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她還在睡夢中回顧那場要命的車禍蹊蹺之處,就被兩聲驚呼給驚醒。
“姑娘,你怎么睡在床上?昨晚我們回來時明明看過房里沒人……”
“可不是。全府的人包括梁公子帶人在外面找了一宿……”
云九安揉著耳朵推開被子,睡眼惺忪道:“打住,打住,綠荷,秋韻,你們兩個能不能矜持點。這般大呼小叫是怕把我嚇不死么?”
綠荷和秋韻面面相覷,云九安何時對她們這般慵懶地說過話?
“姑……姑娘,太太和梁公子昨晚一夜沒睡,現(xiàn)在還在尋人,若再沒消息,怕是就要去報官了。奴婢現(xiàn)在就去告訴他們?nèi)艘呀?jīng)回來了……”
綠荷說完就要出去報信。
云九安伸了個懶腰,不緊不慢道:“綠荷,我現(xiàn)在是你的主子?!?p> 門口的綠荷不由自主收回了步子,轉(zhuǎn)過頭,有些懾懦,“姑娘,奴婢沒有別的意思?!?p> “我知道你沒有別的意思,不過是不想大太太著急罷了?!痹凭虐沧采献似饋恚艘?,汲了鞋子,眉眼皆笑,“可是……這綺羅軒目前還住著我云九安,無論你做任何事,首先都要征求我的意見不是?”
看她眸光清澈,笑語宴宴,一張本應(yīng)是生硬的小臉竟是生機盎然,綠荷第一次面對這位五姑娘有了懼怕之意。
她不由后退兩步,終于承壓不住,“撲嗵”一聲跪了下去,“求姑娘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p> “敢與不敢,并不是你說了算?!痹凭虐捕自谒媲埃讣馓羝鹁G荷尖俏的小臉。
這張臉,在云九安的記憶中是深刻的。因為直到云九安慘死前,這丫頭仍大呼著對不起她而撞死在木柱上。
這丫頭是善良的,可是她沒有忠心,因為她的爹娘和弟弟被高氏所挾,為了自己家人的安全,她成了高氏手中監(jiān)控云九安的眼線。
現(xiàn)在既然代替原主重生,又豈會再讓悲劇重演?
“你爹娘和弟弟過得還好嗎?”
她倏然一語,驚得綠荷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姑娘,奴婢錯了,奴婢錯了,奴婢再也不向太太報信了……”
她磕得極重,額頭很快青紫,云九安攔住了她,“誰說不讓你向太太報信了?要看報得還是報不得。”
云九安把她扶了起來,微笑道:“我知道你爹娘和弟弟在母親手里,你的一言一行關(guān)乎著他們性命。請相信我,過不了幾日,我定會把他們從母親手下解救出來?!?p> 她的目光堅毅而溫柔,叫人看了會感到心安。
綠荷含淚低下了頭,啜泣道:“原來姑娘一直都知道?!?p> 云九安不置可否,牽起她和秋韻的手道:“不管你們以前怎么樣,從現(xiàn)在起,你們兩個既然是我身邊人,日后我就會把你們兩個當(dāng)成最信任的姐妹。秋韻,綠荷,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們不能被困于這一方之地,更不能拘于早早嫁為人婦,生兒育女的成規(guī)中。”
秋韻有些費解,“可……姑娘不是和梁公子即將定親么?”
“去他的梁公子。那廝想納我為妾,他這輩子作夢?!痹凭虐残炊耍奥牶昧?,這就是我現(xiàn)在對這樁婚事的看法。所以……梁公子再來騷擾我,你們可不要給他好臉色看喲。”
之前姑娘心心念念的不都是梁公子么?天天尋思著要嫁給他,眼下怎會突然就變了?
綠荷和秋韻一時間竟有些摸不著頭腦。
當(dāng)帶人尋了一夜都無果的梁子淵聽說云九安昨晚都在綺羅軒睡覺時,暗自長松了一口氣,同時心底里又燃起一團(tuán)怒火,但被他強壓住。他攔住立即就要前往綺羅軒的高氏,他要親自和云九安再確認(rèn)一件事。
云九安由著秋韻幫她梳洗,她望著銅鏡里云九安那瘦肖的臉頰,暗自道:既然一切已成事實,那么從現(xiàn)在起,她必定為接下來的日子能好好活著而拼盡全力!
“云妹妹,你昨晚到底什么時候回來的?值守的人都說不曾見你進(jìn)門,難道你自個兒長了翅膀飛進(jìn)來不成?”
梁子淵身上依然穿著昨日宴席上石青色貢緞長袍,身姿挺拔,眉目硬朗,盡管一夜未睡,臉色微有憔悴,卻仍不影響他武將應(yīng)有的風(fēng)范,確實屬于閨閣少女思慕能給人安全感的男子。
可惜……
云九安第一次認(rèn)真打量了梁子淵一會,冷漠道:“你已經(jīng)有了寒香妹妹,還來瞧我作甚?”
她扭開頭去,不再瞧他。
梁子淵強行把她的頭轉(zhuǎn)過來面對他,好言道:“云妹妹這是吃醋了么?昨日確實是我不對,不該讓我母親邀些有的沒的一些人惹你著惱。我現(xiàn)在就向你賠禮道歉還不成么?”
云九安撇了撇嘴,揮開他的手,“我瞧著吧,不僅是外人瞧不起我,你們國公府的人也是瞧不上我的。讓霍姑娘出現(xiàn)在那里,分明是想讓我有自知之明,不要肖想嫁入你們梁家。既然如此,梁公子,我們的事就此作罷,再別提什么納妾之事。你們梁家勉強,我還不愿?!?p> 梁子淵微有詫異地看著云九安單薄的身影,人明明是那個人,聲音也還是那個聲音,為什么他就是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
是了,昨日她在幫陸小末洗刷嫌疑時就已有些異于往常。
他按下怪異感,朗聲笑道:“那都是我祖母和母親自作主張作的一些安排,事前我也是不知的。明明是讓你去見見我家人,大家熟悉一下,誰知會鬧昨日那么大一茬。是我的錯,難道你就不準(zhǔn)備原諒我了?”
云九安坐在椅子上,“哼”了一聲,“你要我怎么原諒你?”
“最多我回去再磨磨我祖母和母親,讓她們一定答應(yīng)我娶你為妻,怎么樣?”
不怎么樣。
他這輩子舍得大長公主和霍家的支持么?他舍得那世襲罔替的國公之位么?
以他的權(quán)欲之心,再怎么樣,都不會放棄霍寒香這個可令他攀上權(quán)利巔峰的高枝而娶她為妻。
一切,不過是敷衍的利用罷了!謊言下的十八層地獄,沒人愿意再次品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