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警告
“娘的,這孟三越來越不中用了,請個軍醫(yī)要那么久嗎?”他大聲斥罵,卻連他自己都覺得生硬得尷尬。還好,話音剛落,孟燃就帶著軍醫(yī)進來了。
軍醫(yī)自然先給林野行禮。卻只聽自家將軍黑著臉沉聲吩咐“盡快把她給本將軍弄好。這么走走停停,什么時候能回去?”
索性,伍丹青跟著驍騎軍已經好些年頭了,自家將軍的脾氣那是摸得透透的。當下便回話道:“將軍,沈小姐這是舟車勞頓,受了風寒,沒有大礙,屬下煎了藥,不出意外,明日便能上路了?!?p> 林野皺了皺眉,正想說話,便聽身側的孟燃十分不贊同地道:“老伍,你這說的什么屁話。你當沈小姐跟我們一樣都是些皮糙肉厚的大老粗嗎?還趕路?”
“可……可沈小姐這本不是什么惡癥,頂多也就是會再發(fā)發(fā)熱,她又不用騎馬,確實不耽誤趕路啊?!蔽榈で啾粦坏媚涿?,他做了這么多年軍醫(yī),一個傷寒還能有多嚴重?往日,驍騎軍里多得是斷手斷腳還要打馬上陣的呢。這位又一直待在那鑲金砌玉的馬車里,確實不耽誤趕路啊。
林野哼了一聲,睨了孟燃一眼,冷氣森森道:“即是孟副官這么憐香惜玉,明日你便留在這兒好好照顧你的——沈——小——姐吧?!?p> 他一字一頓說得孟燃差點要給他跪下來。他這腦子總是不過彎兒,回回上趕著往死路上撞。
“北郡來了急函,說是鎮(zhèn)王病得越發(fā)重了,如今已是進氣多出氣少了。你要是不想趕路,便拖著?!绷忠袄渎暳滔略捥Р骄妥?。
眾人心里俱是一驚。
獨獨沈妙還在莫名其妙:她到底哪里招惹了這尊煞神,何苦來哉這樣不待見她?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沈妙到底還是上了馬車。
昨晚連夜灌了三碗苦湯,終于將來勢洶洶的傷寒壓住了。
至于身上的疹子,軍醫(yī)只一句話便把她打發(fā)了:“這個不礙事,就是氣候和蚊蟲引起的,過了嶺南的地界兒,要不了多久就自己消了。”
她還能說什么?說得好聽點,她是未來的鎮(zhèn)王妃,圣上親封的雍華郡主。說得難聽點,不過是送去北郡沖喜的一個玩意兒罷了。不過是為了全朝廷那點兒體恤的好名聲罷了。誰不知道鎮(zhèn)王病入膏肓,藥石罔顧?要是她真不懂事,讓鎮(zhèn)王在她到北郡之前就見了閻王,恐怕她也活不到北郡。
這世道就是這樣,管你曾經受萬人追捧,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站在塔頂?shù)哪切┤酥灰痪湓挶隳茏屇闵闵屇闼辣闼?,生如浮萍罷了。
沈妙手攏在新得的狐毛手籠里,倒是也看的開,心下沒什么情緒。
她垂眸看著手籠,上好的火狐貍毛,哪怕是上京也不多見的貨色,腦子里不期然浮現(xiàn)出孟燃那張漲紅了的臉,情不自禁地笑了。
這位副官倒和他的主子性子天壤之別,送個手籠都能磕磕巴巴好半天,意外的純情可愛。
馬車又緊趕慢趕地行了半日,午間就在官道旁整頓。沈妙覺得又有些頭重腳輕,可能是又燒起來了。她不愿意再生事端,又實在沒力氣,便窩在馬車里沒有出去。
一燒起來身上的疹子就跟活了似的,弄得她愈發(fā)煩躁,干脆破罐子破摔又下了狠勁兒去撓。
這時,車門突然被敲了三聲,她想也沒想地對著車外的人道:“孟副官,我不想吃,不必管我?!?p> 她飲食素來精致,一路上常常這樣打發(fā)來叫他用膳的。孟燃臉皮薄,又好說話,至多再跟著勸一句,是萬萬不肯為難她的。
誰料話音剛落,馬車門吱呀一聲響便被推開了。
沈妙一驚。雖說她這個鎮(zhèn)王妃有名無實,就連出嫁都是跟個物件似的順路捎回去的,連個丫鬟和嫁妝都沒有。但到底擔了個準王妃的名頭,她是這隊伍里唯一的女眷,哪個不要腦袋的這么大膽子敢闖她的馬車?
她猛抬頭去看,便直直撞上了林野那張棺材臉。
這場景多少有些尷尬,她的手還不甚雅觀的放在上衣襟里,而那活閻王就直不愣登地看著她。
過了好一會兒,沈妙自知指望這位先開口是不可能的了。只好將手拿出來,順便撫了撫衣襟道:“將軍有事?”
林野哪里料到一進來就看到她這樣衣衫不整的香艷樣子?他明明還難能可貴的先敲門了來著。有事嗎?他來干什么就連他自己都說不清。天知道他是哪根弦兒搭錯了。自昨夜從這禍害的房里出去,他腦子里就不斷閃現(xiàn)著那截雪白的頸子,那上面布著的紅色疹子和那一道道暴虐的紅痕就跟火似的燒得他坐立難安。
伍丹青這人他最清楚不過了。他不是尋常大夫,跟著他師父軍營里混大的玩意兒。在他眼里,身上長疹子這種毛病嚴重程度大概跟喝水被嗆著吃飯被噎著沒什么兩樣,費勁去看都是浪費時間,更別談開藥了。
他糾結了一上午,終于還是以人是交到他手里的,到時候到了北郡撓得跟個血人似的也不好跟朝廷交待的理由成功說服了自己。
林野自懷里掏出了個瓷瓶,臭著一張臉扔給了坐在那兒的沈妙。
沈妙被瓷瓶砸得痛呼一聲,莫名其妙地看著眼前這個神經病似的男人。他氣氣勢洶洶地沖到她馬車上來,就為了砸她一下,有病吧?
林野看懂了她眼里的疑問,于是繼續(xù)喪著一張臉冷聲解釋道:“這是藥,早晚各一次抹在疹子上?!?p> 沈妙看了看手里精致的瓷瓶,又看了眼就連送藥送得跟要毒殺她似的林野,腦子著實有些反應不過來。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是她燒糊涂了?
林野看著沈妙那一副就跟見鬼了似的表情,感覺自己又要怒了,轉身就要下馬車。
手都放到馬車門上面了,他又跟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沉聲道:“你的手段本將軍也多少有所耳聞。這兒不是上京,別把你那不三不四的一套用到驍騎軍里來。孟三兒打小便跟著本將軍,莫去禍害他。自重些,否則別怪本將軍不客氣!”
沈妙本來還因著他來送藥多少有些改觀,覺得這人也不是那么無可救藥,聽了這話當即被氣笑了,又想起他這一路來的有意為難,簡直是怒從心起。
既然聽說過她的手段,那么不讓他百聞不如一見還真擔不起他不三不四這幾個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