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喬府來人
走到喬府舊宅,看到眼前的場景,喬染都懷疑她是不是記憶混亂走錯了地方。
喬府舊宅門口,被前來看熱鬧的人們,堵得里三層外三層,比清晨的菜市場還熱鬧。
“這馬車真大,你看,這馬長得也俊,比我家狗蛋還俊,一看就是貴馬?!苯?jīng)常在村口嚼舌根子的李嬸看到停在喬家舊宅門口的馬車,一個勁的夸,她還從來沒有見過這么豪華的馬車,心里喜歡的不得了。
“對啊,還有這簾子,一看就是用上好的棉做的粗布,摸起來真舒服啊?!苯?jīng)常與李嬸一起嚼舌根子的孫大娘,一眼就看上了馬車上的窗簾。
自詡為桃花村最有文化的人--羅秀才,看不慣李嬸和孫大娘那種沒見識的樣子,其實他也沒看慣村里的任何一個人,在他眼里,這里的人不過是一群孤陋寡聞的鄉(xiāng)野村夫。
羅秀才擠出人群,正了正頭衣冠,“啪”的一聲,打開寸不離身的折扇,邁著四方步,走向前來。
咳咳咳~
羅秀才輕咳兩聲。
“一看你就沒什么文化,還粗布,人家那是綢緞,你種一輩子的地也買不來這么一塊,這奢華之物,哪里是你們這種人能染指的。”
“我的老天爺爺啊,這么一小塊值那么多錢啊?!睂O大娘立刻停下手中正在揉搓的動作,小心翼翼捧起來仔細的瞧,生怕自己粗糙的大手,弄壞這珍貴之物,小聲嘟囔著:“這尺寸能給我小孫子做件肚兜?!?p> “孫老婆子,你自己神神叨叨的在嘟囔些什么?!绷_秀才最討厭別人無視他,尤其是在他傳播文化(賣弄知識)的時候。
“你個騾子,你管我說什么?!?p> 羅秀才唏噓一聲。
“你不說我也知道你的那些小心思,別怪我沒提醒你,不問自取陌路之財,便為盜也,昧心之財,徒增禍事?!?p> 孫大娘和李嬸聽不懂他那文縐縐的詞,什么陌路之財,什么徒增禍事,她們可不管,她們只知道眼前這奢侈之物能給她們填飽肚子。
喬染本想翻墻進去,卻被一波趕來看戲的人擠到人群中央。
看到烏央烏央,還在涌動的小腦袋,喬染感覺整個人的頭都大了。
看來想要翻墻回家的計劃行不通了,不得已只好硬著頭皮,繼續(xù)往前沖。
“大爺,大媽,大叔,大嬸,讓一讓。”
喬染艱難的穿過人群。
喬府舊宅內,
喬家老太拄著拐杖,坐在看起來已經(jīng)有些年頭的太師椅上。
雍容華貴的婦人口含嬌笑,涂滿丹寇的雙手交叉放在腿上,端坐在左下方,插滿萬金的發(fā)髻上一只用紫檀雕成的梅花簪子顯得格外清新典雅。
這梅花簪子雖好,卻被一身的金銀珠寶壓住了其獨特的美。
年歲久遠,喬染依舊記得這枚簪子,十五歲時,她阿娘在出征之前親手將它別在她的發(fā)髻上。
是她及笄之日,收到的唯一發(fā)簪,也是阿娘給她留下的唯一念想,在這之后,阿娘永遠的留在那方荒涼的土地上。
但是那時的原主心思愚笨,趙氏母女三言兩語就將簪子誆騙到手。
本該是自己的東西,卻被別人收入囊中,光明正大的戴在頭上招搖過市。
想到這里,喬染胸腔被氣得起起伏伏。
猛灌了一口冷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暗自下定決心,她早晚會將屬于她的東西奪回,是她的,終將是她的。
眼下,她倒是想聽聽這女人在耍什么花招。
女人的聲音從客房傳出來。
“娘,這事也怪我們輕信了那假和尚妄言,以為染染那丫頭是那掃把星,何況那丫頭癡傻這么多年也不見好轉,咱們喬家祖上從未出現(xiàn)過癡傻蠢笨之輩,而那段時間正趕上英兒身體不好,久久不能痊愈,那和尚說是染染沖撞了咱們喬家的風水,若是再留在家里,殃及子孫。您心疼染染,不愿她一人來到舊宅子里,我們這才出此下策,讓您和染染暫時來到舊宅一避,現(xiàn)在英兒的病也好了,您也該回到喬府去享福了。”趙氏柔聲輕語說道,努力裝成賢良淑德的賢妻模樣,可還是難掩對喬染的厭惡。
“住口?!眴碳依咸莺莸貙⒐照戎糁诘厣希瑥谋亲永镙p哼一聲,“掃把星?我這么多年捧在手心上的孫女,怎么在你口里就成了掃把星了,一口一個癡傻,一口一個愚笨,你是把染染當侄女還是把染染當仇人?!?p> 趙氏一直以來以賢惠出名,被當做媳婦界的標桿,喬老太的話不就是說她一個當嬸嬸的,眼里容不下自家的侄女,這要是傳出去,自己多年來精心維持的好媳婦形象豈不是崩塌了。
連忙解釋道:“兒媳怎么敢,天地可鑒,兒媳一直將染染當做自己的親女兒,這么多年來,英兒不管有什么,兒媳都會叫人送一份給染染,從未虧待染染,若是這句話里有假話,兒媳此生不得好死。”
躲在門后面,偷聽說話的喬染差點被氣笑。
確實,喬英有的,她也會有一份,只不過那份不是喬英用膩的,就是喬英用完不用的東西,不僅如此,按月發(fā)的月例,到喬染手里也就剩幾個寒酸銅板,趙氏,可真是一個好嬸嬸啊。
“娘,何必為了她發(fā)毒誓,那和尚說的沒錯,她就是掃把星,不然怎么她一走,我的惡疾就好了呢。”一直沒說話的喬府大小姐,也是害死喬染的真正兇手,喬英插嘴說道。
看到喬家老太愈發(fā)嚴肅的神色,趙氏拉了拉了喬英的袖子,示意喬英不要再說下去。
喬英像是沒看到趙氏的眼神,徑直走到喬老太身邊,像個小孩子一般撒嬌:“喬染她不會回來了,阿婆,您就跟我們回喬府吧,爹爹和哥哥一直盼著您回家,咱們一家人就是要團團圓圓的,我還想吃阿婆親手做的桃花餅呢,府里的廚子比不上阿婆的萬分之一,阿婆做的桃花餅當屬天下第一?!?p> 喬英一番甜言蜜語,并沒有打動喬老太,反而讓她抓住了重點。
“你怎么就知道染染回不來了,染染怎么了?”
喬老太銳利的眼神緊緊盯著喬英。
“我......”
喬英心虛低下頭看了看趙氏,她娘說過未到時機先不要動喬染,可是她恨喬染,就是因為她,自己被那些大家閨秀恥笑。
心里不由得埋怨喬老太要走還要帶上喬染這個拖油瓶。
趙氏似乎察覺到什么,立刻接過話茬:“染染也不是7,8歲的小孩了,自己也能照顧好自己,咱們先走吧,一會天黑了,就不好趕路了。”
“我再問一遍,染染到底怎么了?”喬老太加重語氣重申一遍。
喬英不敢看喬老太的眼睛,喬老太的氣場太大,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只是一個勁地搖頭。
“英兒堂姐失憶了?用不用我?guī)捅斫愫煤没貞浺幌拢俊眴倘驹诒娙梭@異的目光中走進大廳。
喬英尖叫一聲,一副活見鬼的模樣。
其他人的臉色雖沒有喬英那么夸張,但是也臉上也閃過一絲驚愕。
自己的魅力已經(jīng)這么大了嗎?這一個個表情怎么好像不認識自己一樣,尤其是喬英,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喬染背過手,輕咳一聲,不要迷戀姐,姐只是個傳說。
“英兒表姐,你怎么看到我這么驚訝,是覺得我現(xiàn)在不應該出現(xiàn)在這里嗎?還是覺得我應該出現(xiàn)在懸崖下,或者成為野狼的盤中餐。”
輕飄飄的幾句話,卻讓喬英感受到陰森森的冷意,不過轉念一想,喬染就是個傻子,一個傻子怎么會讓她感到害怕,喬英又恢復了往日的神氣。
“染染,你又在說胡話了,堂姐怎么會有這么惡毒的想法?!眴逃⑷崛崛跞醯臉幼?,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被喬染欺負了。
“誒呦,染染,你又做噩夢了吧,你這丫頭,總是把噩夢當做現(xiàn)實,你表姐在府里的時候還總是和我念叨你呢,生怕你在這里冷著餓著?!壁w氏忍住心中的惡心,拉起喬染的手,往旁邊坐。
這時喬染才注意到,角落還站著一個存在感極低,一身車夫裝扮的男子,如果不仔細瞅的話,很容易就將這么一個人略過。
怪不得外邊的那些人肆無忌憚?chuàng)崦R車,原來車夫根本就不在那里。
也只是瞥了一眼,喬染便不再看他。
轉過頭來,皮笑肉不笑的看著趙氏,“可能是侄女多想了,沒準這真的是個夢,不過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想只有白天做過什么,夜里才能夠夢到什么吧?!?p> “染染......”
趙氏還未說完,就被喬老太打斷了,“老身年紀大了,有些累了,今日就先這樣,你們娘倆就先回去吧,染染,送客。”
“嬸嬸,堂姐,請?!眴倘咀叩介T前,擺了一個送走的手勢。
“兒媳(孫女)告退,母親(阿婆)好生歇息?!?p> 趙氏母女二人不情不愿地走了出來,也可以說是,二人被喬染趕了出來。
喬染將二人送到門口,陰森森說道:“嬸嬸,堂姐一路走好,莫要趕上天黑掉進野狼坑里去?!?p> 正在邁門檻的喬英,聽到喬染不懷好意的詛咒,差點摔了一個趔趄。
還是那個沒有存在感的車夫及時拉住她,才沒能臉著地。
喬英穩(wěn)了穩(wěn)身形,咬牙切齒道:“這就不勞煩妹妹擔心了,沒有了掃把星的影響,堂姐我自然一生順順利利的?!?p> 瞧瞧,這才剛走出沒多久,就原形畢露了,喬染搖了搖頭,她的修為和她母親相比差遠了,這小白花,白的不純粹啊。
外邊熙熙攘攘,那群人還在圍著那輛馬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車夫抽出皮鞭,打在地上。
啪!的一聲,勢要劃破長空。
人群瞬間鴉雀無聲。
“我家還燉著湯呢。”
“我孫子要下學堂了,我得去接他了。”
“老王,我媳婦買了幾條魚,說是大補,讓我給你拿兩條,回去好好補補?!?p> “哎,好好,我是得補補了?!?p> 一時間,人群像是熱鍋里的螞蟻重新得到自由一樣,立刻散去。
而趙氏二人卻傻傻愣在原地,這還是他們來時的馬車嗎?
馬呢?怎么變成一只狗了,還是一只干癟的像個豆芽菜的小黃狗。
車的頂呢?還有她最愛的蘇繡月華車簾,被人扯下來一大半。
車廂內趙氏用來打發(fā)時間的零嘴也被一掃而空。
來時奢侈豪華的馬車,到現(xiàn)在只剩了一個光禿禿的車架子。
這群刁民,一群野人,喬英氣的臉色通紅,只想找個地縫鉆進去,而后想到那個出氣筒-喬·大冤種·染。
“你這個死丫頭笑什么?!眴逃I眼汪汪的用手指著靠在門框上,呲著大白牙傻笑的喬染。
“我有笑嗎?我沒笑啊,你看錯了。”喬染一本正經(jīng)拉下翹起來的嘴角。
而在喬英的眼中就變成了,喬染不懷好意地沖著她做鬼臉。
喬英怒氣沖沖地想要向前理論一番,卻被趙氏拉進馬車里,只能從車窗那里伸出頭來,怒目而視,威脅喬染,“你等著瞧。”隨后,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喬染毫不在意她那毫無威脅力的語氣,噗呲笑出聲來,“喬英,人家是騎驢看賬本——走著瞧,你這是什么?騎狗做威脅——等著瞧?”
喬英受不這里帶給她的羞辱,現(xiàn)在她一心只想要離開這個鬼地方。
“阿貴,我們走。”
那個名叫阿貴的車夫,一腳踢走豆芽菜黃狗,兩根手指圈起來,放在嘴邊,吹了一聲口哨。
三只深棕色野狼從后山上跑下來,聽話的來到他的身邊,阿貴將綁馬的轡綁在三只野狼的身上。
不久,馬車上的幾個人消失在視線之內。
一個普通的車夫能有召喚野狼的本領,喬染才不會相信那樣一個人只是一個簡單單的馬車夫,想必原主喬染掉進野狼窩也有他的參與吧,不然就喬英一個從未來過鄉(xiāng)下的閨閣女子,怎么會知道后山上會有野狼窩。
而那個車夫為什么要幫助喬英來對付自己,僅僅是為了利益;他為什么要在喬府當一個小小的車夫?
“染染,他們沒傷害你吧?!蓖跸銖膲筇顺鰜恚瑒倓偟哪菐字焕前阉龂樍艘惶?,沒敢出來,等他們走后,她才伸出腦袋,就看到喬染一臉沉思的待在門口。
“沒有,現(xiàn)在只有我傷害他們的份,哪能讓他們傷害到我?!眴倘竞翢o形象咧開大嘴,臟兮兮的臉蛋上露出一排大白牙,倒有點像整日在村口轉悠的傻大妞。
喬染之前癡傻的形象已經(jīng)在王香的心里根深蒂固,此時王香只覺得喬染的這番話是在哄著她,不讓她擔心而已,有了這層濾鏡,王香越看她越覺得她傻的可憐,內心更加心疼這個沒娘疼,沒爹護的傻孩子。
伸出手溫柔的撫摸喬染炸成雞窩似的頭發(fā)。
“我看你這嬸嬸和堂姐來者不善,若是出什么事了,一定要告訴香兒姐,咱們也不懂那些權貴之人肚子里的歪歪道道,但你香兒姐絕不是吃素的,咱們農家人最不缺的就是力氣,能用的到我的地方?!?p> 這還是喬染穿越來聽到的第一份關心,心里不自覺流入一股暖流,“謝謝?!?p> 聽到喬染客氣的語氣,王香有些不樂意,“和我還說什么謝謝,鄰里之間不就是互幫互助的嘛,我可不像某些人就愛背后說人閑話,也不怕爛舌根子。”
趴在墻角嗑著瓜子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李嬸,正聽得起勁,轉頭就聽到王香正指桑罵槐,頓時她那倔脾氣就上來了。
一把將瓜子皮扔在地上,拍了拍手,強拖著她那肥碩的身體,硬是爬到了土墻上,也得虧那墻結實,能承受住李嬸,不然像她這么折騰,這墻早就得塌。
說起李嬸,這也算是個傳奇人物,整天東家長西家短,要是有人想打聽個事,找李嬸準沒錯,黑的能給你說成白的,死的能給你說成活的,最愛深更半夜趴墻根,尤其是喜歡偷聽他家鄰居也就是喬染家的事情,也就是因為她那張嘴,在村里也結下了不少的梁子,有次,羅秀才的媳婦出去趕集,遇見正在擺攤賣菜的親弟弟,和人家多聊的兩句,被李嬸看到了,回村里便開始傳播說羅秀才的媳婦有了奸夫,打算和奸夫私奔,羅秀才這哪受得了這么一頂綠油油的大帽子,回家就開始逼問他媳婦那奸夫的下落,逼得羅秀才的媳婦差點以死明志,這才不了了之,后來發(fā)現(xiàn)這都是李嬸那張破嘴顛倒黑白,村里的人都有些避諱她,生怕自己家的那點破事被她說了去。
李嬸指著王香破口大罵:“嘿,你個小浪蹄子,我在我家院里乘涼,礙著你什么事了,這大街又不是你一個人的,不想讓我聽見就別在這說啊。
“我又沒說你,你這么著急對號入座干嘛!”王香叉著腰,擺出姐就是女王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