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勉強能吃

　　“鍋都被燒紅了！”方曉玲的喊聲將羅蘭的思緒拉回來，“你要炒就放油，要煮就添水??！”

　　“哦，那……炒點菜吧?！绷_蘭打開灶臺旁的柜子，拿出了還剩下半桶的豆油，她剛要往鍋里倒，卻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對了，我還沒切菜呢，總不能直接扔鍋里炒?！?p>　　“你到底想什么呢？先往鍋里添點水，不能這么干燒啊?！?p>　　羅蘭從柜子里拿出水瓢跑到門外，當(dāng)她看到那口被巨石盤壓著的老井時，水瓢脫手而出，掉到了地上。

　　方曉玲也跟著出來，“你別告訴我你挪不動那塊石頭啊？”

　　“這石頭是我親手蓋上去的?！绷_蘭看了石盤一會，突然回頭說，“其實那些蔬菜可以生吃的，我沒打農(nóng)藥?！?p>　　“那也得洗一下吧？”方曉玲走過去，“而且我感覺有些渴了，也想喝點水?！?p>　　“好吧。”羅蘭輕聲嘆了口氣，她扎好馬步，氣沉丹田，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方曉玲似乎看到了羅蘭的腳下生起了圓形的氣流，圍繞在雙腳周圍，只見羅蘭大喝一聲，雙掌猛地推向了石盤。

　　就這樣僵持了一會，石盤紋絲不動，羅蘭像個癟氣的茄子垂落下雙臂，“不行，李夢璃的身體太瘦小了，就算用氣功也推不動啊?！?p>　　“不能吧？我看你之前挺厲害的啊，一腳就把那老頭給踹飛了?！?p>　　“那老骨頭才多少斤？這可是千斤的石盤。”羅蘭已經(jīng)決心撂挑子了，“反正我推不動，我去把柴火抽出來，你要渴了就啃白菜吧?！?p>　　見羅蘭回去真的開始釜底抽薪，方曉玲也只好不情愿地回了木屋，蹲在籮筐旁邊拿起一顆大白菜，扒了外面的好幾層，只吃里面的白菜心，“別說，勉強能吃?！?p>　　羅蘭將柴火在地面上敲打熄滅后，也蹲過去撿了根胡蘿卜吃起來，“真浪費，你知不知道你扔的白菜葉，世界上有多少人想吃都吃不著，哪怕是現(xiàn)在這個年代?！?p>　　“你不浪費那你撿起來吃唄?！狈綍粤岵挪还苣切酝臧撞诵?，又拿了根黃瓜啃起來，“這個更解渴?！?p>　　“憑什么？”羅蘭一把搶過方曉玲手里的半根黃瓜，“我欠你的？”

　　“不是還有嗎，搶我的干嘛？”方曉玲又從菜籮筐里拿出一根新的，“連豆瓣醬都沒有，我真不明白，你為啥非得帶我來吃這玩意?！?p>　　“有啊?！绷_蘭也剛想起來似的站起身，去柜子里拿出了一瓶豆瓣醬，她瞇縫著眼睛看著瓶底印著的文字，“2021年3月26日，行啊沒過期，這東西保質(zhì)期長?！?p>　　有了咸淡以后，兩個人吃的更加津津有味，嘴里的脆響聲不絕于耳，沒一會蔬菜就被吃了半筐，當(dāng)二人的進食速度明顯有所減慢的時候，羅蘭說道，“曉玲，你還記得當(dāng)初去你家小區(qū)門口接你的那個司機么？”

　　方曉玲津津有味地咀嚼著，“你來接我那次啊？我記得，那不是劉二花外孫的司機么，是個大禿頭，我印象很深刻。”

　　“不對，禿頭是老三，是我外孫的手下，還有個年輕的小帥哥，那個才是司機，他說讓我叫他小虎就行，還記得不？”

　　“哦……”方曉玲也懶得回憶，只敷衍道，“好像是有這么個人，怎么了？”

　　“他就是我這次的任務(wù)目標(biāo)，田虎?！?p>　　聽羅蘭說出這個消息以后，方曉玲手上的胡蘿卜橫在嘴邊愣是沒咬下去，她回憶起那天開車的那個年輕人，眼睛越睜越大，嘴里含糊著說，“那怎么行？他都多大歲數(shù)了？”

　　“你把嘴里東西咽下去再說話。”

　　方曉玲重重地一口咽下了嘴里所有的食物，繼續(xù)說道，“他跟咱們的真身比年齡是不算大，可他得比你，我是說李夢璃，他得比李夢璃大六七歲吧？更何況你才只是個高三學(xué)生，他都混社會了，這不是禍害人呢嗎？”

　　“呵，誰禍害誰還不一定呢?！绷_蘭掰動著手指的關(guān)節(jié)，“我倒要看看還有多少孩子跟他似的不學(xué)好，順便都一塊教訓(xùn)了?！?p>　　“別掰手指，會損害軟骨的，這是李夢璃的身體，你注意點?！狈綍粤釗蔚拇蛄藗€飽嗝，卻感覺還是有些餓，就像喝了一肚子水，她偏頭看看門外，薄薄得烏云下隱約能看到天陽的光亮，“太陽快落山了，我還是跟你逃了一天的課，學(xué)?？隙ㄒ呀?jīng)通知咱爸媽了吧？”

　　“嗯?！绷_蘭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我約田虎六點在天臺酒吧見面，差不多該往那邊去了?！?p>　　在羅蘭看時間的時候，方曉玲卻注意到了手機屏幕上的未接來電，“三十二個未接來電？！是不是咱爸媽打來的？”

　　“李夢璃的父母，還有公安局的座機號碼，無所謂了，反正我過幾天就穿越回去了，他們愛折騰就折騰吧。”羅蘭將手機放回皮衣的口袋，起身伸了個懶腰，“走吧，正好讓你見識下我完成任務(wù)的本事，我的最高記錄是半個小時，有時候碰到渣男，難度就會增加一些，畢竟得讓對方從心里真正愛上我才算完成任務(wù)?！?p>　　“我不去，我要回家。”方曉玲的語氣很堅決，她知道自己勸不動羅蘭，可還是想要做最后的嘗試，“姐姐，你真的感受不到嗎？”

　　“感受什么？”

　　“某個靈魂的存在?！狈綍粤釃烂C地說，“我想你應(yīng)該是太專注于任務(wù)目標(biāo)了，從穿越到現(xiàn)在，我經(jīng)常能感受到李夢玲的靈魂，哪怕是此時，也在某個地方，用眼睛死死地盯著我的一舉一動?！?p>　　羅蘭伸出手掌放在方曉玲的腦門上，“你沒病吧？”

　　“真的！”方曉玲撥開羅蘭的手，“我發(fā)誓，很多時候，她甚至?xí)艺f話，一開始我也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就在剛才我看到你手機的未接來電時，我真的很確信自己聽到她的聲音！”

　　“哈哈，什么聲音??？讓你趕緊回家，免得她父母擔(dān)心？”羅蘭搖了搖頭，她穿越了近二百次，現(xiàn)在卻要被個初來乍到的家伙給出什么提示嗎？這簡直天方夜譚，比起方曉玲，她寧可相信大街上那些算命先生的話。

　　“對！她就像在敲打著將她禁錮住的玻璃，大喊著讓我趕緊回家，不要讓她的父母擔(dān)心?！狈綍粤崞鹕碜プ×肆_蘭的衣袖，“姐，你也聽到了李夢璃靈魂的聲音對吧？”

　　“啊，我聽到了聽到了，咱趕緊走吧啊。”羅蘭顯然是在敷衍她，就像是家長在敷衍不斷聲稱自己看見了奧特曼的孩子，“你要不愿意去也行，回市區(qū)了你打個車先回家吧?！?p>　　“那我回去了，怎么跟家里說你的情況??？”

　　“你就說我去找朋友玩了?！绷_蘭先一步出了門，走了幾步她又頭也不回地繼續(xù)補充道，“算了，你就說我死了，省的他們老換號打電話煩我，拉黑一個又換一個，很煩?！?p>　　方曉玲邁著小碎步跟上去，“那我還是說你去找朋友玩吧?！?p>　　羅蘭騎著摩托車將方曉玲帶到市區(qū)里一個比較好打車的地方，讓方曉玲自己回家去了，就在離別的時候，方曉玲對遠去的摩托車喊著姐姐早點回來，羅蘭假裝沒有聽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方曉玲心里明白，此次一別，恐怕是在這個世界的永別。

　　“沒關(guān)系的?！狈綍粤嵬_蘭的背影，嘴里發(fā)出只有她自己能聽到的聲音，“我們在另一個世界見。”

　　而此時的羅蘭卻有種擺脫了負擔(dān)的感覺，她下意識地挺直了腰，借著后視鏡將額前飄蕩的兩條頭發(fā)捋到耳朵后面，她加大了油門，穿梭在來往車輛的縫隙間，沒一會就來到了天臺酒吧的樓下，之所以叫天臺酒吧，是因為酒吧在建筑樓頂?shù)奶炫_上，是市里小有名氣的露天酒吧，以帥哥美女的聚集之地著稱，四個電梯門前都有許多人在排隊，當(dāng)羅蘭等待的電梯開門時，里面卻空蕩蕩的，沒有人下樓，好像這電梯是個會吃人的機器，讓人們只進不出。

　　當(dāng)羅蘭進去的時候，電梯里已經(jīng)擠滿了人，而電梯卻沒有發(fā)出超重的警報，好像只要人們擠得下，它就能安全的到達頂樓，羅蘭從褲袋里摸索出一支口紅，那支口紅的外殼就是個小鏡子，她被擁擠著，似乎有人用手背借機觸碰她的大腿，可她并不在乎，她把這種情況稱之為“入鄉(xiāng)隨俗”，更何況，這又不是她本人的身體。

　　電梯門開了，人們趨之若鶩地擠出去，仿佛急于投入天堂的懷抱，而酒吧今天的主題，也的確像是一個天堂。草坪鋪滿了整個酒吧的地面，柔和的白光從四面八方照在人們的臉上，就連背景音樂也是溫柔的輕音樂，唯一與主題不符的，就是人們喧鬧噪雜的聲音，他們酒杯相撞，摟摟抱抱，歡聲笑語，仿佛周圍的環(huán)境不管如何變化，對于他們來說都是一種形式而已，并不能改變他們每天都進行著的常態(tài)。

　　羅蘭望著呲牙咧嘴笑著的人們，感覺他們都很開心，又感覺他們都很失落，這天堂的主題，像照妖鏡般，照出了往日在地獄里痛苦煎熬的魔鬼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