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姨娘護(hù)著,我們八姑娘自不會那般命苦。不見八姑娘自己也份外刻苦用功么?”馬媽媽笑著接話。
“希望有用,如今我的衡哥兒仍被逼得游蕩在外……”孫姨娘喉頭微哽。
“姨娘別再想了,衡哥兒上回來信不是說他過得很好么?法華寺的主持也說衡哥兒將來作為大得很,福人自有天佑。姨娘只管顧好八姑娘就好了?!敝ψ右残χ逖?。
馬媽媽正要應(yīng),門外突然傳來了說話聲:“十里八里都聞到了香氣,莫非姨娘又在做鮮花餅子?!?p> 隨著這一聲,門口便走進(jìn)了一個纖瘦的身影,定睛一看,卻是她們剛剛正在談?wù)摰脑凭虐病?p> 此時她一身半舊不新的花色石榴裙,發(fā)髻上斜斜插了一根成色極暗的銀釵,除此以外,全身上下再無一點飾物。
明明她的穿戴很灰暗,不知為何,偏又給人一種眼前為之一亮的感覺。
或許……是她的雙眸特別亮,就像夜空中散發(fā)著盈盈生機(jī)的星子。
孫姨娘暗自希冀了一下,笑著迎出來,“哪里有那么夸張,五姑娘謬贊了。剛才正好做好一籠,不如坐下來一起嘗嘗?”
“那就要厚顏叨擾姨娘和八妹妹了。”早晨到現(xiàn)在肚子里還粒米未進(jìn),云九安也就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
見她來了,只有十二歲的云琴安也放下了書本好奇地跑了過來。
這丫頭被孫姨娘保護(hù)得極好,天真爛漫,是個小可人兒。
幾人坐在一起邊吃邊隨意聊了些不著邊際的家常,待有幾分飽意后,云九安忽然話題一轉(zhuǎn),“姨娘,聽說您未嫁前,是住在后姚莊?”
孫姨娘微愣,“五姑娘怎么突然問這個?”
云九安把早已打好的腹稿托了出來,“上次二哥還未離家時曾聽他說過,他說若不是為了還在后姚莊的孫家長輩,他也不愿遠(yuǎn)走他鄉(xiāng)謀出路……”
孫姨娘臉色暗了下來,讓枝子把云琴安帶到別處去玩后,才沉沉嘆口氣道:“后姚莊是太太娘家的田產(chǎn),那邊有不少佃戶是靠著高家討生活。當(dāng)初我也只是后姚莊的一個小小農(nóng)女,后來被太太抬到云家來作妾室,我爹娘兄長侄兒繼續(xù)留在后姚莊?!?p> “我記得二哥讀書極為厲害,他卻不考功名遠(yuǎn)離京城……”云九安無奈地?fù)u了搖頭,此中原由不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分明是高氏拿捏著孫姨娘的長輩,讓云允衡不敢出頭超越嫡子云允銘低了他們主母嫡子的名頭。
孫姨娘默然。
“是了,過幾日七郎說要帶我去后姚莊一趟,姨娘有沒有什么要捎的東西或者話語?”云九安笑問。
“梁七郎帶你去后姚莊干什么?”兩人不是婚事談崩了么,又怎會相約出游?孫姨娘滿腹疑慮。
云九安攤了攤手,“誰知道?;蛟S是七郎見我心情不好,想帶我去散心?!?p> 畢竟平日不是太親近,孫姨娘也不好多問,“既然你過去,順路稍帶的東西自然有。只是那莊子的管事姚福極為不好相與,又是太太最為信任的人。加上最近幾年在后姚莊周邊買了不少田產(chǎn),越發(fā)財大氣粗,又養(yǎng)了不少地痞流氓,看那些佃戶像看犯人一樣,你想見到我家人只怕不容易……”
*
榮國公府的一場瓊花宴,鬧了云家庶女拒了梁七郎婚事的笑話,也鬧了一出人命官司,因為差點殃及到南平侯府陸家,反倒是那不起眼的云家庶女幫陸家姑娘洗脫了嫌疑,讓不少人對這位突然出現(xiàn)在人前的云家庶女產(chǎn)生了好奇心。
幾日間,云家庶女幾乎成了不少人茶余飯后的談資。
云九安自然知道這是她在人前表現(xiàn)了后的連鎖反應(yīng),人們這種反應(yīng)對她來說,并不是壞事。
以后的日子,她愿意為人們提供更多的談資。
在高氏勒令她閉門思過的幾日,她絲毫不敢懈怠,悄然畫了一套手術(shù)刀的圖紙,同時又竭盡所能地究竟著該如何為鈴當(dāng)開出適當(dāng)?shù)慕舛舅幏健?p> 就原主的記憶,死者周大坤身上中了一種奇毒,沾其血液者皆不能躲過,京城里馬上會因此而牽出一樁大案。
她大約知道毒發(fā)的癥狀,亦隱約聽說過解毒之方?,F(xiàn)在事情還未發(fā)生,原主畢竟也不是醫(yī)者,只能憑著她那些不全的記憶自己去合計摸索其藥性和用量。
在未出車禍前,她本就畢業(yè)于南城醫(yī)大,馬上就要就業(yè)……
對于她來說,臨床醫(yī)學(xué)的去開中藥方,本就有難度。
實在沒辦法了,她忽然靈機(jī)一動,又翻墻到了隔壁柳家后院。
那邊依然清冷,廚房里還是上次她離開時的樣子,除了書房里桌案上她所寫的那首詩不見了外,一切都像沒人來過一樣。
別人家的院子,她無權(quán)深究何人曾來過,只能將書架上的醫(yī)書搬下來,連夜翻看,查找近似案例。
在經(jīng)過兩晝夜的推敲比對研究后,她終于寫出了極有可能解掉鈴當(dāng)身上劇毒的藥方。
她將方子交給秋韻,讓她務(wù)必親手交到陸小末的手里。
秋韻領(lǐng)命而去。
她伸了個懶腰,準(zhǔn)備洗把臉了去補(bǔ)個覺。
綠荷進(jìn)來道:“姑娘,你讓我去打聽太太的動向,奴婢剛才真就打聽到了。太太昨晚確實出去過,聽四姑娘在鬧的,說太太去御風(fēng)樓見的正是梁七郎。好像是太太仍要求梁七郎不能推掉與姑娘的婚事?!?p> 就知道此事不會就此打止。云九安皺眉問道:“有沒有聽到梁七郎怎么說?”
“聽四姑娘的語氣,好像是梁七郎從來都沒有打消過與姑娘的婚事。他母親的話,在他的面前都作不得數(shù)。所以四姑娘才找太太鬧得兇?!?p> 這樁婚事該要如何了結(jié),總要想個好法子,不能讓事情就此發(fā)展下去。時間拖得越長,對她越是不利。
云九安想了想,“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有空了,你還是去外面多轉(zhuǎn)轉(zhuǎn)打聽點消息。這幾日容我準(zhǔn)備準(zhǔn)備,你爹娘和弟弟那邊的事我很快就會解決?!?p> “多謝姑娘掛心?!?p> 綠荷說著又要跪下去磕頭,云九安趕緊攔住她,“謝什么謝,幫你就是幫我。只有我身邊的人無后顧之憂了,我們才能合起一股勁去干別的事。”