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時分,趙君悅聽出聲響,起身坐定。獄長帶兩名獄卒來到牢前,將牢中少女帶出。
“趙小郡主,今日面圣,該說的都說。不會再有皮肉之苦?!?p> “謝過獄長?!?p> 此后不再多言,只有鎖鏈拖動的聲音一路到了天牢門前,由刑部官員帶士兵交接了趙君悅,往皇城方向去。
由于趙君悅是靖王府的郡主,屬于皇親。任何刑案,必須由皇帝親自定奪。
趙君悅并不畏懼死亡,但心中仍存著兩絲希望,一絲是皇帝仁慈,另一絲是對徐子儀昨日的造訪。
兩年前,長達18個月的濮議之爭,因徐子儀說服曹太后,呈上《禮議對》,才最終力排眾議,讓皇帝將生父尊為皇考——也就是名義上的父親。最終以皇帝一方的勝利而結束。
此事驚動京內(nèi),一時間,向來不問政事,只求閑職的徐氏家族被推到了朝廷權力風暴的中心。
連深閨不出的趙君悅也聽說過此事。
想到自己祖父和父親一定也會站在皇帝這一邊,支持徐子儀的主張,便對這位素未謀面的少年進士另眼相看。
可是,不久后,聽聞徐家染上時疫,祖父孫三人自此告病,深居簡出。
“哼……明明健康得很,裝病給誰看……”
趙君悅嘴角微揚,想到昨日徐子儀來看她,眼神中的溫柔夾雜著煞氣。果然和她心中所想是一樣的。
“嗯?”
刑部主事回頭看了看,剛才沒有聽清趙君悅說什么,而現(xiàn)在的她則是低頭不再言語。
我可以相信你嗎?徐子儀。
趙君悅到太極殿時,早朝政事已經(jīng)結束,現(xiàn)在正在由刑部侍郎講述國公夫人被害一案的案情。就和對趙君悅行刑逼供,讓她簽字畫押的案宗一樣。
“群芳宴后,國公夫人留趙君悅喝茶。此時,趙君悅取出天青染云杯獻給國公夫人。國公夫人便用此杯飲茶。一個時辰后,被發(fā)現(xiàn)死于廳堂。后來,我們檢出這只杯子中,有殘留的毒藥,因此推斷兇手就是趙君悅。”
刑部侍郎說完,呈案宗道。
“趙君悅簽字畫押、供認不諱,請皇上查閱?!?p> 太監(jiān)接過案宗,返回到皇帝身邊。
皇帝看了看,確實有趙君悅的簽字畫押,輕輕嘆了一口氣,說:“悅兒,說起來,你也是朕的侄女。為什么要做這種事?”
趙君悅跪在殿下,此時微微揚起下巴,一雙美眸瞬間捉住了皇帝的注意力。
清朗的嗓音響徹太極殿:“臣女不是兇手?!?p> 一時間,朝堂上引起一陣議論聲。
皇帝望下去,先看幾位心腹大臣并未表態(tài),沉默不語,他們身后群臣則更多是在看自己與刑部的反應。
“悅兒。你說你不是兇手,如何證明?”
“杯中毒與我無關?;噬?,臣女斗膽請示——”
“且說?!?p> “刑案,難道不該由檢舉方來證明兇手犯案嗎?為何要我一個無辜少女自證清白?刑部尚書李伯元坐視不管,刑部侍郎鄭鳴鶴行刑逼供?!?p> 說著,趙君悅解開領口,寫下外衣,露出雙肩至鎖骨處。她回身,將背后的傷口展露出來,是斑駁的淤青血紫,在趙君悅白皙細膩而輪廓絕美的背影上顯得格外狠辣刺眼。
“這……這是誣蔑!皇上!我并未行刑逼供!”刑部侍郎鄭鳴鶴立即跪伏在地申訴。
皇帝大怒:“鄭鳴鶴,你說這不是你干的?那總不能是趙小郡主在被捕前自己摔的吧!”
“真不是臣干的!請皇上相信微臣!”
此時,朝堂上更是熱議起來。
趙君悅傾國傾城之色,此時,讓群臣不敢看。
她身為郡主王女,竟然輪到只能自解衣帶,露出肌膚上的傷口來證明自己。實在是令朝堂震驚。
“趙小郡主!”此時,一深沉老聲帶著斥責的語氣道,“快穿上。朝堂之上,帝王殿下,郡主如此,成何體統(tǒng)?!?p> 朝堂頓時肅靜下來。
還不及皇帝再開口,此時只聽有人笑了一聲,在靜謐中格外引人注目。
“哈哈哈,司馬老先生,何必如此迂腐?!?p> “徐令君——”
“我說——”擔任尚書左仆射的司馬老先生剛要開口,就被名義上的頂頭上司,尚書令徐子儀按了下去,以輕柔而堅定的語氣,仗著祖上開國大功與濮議之爭后的恩寵,肆無忌憚,“現(xiàn)在討論刑案,不談禮儀?!?p> 司馬老先生德高望重,但對自己這個名義上的上司,年輕的徐子儀是一點辦法也沒有。按照司馬老先生的話說,此子無恥。
可徐子儀并不管這些。他不過是一個閑職名頭,因祖上開國之功,世襲侯爵及尚書令一職。雖無實權,卻是眾多實權官吏的長官。從禮制上,朝堂上,徐子儀有著口舌之爭上的優(yōu)勢。
“鄭侍郎。我有幾個問題,可能需要你將案情講得詳細一些?!毙熳觾x的語聲,三分溫良、七分虛弱。
鄭鳴鶴十分意外,不單單是他,朝堂上除了趙君悅以外,所有人都十分驚訝,就連皇帝也覺得事情變得撲朔起來。
方才,皇帝本是惋惜趙君悅,而后發(fā)現(xiàn)事情激變,現(xiàn)在,拿俸祿混日子,平時只摻和一些外邦宴會事務的徐子儀竟然跳出來詢問案情???
皇帝看了看趙君悅,收拾形容衣物的趙君悅,哪怕在一身泛黃的囚衣下,也是端莊絕美,不禁露出一絲笑意。
好你個徐子儀,莫非看上了我們老趙家的女子?
就在徐子儀出列,一步一步挪到大殿正中時,鄭鳴鶴心中不斷反思,難道剛才所陳述的事情,有什么漏洞?
“午時三刻……群芳宴后,國公夫人留趙君悅喝茶。此時,趙君悅取出天青染云杯獻給國公夫人。國公夫人便用此杯飲茶。一個時辰后,被發(fā)現(xiàn)死于廳堂?!?p> 徐子儀一字不差地重述案情,然后發(fā)問。
“午時三刻,群芳宴后,國公夫人留趙君悅喝茶。那么,兩人坐定喝茶是什么時間?”
“推算是在午時四刻之前?!?p> “趙君悅何時離開國公府?”
“未時整?!?p> “一個時辰后,是什么時間?”
“未時四刻?!?p> 徐子儀笑了笑又問:“所以未時至未時四刻,沒有人發(fā)現(xiàn)國公夫人已死?”
“是的。因為群芳宴結束,國公夫人讓下人全都去收拾花園了?!?p> “發(fā)現(xiàn)死者時的廳堂,就是趙君悅與國公夫人飲茶的廳堂嗎?”
“是的?!?p> “那——”徐子儀一捂胸口,不斷咳嗽,咳聲很大,讓皇帝都有些心疼起來。
只有趙君悅輕輕閉上了眼睛,心中暗忖: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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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子?。 ?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