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陣笑。
不過是哄笑。
崔涉溪從地上爬起來，抹了把臉，呸呸兩聲，繼續(xù)往場中奔去，“笑什么笑笑什么笑，沒見過人摔倒?。 ?p> “沒見識！”
“小場面，慌什么！”
崔涉溪看起來很是淡定，話一句句從嘴里蹦出來，若非他奔來的動作略有凌亂，還真不知道這只是崔涉溪在嘴硬。
擊鼓聲響，鞠被高高拋起，紅藍兩隊又混在了一起，在場上奔跑起來。
高臺上，鄭翩然在聽到崔涉溪一句“沒見識”的時候噗嗤一笑，靠近余燼在耳邊說了一聲“他在嘴硬呢”。
無論是昨日在席間，還是剛剛說的這句話，無不透著鄭翩然對崔涉溪的熟稔，
而后拉遠距離，眼睛隨著場上的人打轉，問余燼：“姐姐覺得哪一隊會贏？”
高臺上不止放了蒲團墊子，還置了矮桌，放了些糕點、瓜子水果等物，不多，但勝在花樣種類多，糕點小巧精致，是看起來就好吃的樣子。
余燼心思不在場下的蹴鞠場上，而是又拈了糕點整塊放進嘴里，然后慢慢咀嚼。
糕點雖然小巧，但是閨閣小姐們吃這糕點也多是分幾口咬進肚里去，像余燼這樣一口塞的還真沒有。
十分豪邁。
聽聞鄭翩然的話，余燼又送了塊糕點進嘴里，然后捻了捻手指，摩擦蹭掉指尖上的殘渣，往場上望去。
這塊糕點咀嚼了多久，余燼就思考了多久，等咽下最后一口，又倒了杯茶水來喝，等嘴巴閑下來，這才不緊不慢的回鄭翩然的問題：“一邊得一籌，勝率各占五成，不到最后誰知道哪一隊能贏呢?！?p> 這句話說了跟沒說一樣，鄭翩然想聽的不是這個，不過鄭翩然也不是非要問一個結果。
“我覺得紅隊會贏。”
鄭翩然笑道：“我覺得崔涉溪在的紅隊會贏。”
余燼沒吭聲，倒是林渚有些興趣，她記得剛剛那位跌倒還能逗趣的面生公子好像是叫涉溪來著，遂她問道：“鄭小姐何出此言？”
鄭翩然說：“別人我不清楚，不過我知道崔涉溪的蹴鞠技藝很厲害，在清河幾乎沒有敵手?！?p> “清河？”林渚目露驚詫之色，“那位涉溪公子姓崔？可是清河崔家的公子？”
鄭翩然是段夫人的侄女，是段夫人娘家哥哥的孩子，聽說當年叛亂之后鄭老將軍一家除了段夫人這個已經(jīng)出嫁的姑娘，就只剩下二子一家了，鄭老將軍和其長子戰(zhàn)死，二子扶靈柩回了清河老家。
鄭翩然能認識崔家人并與其相熟也不奇怪。
“可是我想的那個崔家？”
“正是呢?！编嶔嫒稽c頭道：“他是崔大儒的孫兒，因著崔大儒要來京城講學，正巧我也來京城，所以便和崔家大哥還有崔涉溪一同結伴來了，路上互相也有照應?！?p> “原來是崔二公子?！绷咒菊f，“想來鄭小姐和崔二公子很是相熟呢！”
“只是打小認識而已。”
林渚笑笑，對此話不置可否。
“啊呀！”
“小心！”
前方忽然傳來幾乎同時響起的多聲重疊的驚呼，只覺似乎有一道冷風迎面吹來，余燼下意識想躲開，又覺不妥，生生定在了原處。
余燼抬頭面露驚詫之色，側頭、閉眼、伸手擋臉。
砰——
鞠重重砸在左手手腕，撞開纏好的發(fā)帶、散落，露出通紅的腕部，通紅中夾雜著一道齊整的疤。
“啊呀！”
“砸到人了！”
“沒事吧，快叫大夫來看看！”
周圍人后知后覺，紛紛看向被砸到的倒霉蛋，目露同情之色，而后一窩蜂的圍上來表達關切。
“沒事吧？”
“哎呦，通紅，很疼的吧！”
“我已經(jīng)打發(fā)丫鬟去喊大夫了，你且忍一忍?！?p> “……”
圍上來的夫人小姐們你一言我一語，都一邊表示著關心一邊查看余燼的傷勢，奈何余燼緊緊握住手腕，擰眉搖頭。
“不要碰，我緩緩就好?！?p> 痛苦的表情太過真實，動手的也不敢動了，林渚和鄭翩然在一旁看著，手足無措。
“看到了？”
高臺入口處，晏懷安和展舒云并肩站立，他們甫一上來就目睹了鞠砸人的全過程，因為事情發(fā)展過快，前后也不過幾呼吸的功夫，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到了余燼身上，一時間倒是無人發(fā)覺兩人的到來。
“看到了?！闭故嬖坡勓曰氐?，“左手。”
晏懷安點點頭，道：“左撇子?！?p> 頓了頓又補充道：“底盤還很穩(wěn)?！?p> 鞠飛來時速度很快，加上其本來的分量，余燼被砸的力道可不小，不過也只是后仰了些，并沒有仰倒。
晏懷安嘖嘖兩聲，似是了悟道：“我說這段小姐怎么在勤安邊境多年還好生生的?！?p> 他拍了拍展舒云的胸膛，“你說祖父是解救你于水火還是拆散了你一份好姻緣？”
展舒云沒說話，若是他剛剛沒看錯的話，她的手腕上似乎有一道疤。
他看著被圍在中央的余燼，若有所思。
“讓一讓讓一讓?！贝奚嫦吆糁苯臃蟻恚活^扎進人堆里沖上前來，“誰被砸到了誰被我砸了？”
“是段家妹妹啊。”
崔涉溪松了口氣，他伸手，“讓我看看傷?！?p> 余燼躲過，“崔二公子，出門在外不要莽撞?！?p> “是是是，是我莽撞踢球砸到了你，是我不對?！?p> 崔涉溪一邊連連道歉一邊去扒拉余燼的手，“我得先看看你的傷要不要緊，若是傷重了就不好了?！?p> 她哪里是這個意思！
崔涉溪這家伙大概聽不懂委婉，自顧自一邊道歉一邊關心，不停的和余燼拉扯。
“是你！”
崔涉溪驚呼，看著余燼十分錯愕，轉而就是大喜，“是你??！”
余燼卻毫無喜色，與之相反，她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重新捂上手腕。
“恩……”
“崔二公子，請自重。”
即將完全脫口而出的話被冷聲打斷，崔涉溪怔了怔，缺了筋的腦袋自發(fā)臨時補上一根，息聲了。
“怎么這么大一塊疤?！庇泄媚矬@呼。
“慎言。”這是婦人小聲的呵斥。
眾人噤聲，場面一時凝滯。
余燼閉了閉眼，吐出一口濁氣，站起身來，“我有些累了，先行告退?！?p> 語罷，余燼欠了欠身，邁步離去，其余人自發(fā)退開讓路。
經(jīng)過展舒云和晏懷安身邊時，余燼頓了頓，不過最終仍是沒打招呼，徑直下了木梯。
“怎么就突然生氣了呢。”崔涉溪喃喃，“不就是一道疤么？”
余燼離開后，靜默的氣氛被打破，私語竊竊。
“看到了嗎？有疤，那么大一道！”
“很深的吧，她是怎么得來的？”
“在勤安傷的吧?！?p> “一看就是刀劍傷，閨閣小姐怎么可能會受這種傷呢……”
崔涉溪聽著越來越離譜的議論和猜測，眨了眨眼，心中忽然升起一抹愧疚。
他好像真的做錯了事。
似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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