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
“臣妾汗顏?!崩罴兾鯇⑹种械淖嗾鄯呕卦?,剛想要再說些什么,就被突兀響起的傳話聲打斷了。
“稟皇上,東廠有急事上報!”傳話太監(jiān)的聲音尖銳而又急促,生像拉滿了弦的古箏所發(fā)出的不堪重負的刺耳噪音。
高恭還是摩挲著手里的玉佩,看起來一點都不急的樣子,鷹眸一轉(zhuǎn)沉聲道:“讓他進來?!?p> 李純熙剛想站起來退下,不料剛抬起屁股,就被高恭出言制止了:“皇后坐這兒也聽聽吧?!?p> 殿門大開,進來稟報的不是別人,正是東廠廠公鄧硯。他不像以往一樣只穿著一身毫無暗紋的玄色夜行劍袖錦衣袍,而是穿了一身青色宦袍,上繡獬豸(xie zhi均四聲),怒目圓睜,腰間系了一條雙云捧日革絲履帶,端的是一副儀表堂堂。
鄧硯眨眼間就到御階之下屈膝半跪,正聲稟道:“臣鄧硯參見皇上,皇上萬歲康樂!”
“起來吧,你有何事要稟?”高恭的音調(diào)并沒有多大的變化,可是不知為何,李純熙還是從中感覺到高恭的不喜。
李純熙心想,難不成皇上已經(jīng)開始懷疑東廠了。
“稟皇上,陜省飛鴿傳書,言其馬匪勢大,不甘于一山為寇,竟揮劍入城?;靵y之中,陜省數(shù)名郡尉棄城而逃。百姓死者數(shù)十傷者百,羈押犯人數(shù)十親眾者近百?!?p> 鄧硯說完后,沉默一瞬間就在大殿里蔓延。李純熙將視線從御階底下恭恭敬敬拱手低頭站著的鄧硯轉(zhuǎn)向摩挲著玉佩的高恭。
李純熙隱隱約約的感覺到,高恭與鄧硯之間暗波洶涌,仿佛在暗處較量著什么,其余的,坐在一旁只字未言的李純熙一頭霧水。
‘啪嗒’一聲,高恭將手中摩挲的玉佩輕擲在檀木龍案上,清脆的玉鳴聲在沉默的大殿里回響。
仿佛是給這場沉默加一個終止符,又仿佛使得暗波更為洶涌。
高恭從龍案的一角拿出了一個其貌不揚的微黃色信封,上刻火漆印,只不過火漆印有所損壞。
隨手一砸就砸到了鄧硯的臉上,鄧硯不見羞惱,低頭蹲下?lián)炝似饋?,在高恭的示意下打開一看,頓時墨瞳緊縮。
不是旁的,正是關(guān)于此次的陜省馬匪作亂之事,而落款處赫然是天保三年十一月五日,比東廠的消息早了接近三日。
鄧硯頓時跪在了地上,冷汗直流。年前天保皇帝就想著重整錦衣衛(wèi),隨著今年九月份前東緝事廠掌印太監(jiān)馮則已因著貪污受賄結(jié)黨營私落馬,致使皇上短時間內(nèi)再也無法信任東廠的忠心。再加上此次信息延誤遠遠被錦衣衛(wèi)落下了三天,鄧硯用腳想都知道,皇上已經(jīng)開始質(zhì)疑東廠的辦事能力了。
所謂當官,不怕皇上不用,就怕皇上質(zhì)疑,尤其是忠心與能力。
“在其位謀其政,任其職盡其責。鄧硯,朕要你再清洗一波東廠的番子,那些尸位素餐的通通讓他騰地兒。朕想,這對你鄧廠臣來說,不是個難事兒吧?!备吖У恼Z氣依舊平和,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被親近的宦官背后捅一刀,那滋味兒究竟是怎么難捱,心中產(chǎn)生的怒火究竟有多么的旺盛。
馮則已,一想起這位前東緝事廠掌印太監(jiān),高恭就恨得牙癢癢,馮則已自小服侍明慶皇帝,陪著明慶皇帝出生入死,卻為了攬權(quán)進獻毒丹,使得明慶皇帝早年就形銷骨立纏綿病榻不成人樣。不僅禍害明慶皇帝的前朝后宮還自封九千歲,掌行政之權(quán),指鹿為馬,迫害賢良,甚至在明慶皇帝昏迷之時,隨意打罵皇子,侮辱天家,其權(quán)利之盛,威名之嚴,遠超歷代。
高恭如何不恨,加之鄉(xiāng)野民間只識九千歲,不識萬歲爺,高恭一登基便與馮則已對著干,斗了三年才將他拉下馬來,可馮則已掌政近十年,哪能一朝一夕就此拔出其全部的爪牙?
鄧硯還未等再說些什么話,龐德才竟匆匆忙忙的在殿外大喊:“陛下,后宮出了命案!”
李純熙聽聞悚然驚赫,腰間墜著的芙蓉壓裙玉佩在李純熙的猛然站立下重重地磕在了前面的鳳凰案桌的橫木上,發(fā)出鏗鏘一聲,可惜李純熙已經(jīng)顧不上這么多了。
前朝的事李純熙沒理由管也不想管,可這后宮卻是李純熙在執(zhí)掌鳳印。
后宮出事,她李純熙作為皇后難以其咎。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皇后是皇后,莫忘了體面。”高恭提醒完了李純熙后,才面色不虞沉聲開口道,“進來!”
龐德才聽到指令后才進了臨華殿,拂塵一壓說道:“太液池里有一命案,聞小儀與許小儀兩位娘娘去太液池的石橋上看花燈的時候發(fā)現(xiàn)的,還驚著了聞小儀,想必這會兒太醫(yī)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了。”
高恭凝眉,沒好氣兒地問:“被害者身份?”
聽到此話,龐德才無奈答:“污泥纏身,又無首飾佩戴,實在不知身份。”
“不知道那就去查!”高恭一拍桌案,怒聲道,“傳朕口諭,命東廠廠公鄧硯帶人徹查太液池命案,任何人不得阻擾。此案既然出自后宮,朕不好過問,便由皇后全權(quán)監(jiān)管!”
一錘定音,李純熙緊繃的心弦驀得一松,加之今日勞累過多,又聽聞命案,李純熙只覺渾身困乏,恨不得躺在拔步床或者羅漢榻上睡上個渾天暗夜。
高恭甩袖離開,龐德才也隨著高恭而去,一時間,空蕩蕩的大殿之余下了癱坐在圈椅上的李純熙還有御階之下跪的板板正正的鄧硯。
李純熙聲音充滿著困乏:“別跪了,先起來吧。”
“謝皇后娘娘。”鄧硯刷的一下就站了起來,仿佛在那里跪了一刻鐘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
李純熙倒是有一點羨慕像鄧硯一樣的好身子了,她苦中作樂的想,若是讓她跪在冰冷冷的地面上一動不動,甭說半個時辰了,連一盞茶的功夫她都堅持不了那么久。
李純熙緩了緩,才又重新站起來,下了御階說道:“過來,扶本宮去花韻苑瞧瞧聞小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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