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當(dāng)然不怎么樣,雖然他連味道也沒嘗出來,但這不妨礙他惡心。
嘔——
少年干嘔兩下,又去摳嗓子眼催吐,不過大概是胃里空空,最后什么都沒吐出來。
干嘔了半天,少年眼睫微濕眼眶泛紅,他捂著胸口后退,仰頭看著余燼的臉色十分難看,眼神里有委屈有憤怒,活像一位被摧殘了的良家少男。
“姐姐,我說你有病啊!”
不就是丟了她一下,即便生氣丟回來也行,可不至于直接讓他吞下去吧!
也忒狠了。
余燼眼神涼涼,“既然都有病了,還指望著談什么正常的‘禮尚往來’嗎?”
少年一怔,沒想到眼前人竟然痛快認(rèn)下了,按照常理來說被罵了不該再罵回來么?
果然腦子不太正常!
根據(jù)他行走江湖多年的經(jīng)驗,腦子有病的人輕易不要惹。
少年深吸幾口氣,又忽的頓住,旋即放緩,手一會兒摸著胸口,一會兒有往下挪挪至于胃部,最后放在肚子上,扭來扭去,時不時還發(fā)出啊啊啊的小聲嚎叫,并著“蟑螂咬我的胃”“在我肚子里爬”“吃我的內(nèi)臟”諸如此類宛若白癡的話脫口而出,又動又叫實在令人心煩。
“安靜些?!?p> 余燼出聲警告。
聲音一停,緊接著又起,比方才更噪了些。
根本無法思考。
余燼揉了揉額角,對著少年道:“別嚎了,剛才讓你吞下去的是花生仁,不是什么蟑螂?!?p> 聲音又是一停,而后則是一道遲疑的聲音,“真的?”
余燼點點頭,“真的。”
聞言,少年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抓著欄桿對著余燼道,“嗐,我就說嘛,吞下去的口感不一樣,怎么可能是蟑螂呢!”
原來盡是嚇唬他,性子挺惡劣的。
余燼又不理他了。
少年這次不敢再丟東西試探她,生怕這姑娘一個喪心病狂真叫他吞了蟑螂,又不敢再出聲煩她。
不能再動嘴了。
余燼走過來后就地靠著,沒有跟方才一般縮在墻角,少年眼睛咕嚕咕嚕轉(zhuǎn)了轉(zhuǎn),遲疑的伸手戳了戳。
沒動。
再戳戳。
仍舊不理。
好嘛,不理他,但也無事發(fā)生。
少年膽子大了起來,戳戳這里戳戳那里……
“不要動手動腳?!?p> 余燼截住少年不安分的手,側(cè)過頭,清凌凌的眸子望著他,道:“有事說事?!?p> 意思就是他可以提要求嘍?
他眨眨眼,“你說剛喂我的是花生仁?那你身上還有沒有,我餓了?!?p> 其實他不餓,是裝的。
余燼松開他手,解下腰側(cè)隨身帶著的荷包,道:“伸手。”
少年依言伸手,雙手半攏合起,做捧心狀,下一秒,半把花生仁一個接一個落手,中途有一二個掉落在地。
沒想到是真有??!
少年看著余燼抽起荷包的掛繩將其重新掛回腰側(cè),原本還算鼓的荷包癟了不少。
稀奇呦,荷包放香料銀錢的有,但是存放吃食的著實少見。
其實隨身帶著小食還是在展舒云那里受到的啟發(fā),不過她不喜歡和展舒云一樣帶那些處理好的粗硬的小餅塊,對于飽腹來說,干果一類更勝一籌,也不會因失了水分過于干硬難嚼。
今日出門時突然想到了,便也這么做了,故而出門的準(zhǔn)備只有一荷包花生仁而已。
只是沒想到今日就派上用場了。
想到這里,余燼擰了擰眉,若是段家人找不來,她這大牢恐怕得蹲兩日了。
不過兩者相較起來,還是蹲大牢吧。
瞧著少年盯著她荷包的眼神,以為不夠,余燼道:“別看了,不能全給你,我總要留點的?!?p> 少年隨意哦了一聲,盤膝坐下后把才得的花生仁兜了起來,又把掉落在地的幾粒拾起來吹了吹,放進(jìn)嘴里。
他不嫌臟,不能浪費糧食。
一時間又無話了,少年憋了一會兒憋的有些難受,他忍不住道:“咱們聊聊?”
“這大牢一時半會兒出不去,保存體力。”
“可是我想說話。”
少年為難。
“忍著。”
“我忍不住?!?p> 余燼呼出一口濁氣,側(cè)頭看他,“那你想聊點什么?”
若非少年年紀(jì)不大,還是受了阿喃的連累才進(jìn)的這大牢,否則余燼是斷斷沒有這個耐心的。
“我叫白熾,姐姐叫什么呀?”
嗯?叫什么?
是真不知道還是慣常的開場寒暄?
余燼挪了挪,換了個姿勢,她坐在地上一腿繃直一腿微曲,右手搭在曲起的膝蓋上,頗為放松隨意的姿勢,哪里還有半分在段府的端莊持重。
此時她側(cè)對著少年,“不知道?”
不知道還能精準(zhǔn)碰瓷找到她去見阿喃?
“姐姐又沒把名字寫在臉上,我怎么可能知道!”
看到余燼擺明了不信的眼神,白熾解釋道:“真的,那個叫什么阿喃的雇主就從大街上隨手抓的我,專門指著你告訴我的,沒告訴我姐姐的名字?!?p> 哦,也就是說阿喃不但又從科勒跑出來遠(yuǎn)來京城,還從大街上認(rèn)出她來了,認(rèn)出來了不要緊,還不敢自己出面,愣是排演了一場處處是破綻的賣身葬父的戲碼來接近她。
余燼嗤笑一聲,“出息了?!?p> “還好還好,一般一般啦?!卑谉霐[擺手一臉謙虛,“姐姐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名字了嗎?”
名字而已,同一案件下的嫌犯早晚互相都得知道彼此的名字。
“段……”余燼頓了頓,“余燼?!?p> “段余燼?是哪幾個字?”
“火燒后的沉灰余燼?!?p> 白熾想了想,評價道:“你的名字太苦了?!?p> “何出此言?”
“都成灰了誒,火燒后成灰,了無生機了嘛?!?p> 余燼反問:“你的名字又是哪兩個字?”
“白色的白,熾熱的熾?!?p> “嗯……也挺苦的?!?p> “陽光熾熱,怎么苦了?”
“白熾難道不是‘白癡’?癡兒不苦?”余燼逗他。
白熾:“我只是實話實說,姐姐你說瞎話就不厚道了?!?p> 余燼撲哧一聲笑了,“彼此彼此罷了?!?p> “我的名字不是焚后成灰,而是死灰復(fù)燃之意?!?p> 余燼不是燒剩下的灰,而是沒燒盡的東西,沾著火星,一旦風(fēng)至,便會死灰復(fù)燃。
這,才是她名字的含義。
似蕪
感謝悠玨、與花共眠、小若漓、書友、曦斕兮兮、時燼的推薦票! 本章出現(xiàn)的“余燼”這個詞的釋義之一是:燃燒后剩下的灰和沒燒盡的東西,這里的解釋是名字含義的取舍之別,并不是指沒有排除后的解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