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變故
慕容宛最終還是拒絕了小維的提議,正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此道不行換彼道,除了出逃,一定還有別的法子。
話說回來,就算父親要她嫁給殷伏孝,殷伏孝也未必想要娶她,不過,殷伏孝倒是極有可能為了報復(fù)而答應(yīng)父親說的親事。
西廈戰(zhàn)事逼近,如果東方云鶴能夠像之前允諾的那樣,帶她一起出征,那么她或許就能免去這門親事。
但現(xiàn)在她被父親禁足,收不到外界的消息,她的心思也沒辦法傳達(dá)出去。
小維走到她面前,道:“如果小姐有需要,可以隨時麻煩我?!?p> 讓小維幫忙帶話,自然可以,只是一旦被父親發(fā)現(xiàn),小維就要被趕出侯府,可小維卻全然不在意,只定定地看著她,道:
“小維當(dāng)初就是被小姐救下來的,如今小姐有難,小維自當(dāng)給小姐效力。”
小維說得情真意切,慕容宛不由得動容了。
“那我寫一封信,你幫我?guī)Ыo靖王?!?p> 慕容宛洋洋灑灑寫了三張紙,把自己的處境跟靖王交代了個遍,從被禁足到趙青黎母親去世全部說了出來,眼下能依靠的人,只有東方云鶴了。
小維拿上信件,借著出去買東西為由,偷偷去了靖王府。
靖王府的大門前,侍衛(wèi)正在哼著小曲打掃門口的石獅子,看到小維之后,臉立刻就拉下來了。
“你找誰???”
小維望著侍衛(wèi)的臉,伸手指了指侍衛(wèi)的頭發(fā),道:
“你頭發(fā)上有個葉子?!?p> 侍衛(wèi)愣了一下,沖著自己的頭發(fā)一通亂摸,他搓了搓手,態(tài)度竟然緩和了些:
“姑娘找誰?”
“我家小姐讓我給靖王帶封信。”
侍衛(wèi)的手在衣服上蹭了兩下,黑色的衣服上多了些看不見的塵土,他攤開手,道:
“給我吧?!?p> 小維卻緊緊攥著信,侍衛(wèi)怎么抽都抽不動。
侍衛(wèi)皺眉道:“姑娘還有別的吩咐?”
“我家小姐出行不便,你能不能告訴靖王殿下,讓他看了之后立刻寫個回信?”
安排靖王做事?他一個侍衛(wèi),如何有這個權(quán)力。只見他搖了搖頭,道:“我最多也就幫你把信帶進(jìn)去,其他的,我?guī)筒涣??!?p> 小維低下頭,望著自己的鞋尖,半晌,才抬起頭來,十分生硬地祈求道:“求求你了?!?p> 明明是求人的話,小維的后槽牙卻都快被她咬碎了。
侍衛(wèi)眼中閃過一絲嫌棄,干脆利落地拒絕了她:“不行?!?p> 小維皺了皺眉,撲通一下跪到了地上,侍衛(wèi)嚇得一哆嗦,連連俯下身要把她扶起來,可小維膝蓋卻緊緊貼在地上,怎么也不肯起來。
侍衛(wèi)沒了辦法,也跪了下來,告饒道:“姑奶奶,求你了,你快起來吧?!?p> 兩人夫妻對拜了好一陣,不一會,陸衡卻吹著口哨來了,見此情形,他嚇了一跳,道:“你們倆在拜堂呢?”
侍衛(wèi)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拽住陸衡的衣角,可憐巴巴地說道:“陸公子,小的實在是不知道該怎么辦啦!”
陸衡望了他一眼,又望了小維一眼,他摸了摸下巴,道:“這不是侯府的丫鬟嗎?”
小維點點頭,把信舉過頭頂,道:“小姐寫了一封信要我?guī)Ыo靖王?!?p> 陸衡暗暗撇了撇嘴,他早就聽聞,慕容宛被她爹禁足了,料想十天半月的出不來,趙青黎要忙著料理母親的喪事,也沒空管她,慕容宛沒了主意,只能跟靖王尋求幫助。
前些日子他還問靖王,要不要想辦法救慕容宛,靖王殿下卻是一臉淡定,喝了一口茶,道:
“急什么?!?p> 原來靖王殿下心里明鏡似的。
陸衡道:“我正好要去見靖王,你把信給我吧?!?p> 小維搖搖頭,道:“不行,我要把靖王的回信一并帶回去?!?p> “不用,到時候靖王寫了回信,我?guī)Ыo你家小姐?!?p> 小維目光灼灼,“不行?!?p> “怎么不行?”
陸衡肉眼可見地沒了耐心。
小維低下頭,連聲音也低了些:“因為——小姐被禁了足,不僅如此,老爺還不許任何人見小姐?!?p> 陸衡嘆了口氣,大手一揮,道:
“既如此,你便進(jìn)來吧。”
侍衛(wèi)欲言又止,張了張口,只斷斷續(xù)續(xù)說了一個“可是”。
陸衡拍拍侍衛(wèi)的肩膀,道:“放心,有事我擔(dān)著,你忙吧?!闭f罷,他又回頭看了一眼小維,道:
“起來跟我去找靖王?!?p> 好巧不巧,此刻靖王正在午睡,他側(cè)臥于塌上,鴉羽似的睫毛輕輕搭在下眼瞼上,清爽英氣的眉毛猶如山水畫中的寒山遠(yuǎn)黛,頗有意味,順滑高挺的眉峰如同藝術(shù)品一般精致,他的唇瓣緊閉,眉頭微微蹙起,像是有什么心事。
陸衡不忍打擾靖王殿下,他“噓”了一聲,示意小維到一旁坐著,可小維剛坐下,胳膊肘一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茶杯,那茶杯干脆利落的落到地上,發(fā)出了清脆的碎裂聲。
陸衡汗毛直豎,呆滯在原地。
東方云鶴被嚇了一跳,登時睜開了眼睛,眼里的怒火,像是要竄出來一樣。
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碎在地上的茶杯,他正欲發(fā)作,抬頭卻看見了小維。
不知為何,看到小維的那一刻,東方云鶴眼里的怒火竟然煙消云散了,陸衡甚至懷疑自己眼花了。
只聽東方云鶴長長嘆了口氣,開口道:
“如此冒失,如何在侯府當(dāng)差?如何能照顧好慕容姑娘?”
小維呆滯片刻,跪倒在地上。
“奴婢知錯了。”
東方云鶴抬抬手,道:
“把信給我?!?p> 原來東方云鶴早就注意到了小維捏在手中的信。
小維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擺,雙手呈上了信件。
東方云鶴的眉頭越來越緊,猶豫半晌,他問道:
“這果真是你家小姐寫的?”
“千真萬確?!?p> 這份字跡他似曾相識,總覺得在哪里見過,可他卻怎么也記不起來,到底在哪里見過。
小維望了東方云鶴一眼,道:“我家小姐的字是跟著趙先生學(xué)的。”
東方云鶴這才明白過來,道:
“只學(xué)了一年半載,字體就如此相像,你家小姐果然天賦過人。”
聽到靖王夸獎自家主子,小維喜不自禁,臉上露出了難得的一絲笑容。
“多謝靖王夸獎?!?p> 讀完信后,東方云鶴讓陸衡取來筆墨紙硯,手中的毛筆時而停頓,時而奮筆疾書,不出半柱香的功夫,一封信便寫成了。
東方云鶴的字磅礴大氣,頗有王者風(fēng)范,但平日里他一般會讓陸衡或者秦代玉代筆,所以除了靖王知心的黨羽,其他人并不曾見過靖王殿下的字。
他不是王爺?shù)臅r候,沒人看得上他,甚至還要背地里啐他,但自從成了洛城唯一的王爺后,所有人都忙著巴結(jié)他,就是他隨口吐的唾沫,也有人好生用手絹收集起來。
東方云鶴對此自然是不屑一顧。
待信風(fēng)干后,陸衡才將信交給小維,東方云鶴抿了一口茶,眼睛有些出神,即便眼神里帶著些呆滯,仍然讓人捉摸不透。
送走小維后,陸衡才小心翼翼地問起,靖王信中寫了什么。
東方云鶴揚了揚嘴角,道:“三日后,皇兄會讓本王選個女人,七日后,啟程去西廈。”
陸衡拖著長音“哦”了一聲,道:“只是,慕容宛如今在禁足,如何能讓她參加這個選拔?”
“本王先前給過她三本書,除了她,沒人能通過選拔,她不得不來?!?p> 陸衡面露喜色,夸贊道:“靖王殿下果然聰明!”
而另一邊,慕容宛收到信后,這才記起自己的三本書。雖然之前趙青黎都帶她學(xué)了一遍,可這段時間貪圖享樂,書中知識陌生了許多,無奈之下,她不得不整日挑燈夜讀,甚至頭懸梁錐刺股來敦促自己。
阿雯看著心疼,常常陪伴在慕容宛身邊,與她一起學(xué)習(xí),然而,最后的結(jié)果往往是兩個人一起趴在桌子上,睡到了天亮。
三日之后,洛城內(nèi)外鑼鼓喧天,小維出門打探后才知,是靖王殿下要選一名女性輔翼,要求通曉醫(yī)術(shù)兵法,并能熟知野外花花草草,慕容宛對此并不好奇,她早在信中得知此事了。
這個位置,非她莫屬。
眾人都以為這是個趁機(jī)上位的好機(jī)會,一時間,洛城女子以報名參加選拔為榮,就算腦袋空空,也要去走個過場才肯放心,選拔的第一天,就刷下了一大半的姑娘。
第二日,又刷下了一大半。
第三日,僅剩下了一個姑娘。
這個姑娘不是別人,竟然是歐陽燕樺。
歐陽燕樺在一次一次的比賽中突出重圍,看得出來,她對這一次的比賽志在必得。
歐陽燕樺的參與,讓東方云鶴亂了陣腳,那三本書明明是他的私藏,其他人絕不可能學(xué)得到,歐陽燕樺怎么會對答如流?
陸衡看著靖王殿下眉頭緊鎖,心里煞是心疼,腦袋飛速運轉(zhuǎn)了好一會,道:
“先前是趙兄教的慕容宛,會不會是趙兄泄的密?”
“書只有一套,他如何泄密?”
陸衡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殿下別忘了,趙兄博聞強識,記憶力非一般人所能及,他要真想把書本內(nèi)容透露給歐陽燕樺,也并非難事。”
東方云鶴仍舊不以為意:“做事需要講求理由,他沒有任何理由幫歐陽燕樺?!?p> “但趙兄他——”陸衡抿抿唇,“他對慕容宛有私情。”
東方云鶴眼前一亮,整個洛城的人都知道,這不僅僅是個給家族添光的機(jī)會,更是上位做靖王妃的好機(jī)會,趙青黎為了不讓慕容宛做靖王妃,趁機(jī)勾搭歐陽燕樺,也不是不可能。
遠(yuǎn)在家中的趙青黎,此刻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噴嚏,心里疑惑是誰在念叨他。
東方云鶴咬了咬后槽牙,手掌緊緊握著太師椅,道:
“既如此,就把她殺了。”
陸衡心中一緊,慌忙道:
“趙兄才華橫溢,日后靖王殿下若能把他籠絡(luò)過來,他絕對能成為靖王殿下的得力助手,殿下、殿下——此人……殺不得??!”
東方云鶴白了他一眼,道:
“蠢貨,誰讓你殺他了?”
陸衡一愣,微微抬起頭,“那靖王殿下是要殺誰?”
“歐陽燕樺?!?p> 刺殺行動還未開始就已經(jīng)宣告了結(jié)束,歐陽燕樺早有戒備,她的周圍全是深藏不露的侍衛(wèi),根本沒有任何人能夠靠近她,暗殺行動不得不停止。
眼下只有一個辦法——讓慕容宛出來。
慕容胥不肯讓慕容宛參加,無奈之下,東方云鶴只得動用自己的權(quán)力,把慕容宛強行搬了出來。
慕容宛面容憔悴,像是被人抽干了一樣,這幾日她雖然沒參加比賽,卻沒少關(guān)心侯府外的事情,歐陽燕樺勝出這件事,她也聽小維說了,一聽歐陽燕樺快要取代她了,她更加一刻也不敢放松。
反觀歐陽燕樺,她笑容甜美,如同熟透的水蜜桃,她歪了歪頭,笑著沖慕容宛打了個招呼:
“姐姐別來無恙?!?p> 慕容宛虛弱地擠出一個笑臉,“別來無恙?!?p> 第一回合,歐陽燕樺勝出。
第二回合,慕容宛勝出。
第三回合,歐陽燕樺勝出。
第四回合,慕容宛勝出。
最后一回合至關(guān)重要,誰勝出,誰就是靖王的輔翼。
慕容宛鉚足了勁,一刻也不肯放松,而歐陽燕樺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淡去,逐漸被嚴(yán)肅的表情所取代。
東方云鶴坐在高高的看臺上,遠(yuǎn)遠(yuǎn)觀賞著兩個人,他眼中好像有一層霧,無論如何努力,都撥不開那層云霧。
就在最后一回合開始之際,東方云鶴偶然瞥見了不遠(yuǎn)處潛伏的弓箭手,那弓箭手緊緊握著弓箭,那箭羽一觸即發(fā),這支箭,直指慕容宛。
東方云鶴抿抿嘴,默不作聲地從離開了座位。
考官念了題目后,慕容宛率先搶到了答題資格,但她張開嘴,說的卻不是答案,而是一聲喊叫。
東方云鶴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一下將她撲在地上,那支箭偏離了方向,歐陽燕樺來不及躲閃,被那支箭射中了左臂。
滿座嘩然。
歐陽燕樺恐懼的暈了過去,幾個彪形大漢將她帶了下去,慕容宛雖然沒受傷,卻也嚇了個半死。
唯有東方云鶴,面不改色,只見他從容地站起身,拂去身上的塵土,眼睛望向了弓箭發(fā)出的地方,他向侍衛(wèi)使了個眼色,那侍衛(wèi)拿好行頭,立刻行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