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因為他護短
修煉界有若干修士,修煉千年未得情緣。
修煉嘛,傳統(tǒng)大道是要拋棄七情六欲,方能心無旁騖,待到大道得成,便能自由自在地活著。
但是修煉界自有歷史記載以來,飛升成功的人太少了。
若干人為修煉打光棍一輩子,臨末了,甚至連飛升的門檻都沒摸到,落得不過是個籍籍無名一輩子的下場。
這樣的情形日趨增多之后,許多修士悟了。
人生在世,總要尋點樂子。
不能得“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總算一個樂子。
且此樂子,若無那般多要求,其實很好滿足。
重要的是,洞房花燭后會有生命的延續(xù)。
俗稱生娃。
生了娃,就可以傳承。
很多自覺飛升無望的修士,很看重自己的傳承。
有的人是想將自己不能飛升的遺愿寄期望于娃;而有的人則是舍不下自己的手藝,想讓娃傳承下去。
即便不能飛升,也要世世代代,將術(shù)法技藝傳承下去。
言陣便是后者。
但有一點,他其實是個不想把時間浪費在感情上的人,從小他就有個心愿,就是不成親但是有自己的娃兒。
愿因無他,他嫌成親太麻煩,而感情那玩意兒又太虛無飄渺。
所以當(dāng)元玉瑯來的時候,他很鄙棄那對拋棄自己孩子逍遙快活的父母。
他認為這是上天賜給自己的寶貝“兒子”。
他決定要把自己的傳承給元玉瑯。
這也算是當(dāng)兒子在養(yǎng)了。
所以下咒這件事就成為了理所當(dāng)然和心安理得。
他甚至已經(jīng)想好了,若是陸清風(fēng)追究起來,自己該怎么在小徒弟和眾人面前說出自己的理由。
“因為我護短?!?p> 聽聽,多么威武霸道。
肯定能在小徒弟面前營造一個靠譜又不畏強權(quán)的師尊形象。
反正不管怎么說,陸清風(fēng)應(yīng)當(dāng)是不在乎這個小徒弟的吧。
他篤定了這點,便神色寬容地向唐靈表示已經(jīng)沒有她的事了,打發(fā)唐靈離開,自己則留下來幫忙元玉瑯修整院落。
稀里糊涂從擎蒼院出來的唐靈并不知道自己被下了咒。
若是知道,定要去求神拜佛,問問自己近來是得罪了哪路神明,怎的就連番倒霉。
這可比中咒邪門多了。
不過所有事情在最開始的時候總是極其難的,像唐靈這般明知不能修煉偏要修煉的人,則更難。
所以,其實也并不算是她倒霉,而是世事如此。
但是這些,直到很久以后唐靈才明白。
現(xiàn)在的唐靈,還只是一個作惡夢就會想叫“媽媽”的小女孩。
唐靈在忐忑中等待到晚上,沒有等來元玉瑯追究的消息,卻等來了咒術(shù)的發(fā)作。
夜里夢魘之時,唐靈在朦朦朧朧里看到了很多東西,有前世的、今生的,甚至還有不屬于前世今生的記憶。
這些記憶化作一潭沼澤,深深地將她包裹住、束縛住,困的牢牢的,動彈不得、喘息不能。
她想要睜開眼,上下眼皮卻像涂抹了強力膠,掙動不得,唯有兩顆眼珠子在眼皮底下來回迅速地滾來滾去。
這一晚噩夢纏身,唐靈說了很多胡話,驚的杳杳一晚上都守在床邊,幫唐靈又是擦汗又是拍背安撫。
翌日醒來,頂著兩個濃濃的黑眼圈,唐靈渾身上下都被冷汗打濕,整個人失魂落魄,宛如行尸走肉。
這一晚像過了一輩子那么長。
唐靈甚至覺得,自己幾乎要被噩夢吞噬,再也醒不過來。
“幾點了?”
她恍恍惚惚,下意識問出了前世上學(xué)起來總是會念叨的第一句話。
得虧杳杳服侍了唐靈一年多,能聽懂她的意思。
“巳時中?!?p> 杳杳迅速答道,拿來溫暖干凈的衣物,給唐靈換上。
“小姐您昨晚做夢魘著了,這一晚又哭又鬧渾身冒冷汗,您覺得現(xiàn)在還有精神嗎?不如今日還是在院里歇息著吧。”
唐靈在暈暈沉沉中只抓住了她第一句話。
巳時中?
十點了!
原本沒有精氣神的表情突的一震。
“我得去上丹宗的課!”
昨日她剛選了丹宗的課程為主修,已經(jīng)和執(zhí)教長老報上名,怎么能第一堂正八經(jīng)兒的課就遲到。
這其實是唐靈前世十七年來的學(xué)生思維作祟。
她不知道的是,就如趙寶山所說那般。
遲到這玩意兒,有第一回就有第二回,時間久了自然就習(xí)慣了。
不打緊。
前世的唐靈雖不喜與人相爭,學(xué)習(xí)和行事都比較懶怠,但是向來是個遵紀(jì)守法的好孩子,從來沒有遲到的記錄。
結(jié)果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開始修煉,頭兩堂課偏偏都遲到了。
萬事開頭難,這句話說得不錯。
唐靈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遛進丹宗學(xué)堂的時候,執(zhí)教長老正在學(xué)堂前方的高臺之上傳道授業(yè)。
“偽靈根又稱假靈根。修士中極少有人會出現(xiàn)這種癥狀。
測試靈根時測出的能力等級和修士本身修煉能力不符——比如你是丁級低等靈根,結(jié)果卻測出了甲級中等靈根。這種靈根體質(zhì),若非修煉者自己修煉時察覺,即便有大能在身邊,也很難被人發(fā)現(xiàn)?!?p> 這次講課的執(zhí)教長老又換了一個,主要講解的是人的體質(zhì)構(gòu)造。
可惜與昨日的那位長老相比,講的不夠激情澎湃,低沉的嗓音不快不慢地講著,后面已經(jīng)躺倒了一大片的學(xué)子。
唐靈再次感慨這課上的真是松散。
但是唐靈可萬萬不敢松散。
她知道自己資質(zhì)不行,對于修煉,更需要認真對待。
更何況她心里現(xiàn)在還惦記著元玉瑯的院子。
那位叫言陣的長老告訴她此事不做追究。
也不知這個“不追究”有沒有包括欠元玉瑯的債,唐靈打算等到元玉郎來找再說。
這院子是不是由她毀的暫且不論,但那桿長槍的的確確是因為她而斷裂。
唐靈還是覺得有些抱歉。
若是自己學(xué)好丹宗的知識,幫元玉瑯養(yǎng)好那一田的藥草,應(yīng)該能抵消點自己心里的愧疚。
所以她挺直了腰板,神情認真目光專注,簡直比前世聽數(shù)學(xué)課還要全神貫注。
這樣,在后頭一群睡得東倒西歪的弟子面前,難免就顯得“鶴立雞群”,格外引人注目。
執(zhí)教長老講到一半,注意到這位認真聽講的同學(xué),十分滿意地點頭,飽含慈祥的目光看向唐靈。
“最后排的那位同學(xué),你來說說看,偽靈根的體質(zhì)可不可以通過丹藥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