如此,她偏偏要尋回父君,讓他去母君陵寢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